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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秋天,白天虽热,晚上风却很凉,秦敬只穿了件白衬衫,不由抱臂搓了搓胳膊。
“冷了?”
“还行,反正这就到了。”
沈凉生突地伸手将秦敬揽了过去,倒不是揽女人那种揽法,只是手搭在他肩头,单臂揽住了他的肩。
要说这动作并不算过分——秦敬读书的时候,莫说与好友勾肩搭背,天冷时都曾挤在一个被窝里睡过——此时却是下意地微挣了挣。
“躲什么?总不能让我把外套脱给你吧?”沈凉生又将他揽紧一些,低声开了句玩笑,“要是哪家小姐我倒乐意,你就算了。”
“哈,沈公子,你可真是厚此薄彼。”
秦敬一想也是,并没什么好不自在的,便也随口回了句玩笑。
秦敬住的还是父母留下的老房子,胡同靠尽头的一间独院。路不算长,只因巷子太黑,看不清脚下,故而走得格外慢。
沈凉生揽着他,手下感觉到他的体温,肩膀虽然削瘦,却也是男人的骨架,并没什么小鸟依人的味道。
只是这么个男人,却真的让沈凉生动了欲念——之前还想着起码要来往几次再入正题,如今又觉得等不了那么久了。甚至现下便想将这个人按在墙上,在这条深黑的巷子里扒下他的裤子,从后面狠狠地干他,干到他哭出声,哭着求自己放过他。
“怎么了?”秦敬觉着对方揽着自己的手突地一紧,侧头看了他一眼,昏天暗地的,自然也看不出什么。
“没事,路不平。”
“哦,那一会儿找找家里有没有电筒给你打着出去。”
“不用麻烦。”
——还是等下次吧,但也就是下次了。
沈凉生一边不动声色地与秦敬敷衍,一边暗暗盘算着下回要用什么法子让他甘心就范。
磨磨蹭蹭走到院门口,沈凉生放开秦敬,将左手拎的纸袋递给他:“不知道你有没有空吃晚饭,帮你带了点夜宵,热热再吃吧。”
“哦。”秦敬还真没注意到他左手拎着点心袋子,愣了一下,讷讷地接了过去。
“你到底也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嗯?”秦敬这才回过神,调侃了句,“我可不信你不知道。”
“知道归知道,总得听你亲口说出来才算数。”
“秦敬,居敬行简的敬。”
“直说是恭敬的敬不就得了。”若非提前看过,沈凉生根本不晓得居敬行简是哪四个字,又有什么典故。
“沈公子,你这国文可真该补一补了。”秦敬笑着揶揄了他一句,又明知故问道,“那你的名字又是哪两个字?”
“凉水的凉,出生的生。”
“一碗凉水,生不逢时,真是个好名字。”
“别跟我贫嘴。”
两人立在院门口逗了半天闷子,终到了告别的时候。秦敬望着沈凉生的背影隐入黑暗方转身开了挂锁,推开院门,又反手将门掩好。
寂静夜色中只有缺油的门扉吱呀响了两下,秦敬却觉得自己仍能听见对方远去的脚步声。先是想着到底忘了给他拿个电筒,又想着忘了同他说当心开车。
怀里抱着的纸袋贴着心口,袋子里的点心早已冷了,心口却是暖的。
这个人对自己确实不错,可见是真拿自己当朋友交往的。这么想着,心头便涌上一股暖意,暖和得思绪都舒展开来,仿佛风吹荷动,涟漪微漾。
只是思绪荡漾着,荡漾着,脑子里突然猛地划过一个词,令秦敬不由怔住了。
——这人对自己好,好得有些暧昧。
这样一个念头甫一生出便被他匆忙地压了下去,慌张得像在躲着什么。
因为着意躲避,所以后半句话未及生出便被掐死在脑中。
——这人对自己好,好得有些暧昧。而自己对这样的暧昧,分明是享受的。
四
这一回沈凉生倒是未叫秦敬多等——他自己也不想多等——几日后便再次驱车去了圣功女中,接秦敬一起吃了顿便饭。
晚饭去的是玉华台,二楼清雅的一个小包间,台面上已摆了四道冷盘,看菜色也挺素致,倒真是顿便饭,不似宴客般奢华。
“二少可真够朋友,还知道替我省钱。”秦敬落座后随口同沈凉生打趣。
“上回你请我听过相声,这顿还是我来吧。”
“不过是几个段子一壶茶,你就这么好打发?”
“你若真觉得对不住我……”沈凉生抬手为他斟满一杯洋河酒,“便利索着干了这杯吧。”
“行,上回本来就是我爽约,原应自罚三杯,现在变作一杯,倒是我占便宜了。”秦敬也不推辞,干脆利落地饮净一盅酒。
“谁准你占便宜了?”沈凉生又再为他满上,淡淡道,“仍是三杯,一杯不准少。”
“沈公子,你怎么那么小气?”秦敬被他逗笑了,反正酒盅不大,也懒得计较这两杯的分量,依言一滴不漏地饮了下去。
玉华台经营的是正宗淮扬菜,洋河大曲亦产自江苏,入口绵,酒性软,颇具有欺骗性。秦敬空腹喝了三杯,落肚半晌方觉出后劲辛辣,一股热气盘桓在胃中,又发散到全身,脑中虽还清明,却也面生薄红。
“吃点菜吧。”沈凉生虽存了灌醉他的心思,却也觉着空腹喝太多对胃不好,遂执筷为他夹了道冷盘。
两人边吃边聊,秦敬又被劝了几杯,待热菜走完三道,已有些微醺,见沈凉生还为自己斟酒,赶忙推辞道:“明天还有课,今晚回去也有卷子要改,真是不能再喝了。”
“其实今天是我生日,”沈凉生手下动作不停,一道清亮酒液不疾不徐注满杯子,“秦先生就舍命陪君子一回?”
“舍命陪君子可不是这么用的,”秦敬好笑道,“再者说,今天真是你生日?骗我的吧?”
“先生好学问,我哪儿敢骗你,都是你骗我。”
“沈公子可别乱冤枉人,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实则沈凉生也就那么随口一说,闻言却偏一本正经地想了想,末了总结道:“既是还未骗过,就别开这个例了,往后也不许骗我。”
“沈公子,你多大了?怎么跟个小孩儿似的赖皮。”
“过完今日,就整二十六了。”
“那比我还大两岁……原来真是你生日?”秦敬见他说得认真,讶异问了一句。
“西历生日,”沈凉生顺着他的话面色泰然地胡扯,“家里只过阴历,阳历只有委屈先生陪我过了。”
“你少来吧,”秦敬笑着摇摇头,举起酒盅,“生日快乐。”
两人碰杯饮过,后头沈凉生再为他斟酒,秦敬也就不再推辞,左右寿星公最大,真的为他“舍命陪君子”一回就是了。
沈凉生的酒量是交际场上练出来的,这点酒还不够他垫底,秦敬却是真的有些醉了。有人醉了会哭,秦敬醉了只笑,颊边浅浅一个酒窝,看着讨喜得很。
脑子一犯晕,看东西都有些模糊,秦敬取下眼镜擦了擦,却没立时戴回去,只望着沈凉生为自己夹菜的手出神。
沈凉生给他夹了筷虾仁,抬头便见到他微微眯着眼发愣,眼角一粒红痣配着面上薄红颇有些旖旎风情,心中不由一动。
“看什么呢?”
“沈凉生……”秦敬笑着抬眼,望向他道,“有没有人同你说过,你手长得真好看?”
“这倒没有,”沈凉生微挑起眉,“只有人夸过我手指灵活。”
“嗯?”秦敬没听明白。
“女人床上说的,”沈凉生这话已是清清楚楚的调笑,“还不明白?”
“……亏你能把这种话也说得一本正经。”
秦敬面色一晒,脸上又红了一分,有点尴尬地把眼镜戴了回去,拿起筷子闷头吃菜,模糊觉得沈凉生一直盯着自己,目光似有火热温度,又觉得是自己酒喝多了,面上生热而已。
一顿饭吃完已是八点多,秦敬跟着沈凉生走出饭店,冷风扑面一吹,脑子瞬时清明了些,往前走了两步,却又一个踉跄。
醉酒后最经不得风吹,短暂清醒后头便晕起来,自己根本走不稳当。沈凉生半掺半抱着他,把人扶上车,边打火边道:“你这么着回去我也不放心,我住得近些,你先去我那儿醒醒酒,好点了再送你回家。”
秦敬先前调侃沈凉生像小孩儿一样赖皮,如今自己醉了,口中言语却当真带了些孩子气:“都是你,说不喝了还没完没了,我晚上回家还得改卷子,真是讨人厌。”
“算我不对还不行?”沈凉生自己用心不纯,怎么听他这话怎么觉得像在撒娇,倒也愿意说两句好听的哄哄人,“大不了卷子我帮你改。”
“就您那水平?还不如我教的小丫头。”
秦敬回了句嘴便不出声了,迷迷瞪瞪地靠在车座里,似是睡了过去。
沈凉生并未与沈父一起住,自个儿在剑桥道置了幢宅子,离玉华台不算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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