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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十二年的冬天,是这些年来天下难得的安宁时节,各方势力都偃旗息鼓,休养生息,当然,这是晋国主导的,毕竟其他的对立势力,都在处于守势。
而建安的年号,如今也只有汉南国在用,因为刘禅并没有称帝,随之这一年出现的,是晋魏的两个新的年号。
曹魏的黄初元年,以及晋国的承汉元年。
这两个年号都很有意思,黄初显然是应当初黄巾起义的黄天谶语,这是要想要争取太平道的名分。
依附曹魏的太平道势力主持把控了局面,其现在遍布曹魏朝堂,很多官员大臣都笃信黄老之道。
而先前有太平道圣女支持的袁熙,在订立年号的过程中,反而没有太平道的参与,其用的承汉,也多少和黄巾起义中灭尽汉室苍天的宗旨多少有些不合。
加上杨凤离去之后,袁熙并没有随之插手掌控太平道,反而有些放任自流的意味,于是在种种原因下,产生的诡异后果,则是曹魏年号倒像是得了黄巾起义的传承一样。
而晋国的这个年号,严格来说其实并不是那么讲究,也曾有不少官员大臣建议改号,但最后袁熙对群臣说道:“年号如何,其实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今岁是元年,一切从头开始,却又承上启下,诸位不可忘记前人的努力和牺牲,若没有高祖,便没有之后四百年的华夏。”
“我等当继承先贤志向,让大汉的精神流传下去,这便够了。”
如今的中原,已经是晋魏争霸,汉南随着刘备的去世,已经边缘化,而吴国那边更是讽刺,孙权其实已经制作了车驾礼器,做好了随时称帝的准备,但却是被刘备和袁熙联手打破了幻想,只能在北地吃马粪烤羊肉。
而此时一切的始作俑者,却是一路从黄河出海,沿着海路经过广陵,然后继续南下,往会稽郡的东安进发。
东安县治,便是后世的泉州,其历史相当悠久,从周朝便有人定居,秦朝开始形成一定规模的居住群落,春秋战国归属越国,已经初具港口城市雏形。
但泉州真正发展起来,是后世五胡乱华时,大批中原士族百姓南下,来到泉州定居,才将此地带动起来,之后经过数百年的发展,才变成了东南沿海的重要海港城市,最后到了宋元更是跃居世界第一大港的位置。
而这个时代的泉州,则还处于比较蛮荒落后的时期,因为远离中原战乱,泉州的城墙并不高,而且还没有形成固定的远洋航线,所以港口也颇为粗陋。
先前袁熙自然也明白这一点,当初他打下吴郡的时候,便让吴景带兵,和山越首领联合向会稽方向攻击,彼时因为会稽郡虽在吴国治下,但已经被分割成了飞地,孤立无援之下,很快便被晋国占据。
之后袁熙任命在广陵的刘基任会稽太守,让他和吴景驻扎下来,在沿海建立商路,同时开辟海港码头,其中作为航路最重要转运中心的东安,自然是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建设。
如今几年过去,吴景那边报说东安的城墙码头已经扩建完成,袁熙便趁着这个冬天天下太平的时节,来到泉州巡查。
彼时船队在海岸沿线南下,在凌冽的西北寒风吹拂下,船队速度极快,眼看还有大半日就能赶到地点了。
而船舱里面,虽然烧着个炭炉取暖,但冬日的寒冷还是通过窗棂透了进来,以至于里面的人只能裹紧棉被,抱团取暖。
步练师坐在袁熙怀里,红着脸从棉被中伸出手去磨墨,而袁熙一只手越过步练师肩头,在竹简上写着字,另外一只手则是缩在棉被里面,不知道在做着什么动作。
步练师忍不住扭动身子,轻呼出声,她脸带羞恼道:“大王倒是熟练得很,之前没少做过吧?”
袁熙一本正经道:“那是,以前在北地的时候,我常常是抱着小乔取暖的。”
“我初见夫人时,见夫人腰肢纤细,直到后来深入了解,才发现夫人天资不下于小乔啊。”
步练师自然知道这天资指的是什么,她脸更红了,心道只怕天下人谁也不会猜的到,名震天下,威名赫赫的凶虎,在闺房里面却是如此惫懒无赖?
但步练师却不讨厌现在这种感觉,相反有时候反而隐隐有所期待,她醒觉这点后,心里呸了一声,暗骂自己无耻,像是要转移尴尬,她出声道:“听说桥氏两位夫人去皖口上坟去了?”
袁熙说道:“没错,吴夫人带他们去的,只怕过年前后就返回寿春了。”
“到时候咱们绕去南昌,然后就可以北上寿春,和他们见面了。”
“说来这次去广陵,你去了步氏祠堂祭拜,但你生父生母的坟茔,一直没找到?”
步练师脸色黯然,“没有,妾的父母,皆是在曹操屠徐州时候下落不明的,彼时曹兵攻来,步家逃难后失散,妾被叔父带走,妾的父母怕是已经死难,所以妾如今也只能对着牌位追思了。”
“所以妾很感激的大王,能帮妾报了仇。”
“说来大王的夫人中,几乎都是和曹操有仇的呢。”
袁熙自嘲一笑,“从这点上来,我还得感谢曹操不干人事?”
“说起来,曹操对天下百姓确实无情,但他也不是完全不讲情义,起码他对曹氏还是很念旧的。”
步练师道:“是不是大王顾虑我们这些人,所以才远离那位清河公主?”
“妾曾经见过那位几面,其显然是对大王有些情愫,不然也不至于赌气跑去汉东郡那种地方。”
袁熙叹道:“现在的我,要考虑的事情没有那么单纯了。”
“坐在这个位置上,很多事情反而不能那么随心所欲,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官员百姓的想法和安危。”
“六韬说,天下不是一人之天下,而是天下人之天下。”
“天子作为代掌天下之人,行事也不是随心所欲,而是要代表万民表率的。”
“晋国是以承汉反曹为立国之本,我要是纳娶曹操女儿,这不是在否定晋国本身?”
步练师摇头道:“我倒是觉得大王想多了,清河公主一介女子,谈何能代表曹氏?”
“我总觉得大王另有所虑呢。”
袁熙面色一僵,心道枕边人真不好瞒,步练师本就聪明,在自己身边待久了,早就会察言观色猜测自己心思了。
袁熙害怕曹晴,还是在于后世其敢背叛诬告自己夫君,虽然真相未知,但放曹晴在自己身边,实在是个不安定因素,现在袁熙只希望曹晴在北地呆上几年,能逐渐解开心结,对自己失去兴趣吧。
船舱外面有水手兵士的呼和传来,听声音是船队接近泉州码头了,看来是这几天风力强劲,比预期的要早到几个时辰。
袁熙抽出手来,顺便帮步练师扣好衣襟的扣子,惹得步练师瞪了袁熙一眼。
他掀开被子,虽然两人都穿着衣服,但还是被寒冷的空气刺激的打了个寒战,袁熙站起身,将手边的皮裘递给步练师,说道:“穿多点,免得着凉。”
袁熙本人则是脱下外衣,露出里面的内服来,袁熙感觉更冷了,但他还是皱着眉头,拿起了一旁的皮甲内衬。
步练师连忙上来帮袁熙将内甲套上,然后从后面扣上系扣,然后帮袁熙套上外服。
这还没完,袁熙又拿起一副轻便的锁环甲穿上,然后才是最外面的外袍。
袁熙穿完这几件,这算是完事,步练师已经是额头微微见汗,但这已经是袁熙外出巡视的惯常装束。
这是袁熙这些年养成的习惯,强如孙策都会被人刺杀,袁熙可不会托大,尤其是在会稽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更是要加倍警惕。
船只缓缓靠上码头,袁熙带着步练师走出船舱,看到码头上面,刘基吴景带着一众官员将领,早已经等着。
船只放下舱板,袁熙当先走下船,众人齐齐施礼,口称陛下,让袁熙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
原来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是天子了啊。
他示意众人起身,同时快步向刘基吴景走去,出声道:“诸位辛苦了。”
他看着众人熙熙攘攘拥挤在码头,出声道:“冬日寒冷,诸位不必在此等着,先回城在官邸等着,这边我和太守将军看完码头,自会找你们问话。”
众官听了,便纷纷散去,袁熙在人群里面却看到了一对认识的母子正要转身离开,不由上前几步,出声道:“好久不见,两位安好啊。”
那对母子正是蔡夫人和刘琮,前年刘琮被袁熙封了个平安侯位,然后发配到会稽,因为时间太久,袁熙甚至都忘了这回事,如今见到后,才回想起来。
他不由尴尬道:“夫人和平安侯住的惯吗?”
刘琮已经被冻的不住流鼻涕,但他自然不敢抱怨,只连声说习惯得很,倒是蔡夫人颇为幽怨的看了袁熙一眼,这才敛衽道:“此地之寒,和荆州似乎也并无二致呢。”
一旁的步练师见了,心道这位蔡夫人,九成九和大王私下里面有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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