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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双鬼虽然智慧不如常人,但有着超乎常人的感知。
无双鬼并不懂兵法,但还未交手便说赵军士卒是雏鸟,是弱旅,就是因为他从赵军士卒身上感受不到杀意,战场上也缺乏了那如同硝烟般的杀气弥漫。
被无双鬼点醒后,王贲当即带着无双鬼来到前营察看包围秦军大营的赵军军阵,即便是他这种首次独领一军的战场新客也能一眼看出这座军阵有些金玉其外败絮其内。
看上去军阵严密,但阵中士卒却隐隐有些骚动,显然是那些训练时间不长的青壮,恐怕列成这样的包围军阵都花了许久的时间,而如今为了维持军阵更是困难不已。
说白了,对面的就是一群新兵蛋子。
赵人民风彪悍,武德充沛,所以对面的赵军是新卒,却也依旧战力强悍,但那只是单兵作战能力。
且不说战场上接敌后,见血后,能发挥出的战斗力有几层,战场上最为紧要的绝不是个人的勇武,除了那些能以一人之力影响战局的武力以外,更重要的是一伍、一什、一屯……这一个个秦军的小团体内部以及相互之间形成的配合。
秦军论功的盈论对于军功的计算方式使得哪怕是每一伍的秦军士卒,都能形成单独的团队形成配合。
同样的十个人作战,能列成军阵相互配合的十人通常情况下可以虐杀毫无配合各自为战的十人。
何况,战场上见过血、杀过人的老卒,即便身体素质可能不如新卒,但也一样可以虐杀新卒。
战斗力绝不止是个人武艺高低,还包括心理素质、经验等诸多方面,否则老兵也不会是各国军队里的香饽饽了,魏国也不必创立武卒制度,以老卒带新卒来最快地培养新卒的战斗素养。
而王贲麾下的两万五千大军都是怎样的士卒?
其中一万五千人是常年与赵军交战的边军,战斗力自然不必说。而另外一万人则是王翦一手调教出来的百战穿甲兵,战斗力已经超过了骊山大营这支秦国数百年来的老牌精锐。
而且去年百战穿甲兵还配备了公输家研制的机关弩,可以将一定数量的弩箭同时装入箭仓,不必手动换箭便可连续射击,已经成为了百战穿甲兵的制式装备。
不仅如此,百战穿甲兵还配备了杀伤力和杀伤范围更加庞大的百战神机弩,可由数名熟练士卒快速组装。
母箭发射后,利用内部机簧设计,可以使箭头半空分离出二十支子弩。
公输家一共为王翦打造了三百架百战神机弩,其中一百架如今就在王贲的大营之中。
再配合先前王贲在秦军大营外挖凿堆砌的深沟高垒,即便这两万五千人全军覆没,王贲也有信心让赵军的尸体填满壕沟和营寨。
想通了这些事情以后,王贲便忽然不怎么担忧了。
这些赵军新卒只能野战,以他们这些毫无攻坚经验的新卒来攻打本就布置了众多防御设施的秦军大营,必然死伤惨重,就算能攻下也会使得士气低落,届时若是西路秦军主力以逸待劳攻打赵军,那么赵军必然溃败。
因此王翦最稳当的手段便是按兵不动,由王贲激赵军打攻坚战,他麾下大营粮草有足足百日,足以在这里与赵军僵持,如此僵持下去落入下风的必然是赵军。
届时他来通过防御战磨灭赵军士气,王翦以他为中心反包围赵军,以逸待劳之下,即便是面对李牧,也必不能打一场大胜的歼灭战!
他现在甚至有些期待赵军来攻坚了,这哪里是死地,分明是福地!
“置之死地而后生,古人诚不欺我也!”
王贲大笑着,笑声逐渐感染了正在值守的秦军士卒。
然而王贲却没想到,一向镇定自若、稳中求胜的王翦,看上去丝毫不为他的处境而担忧,到头来面对这种情况,却终归是关心则乱,选择了更为冒险激进的方略。
而五百里外的南线战场上
战场的走向也有些超脱了王齮的预料,但却仍在掌控之中。
扈辄作为赵国的宿将,深知这十万赵国新卒野战根本不可能与素来擅长阵地战的秦军匹敌,更何况秦军人数还是他们的两倍。
因而扈辄派出了三万人接应中牟和邺城逃出的赵军,再与平阳、武城的赵军一同向着赵南长城撤去,宁可果断放弃四城也绝不与秦军缠斗。
然而王齮在察觉到扈辄的动向后,比扈辄的进军速度还要快,在漳水岸边拦住了十万赵军。
扈辄率军冲击秦军防线三次,皆被击退。
“哼,当年武安君以五十万人围四十五万人,近乎以一比一的兵力比构筑了那一张旷古绝今的包围网。”
王齮站在高处,看着试图夜间奇袭秦军防线渡河的赵军,一双虎目之中满是傲然,对身旁的杨翁子指向战场道:“老夫虽没有武安君的本事,然而相同人数下,仅仅是拦截赵军渡河要是都做不到,将来也无颜面对武安君了。”
“杨翁子,看好老夫是如何调兵遣将的。”
杨翁子闻言一怔。
如今的青壮派,缺乏能够指挥大兵团作战的将领。
迄今为止唯有张机一人有指挥十万人规模的军队作战的经验,而十万人以上规模的军队,也只有这些老一辈的将军们才有指挥过的经验。
这些经验和书中所讲述的全然不同,是这些老将军们一生领军打仗中领悟的,比兵书里的更加具体,更加现实,对于他们这些年轻人来说弥足珍贵。
而秦国的老一辈将领中,指挥大兵团作战经验最甚者,莫过于王齮,那是切切实实指挥过四十万秦军在长平与廉颇这种顶级名将交锋,并且将廉颇打得节节败退的猛人。
王齮的大兵团指挥经验,对于任何一名兵家之人来说,都是一场天大的造化,是无人能抵挡的诱惑,但杨翁子仍旧迟疑了片刻。
“将军,我与将军非亲非故,不宜受此恩惠。”
杨翁子喘着粗气,试图将诱惑从脑中甩除,这般克制住欲望和诱惑的模样落在王齮的眼中,反倒令王齮更加满意,但这并不影响王齮直接一脚将杨翁子从小坡上踹了下去。
不明所以的杨翁子护着脑袋从小坡上滚落,茫然地趴在地上,抬起头仰视着小坡上的王齮。
这是一座突起于地面的高耸土坡,土坡之上还有一座小坡,土坡和小坡之间相差的高度仅仅是一丈多,根本伤不到杨翁子,最多是让他吃点灰,看上去狼狈不堪。
“蠢货,知道与老夫非亲非故,还不利索点?”王齮对杨翁子的心性很满意,但对于杨翁子的迟钝则是有些不满,啐了一口,“没眼力见的东西。”
一旁几员参将忍不住笑出了声,自家将军就差把“拜师”两个字写在脸上了,可杨翁子却仍旧没反应过来,可王齮傲了一辈子,除了武安君白起以外无人能让他低头,又怎么会主动提出收徒呢?
老人家都是要面子的!
杨翁子身边的一员小将连忙将他扶起,一副急在眼里的模样。
他是杨翁子的族侄杨熊,虽然辈分比杨翁子差了一辈,但他只是比杨翁子小了五岁,毕竟杨端和是老来得子。
杨熊要比杨翁子的脑筋更加灵活,在杨翁子的耳旁低语道:“叔叔,老将军这是有意收你为徒,快拜师啊!”
言罢,也不管这叔侄辈分的问题了,一膝盖狠狠顶在杨翁子的腿部关节处,突遭重击的杨翁子当即便跪了下来。
突如其来的疼痛和杨熊的话语让杨翁子也终于反应过来了,重重地给王齮磕了三个响头,但仍旧表示拜师一事必须与父亲杨端和商议,而且也不能如此草率,那是对王齮的不尊重,也是华阴杨氏的失礼。
看着油盐不进的杨翁子,其余人默默不语,但向来傲气的王齮反倒有些吃这一套。
嘴上和行为上的尊重都可以是表演出来的,但杨翁子面对这样巨大的诱惑之下表现出来的尊重,便显得诚意满满,让他切切实实感受到了杨翁子由心而发的尊重。
简单来说,他还真吃杨翁子这一套。
“哼,那便先学习,后拜师,反正你爹要是敢拒绝,老夫就把他安排去征讨那蛮荒的滇国和夜郎!”
王齮冷声放着狠话,堂堂一国上将军,如今大秦现役将军中资历最老、功绩最重的上将,却如小孩斗气般撒泼威胁,也是让人大跌眼镜,一众参将和胥吏都有些啧啧称奇。
“还在下面跪着干什么,滚上来看老夫指挥!”
似乎是注意到了其余人偷笑,王齮断喝一声,将气撒在了杨翁子身上。
“武安君擅长的,是如利钳般的攻势,正奇相合,包围穿插相结合,从而实现围歼的战法,可惜资质愚钝老夫没学全。”王齮追忆着往昔在武安君麾下担任副将的时光,感慨道,“但仅仅是穿插之法,便足以让老夫登入当世顶级名将的行列。”
言罢,王齮看着战场上的敌我态势,挥舞着令旗,一支五千人的秦军突骑从赵军军阵的薄弱处杀入,而突骑之后紧跟着一万穿着一件薄薄的皮甲的秦军步卒,从突骑撕开的口子杀入,而后一分为二,一左一右杀入了另两处赵军军阵的侧翼。
而无论这一万五千人杀向何处,身后都有秦军在短时间内跟上,占住了那一万五千人杀出的口子。
那一万五千人不断地穿插在赵军的一座座军阵中,屡次从侧翼和背后搅乱赵军的军阵。
赵军之所以能与秦军交锋,一是因为赵人悍勇的民风,一鼓作气之下能与秦军战成平手,二则是借助军阵之利,稳定住了战线。
新卒在这纷乱的战场上,往往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而事实上就连低级军官们都不知该如何作战,但在一座座军阵中,只需要听从那座军阵的中级军官的指挥便可。
然而那一万五千人的穿插和迂回,如同一条钻入了衣裙的游蛇,游走滑行根本抓不住,却又时刻能给你来一口狠的,赵军的一座座军阵在这支队伍的搅扰和袭击下被逐渐被搅乱乃至溃散,赵军的战斗力也逐渐萎靡了下来。
随着赵军的战线彻底崩溃,溃乱的赵国新卒们相互践踏,加之赵军夜间的视物能力差,溃败时慌乱之下误将袍泽当作敌军的人也不少。
而秦军则截然不同,秦军早已将餐饭制度改为一日三餐且三日一食肉,供给军中的蔬果也愈发多了,在营养补充方面远超赵军,夜盲的问题得到了普遍性的改善,至少不至于在近距离下还能将袍泽当成敌军。
一夜厮杀下来,秦军损兵两千余人,而赵军折损近两万,其中不少都是死在自己人的脚下和兵戈下。
若非王齮不愿大军继续冒险夜战,赵军的损失至少还要再添上一两万。
但考虑到赵军身后还有屠睢、冯毋择、涉间、桓齮四人所率的十万秦军的追赶,只要等到两方二十万人马会合,便可将赵军围歼于此,因此王齮认为根本没必要白白浪费士卒的性命去拼那两三日的时间,放弃了继续追击扩大战果。
一切也不出王齮的设想,虽然战场的位置有所偏差,也没有达成溺毙赵军的成就,但却依旧达成了王齮围歼的预想。
屠睢、冯毋择、涉间、桓齮四将先后率军赶至赵军背后,在经过了三日的休整后,以平阳重甲军为先锋,二十万秦军对赵军发起了最后也是最为猛烈的一波攻势。
与休整了三日体力充沛的秦军不同,赵军身上带着的干粮并不多,在与王齮夜战的那一日赵军便已经将身上的干粮食尽而后发起进攻,秦军休整了三日也就代表着赵军断粮了三日。
疲惫不堪又饥寒交迫的赵军在秦军士卒的眼中就是扔在地上等他们捡起来的军功,漫山遍野地追捕着赵军士卒。
甚至不少人都将刀剑收入鞘中,用长戈的杆部和剑鞘放倒赵军士卒,而后将其轻松俘虏。
羸弱不堪的赵军根本没有多少反抗的力气,斩首还可能让兵器卷刃,还不如直接一招放倒方便省力,还能多捞点军功。
而王齮也终于可以反过来催促王翦和张机进军,嘚瑟地在战报中书写道。
“王十年秋九月,臣齮拔中牟、邺、平阳、武城,杀赵将扈辄,斩首四万,俘虏六万,赵国南线门户洞开。”
(4174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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