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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要说几句话带走车厢内沉重的气氛,外面骤然传来轰隆隆的巨响,似是山石滚落。
沐墨瞳大惊,急忙拉开布帘向外看去,果然见侧边斜坡上巨石咆哮着纷纷滚下来,顷刻便及至跟前,一片人仰马翻。
“怎么回事?”
奉封人楼之令随行在侧的花临水策马靠过来:“我们运气不好,看这情形,是遇上山崩了……”话还没说完就见一块大石横冲直撞,眼看就要砸中他的脑袋。
“当心——”沐墨瞳刚出声,就见花临水扬起马鞭挥过去,啪的一声碎屑四散。她还来不及赞一声好功夫,车厢就被另一块巨石砸中,正好落在她和霁和中间,车体半裂,车门大开,沐墨瞳尚好,紧急下抓住了窗框,课霁和就坐在离门最近的地方,连惊呼都未出口便被甩出了车厢,电视火光间全然没有给人半点反应的机会,瞬间霁和就已朝一旁没有遮拦的深沟凌空落下,不知下一刻是死是活。
深沟底是个水潭,从高处看去就见她红色的宫浆没入水中,再不见踪迹。
沐墨瞳顿时手脚冰凉,只怪自己不识水性,这个时候全然帮不上忙。索性只是小范围的崩塌,石头滚落的趋势片刻便停歇,除了他们这一处其他地方尚好,并未遭到严重伤亡,只是受到惊吓的人不在少数。长长的行进队伍因为这一突发变故堵塞在山道上,许多人聚在一起叽叽喳喳,沐墨瞳无心理会,立即拉了花临水带人下去施救。
待到他们来到地下才发现霁和已经被救了上来,浑身湿淋淋的坐在水边石头上发抖。
“你怎么样?”沐墨瞳拿了狐裘裹在她身上,检查了一遍见她没挂彩才松了口气。
“我没事,还好得人搭救。”霁和古怪的朝旁边瞥去一眼,那模样活像吞了只苍蝇,沐墨瞳正觉纳闷,遭人救助怎么也不会有这种反应,然而很快她便明了——转过头看到的正是几天前在王宫内与霁和有过争执的毒舌王爷封人洵。
封人洵大概对紫色情有独钟,依旧是一身华贵的紫袍,只是同样从上到下直淌水,看起来十分狼狈,旁边的侍从正递给他衣服,他接过来搭在身上,虽然方才救了人,可说出来的话让人生不出半点好感。
“我当时谁掉了下来,原来是太子妃。人说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这几年我都快有些不信了,没想到今个还是得信。”毒舌王爷不改毒舌本性,言语未尽之处耐人寻味,有耳朵的人自然都听得出其中的讽刺之意。
这下霁和的表情更为精彩,本来就因为落水遇寒而泛白的面色变幻交错,想说什么,但毕竟得人搭救是事实,气势上到底弱了一截,忍了又忍终究保持沉默。
沐墨瞳暗自摇头,这个人说话非得这么夹枪带棒吗?那副模样好像早知道是你的话便不救了。
此时上面各方人马也都陆续派了侍卫下来查看情况,见并未出大纰漏才纷纷回去禀报。
沐墨瞳听见旁人交谈,这才知道原来刚才封人洵的车架行到下面的时候车轮卡坏了,一行人不得不停下来整修,封人洵此人平素孤高,不愿与别人共乘,而且那车轮也不是什么大毛病,耽误不了多长时间,所以就出了马车等他们修好上路,见不远处是水潭一时兴起就跑到边上坐了会,恰好看到有人从上面掉下来。天寒地冻的,本来他贵为王爷无需劳动身子骨,但那些侍卫离得远不说,而且皆是重甲装束,即便下水也未必济事,所以他当即扯了外面的貂裘就跳下去施救——没想到救上来的居然是霁和。
沐墨瞳回想起那天二人针锋相对的情形,,不由在心底揣测他现在是不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6
十一月廿二,虹藏不见、天气上腾、闭塞而成冬,是为小雪。
沐墨瞳遥遥观望窗外纷飞的雪景,手执金杯,里面是侍女奉上的马奶酒,香气甘洌扑鼻,半杯下去只觉一股暖融融的热气直灌到胃里,整个身体都舒畅了起来。
马奶酒性温,有驱寒、舒筋、活血等功效,被称为元玉浆,是“草原八珍”之一,也唯有贵族府第才享用得起。而这些天来,她日常饮用的皆是这种上等的马奶酒,除此之外,还有最纯正的羔羊肉,最新鲜的天鹅炙,以及能治百病的地热温泉……这样舒爽惬意的日子,几乎要让她乐不思蜀了。
可是每次时间一空闲下来,就会香气远在千里之外的帝都……以及那个孤单寂寞的影子。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或许正在为一桩桩家国大事头疼不已。算算日子,她派人送去的信函早该到了,如果顺利的话一个来回都已足够,不知道他看后会有什么反应?希望他能明白,她选择暂时留在霁和这边,并不是要逃避,她终究会回去,只是还有一些事情放不下……
窗外的雪簌簌而落,寂静无声,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明亮得有些刺目。
幽幽叹了口气。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原来思念一个人的时候,是这种感觉,纯净而又淡然,真挚而又绵长。
没有刻意去想,不知不觉就会缠绕上心头,挥之不去。
她何其地幸运,能够遇到这样一个人,一如既往的真心对待。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那些难以觉察的微妙情愫已然深入到心底,融入进骨血,再难以拨除?
真要深究起来,却也理不出个头绪。
或许,是日积月累的习惯。
习惯了背后默默追逐的目光,习惯了时常会出现在身边的影子,习惯了凤眸凝睇中流转的光华,习惯了他若有若无笼罩在四周的气息……
那么那么多。
以至于,当她意识到时,已无力去改变。
大雪纷飞的北国,寒洌清冷的空气中,她的心突如其来被一些遥远的记忆充斥,一点一点地,酸涩蔓延。
……
下午封人楼照例过来串门,沐墨瞳仍用茶炉亲手煮了茶,然后就着窗外的雪景对饮。
“其实我早就想问了。”茶香萦绕,清新无比,封人楼突然叹息,眉目清朗,湛然如水。
“问什么?”沐墨瞳捧着杯子,远远看向院落里积雪下的松柏,因为承受不住负重轻轻颤动,间或落下细碎的雪沫,却越发的挺直。
“究竟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沐墨瞳一愣,随即转过头来:“有很多啊,想女红针线、吟诗作画、弹琴赋曲……这些我统统不会。”见他有几分不信,不以为意地继续说,“小时候家里请来教习琴艺的师傅通常三个月内就会自动请辞,我爹起先还当那些师傅定力不够没本事,直到后来亲耳听过我弹奏的曲子才垂头丧气打消了让我学琴的念头——所以每次被关禁闭的时候,我就会到他的院子里弹琴,魔音贯耳之下,他总会妥协。”说着自己也叹了一声,琴棋书画,唯有一手隶书还算工整,那还是耐着性子跟别人一起学的。
封人楼听闻,不由微微弯起了嘴角,虽未亲眼所见,但听她这番形容,也想象得出年幼时的顽皮,大概正是与那人一起成长的吧,因为有那许多人的宠溺,所以即便出生仕宦却养成了这种不加雕饰的随意性子。
突然有些怅惘,他们之间有太长久的相处累积下来的依赖,太深切的眷念交织成的牵绊,而他与她的相遇则晚了太久,当一切尘埃落定时,他才知道世上有这么一个人,有这么一个于他来说无法忽视的人。
所以,偶尔感怀于心时,他是不是可以安慰地告诉自己,他输给的只是时间?
……
当侍女进来禀告有人求见的时候,沐墨瞳正觉奇怪,她初来乍到,至多不过是七王府的食客,怎么会有人要见她。直到那人被带到面前,她才又惊又喜。
迎面一个朱红色的影子扑过来,顺带着大声嚷嚷:“小姐,你让我担心死了。”
“你怎么会来这里?”
沐墨瞳愣了下才回神,一别数日这丫头倒没什么变化,还是和以前一样风风火火。
一路兼程赶来,看到自家主子安然无恙总算放下悬着的心。原本她先寻到了七王府,谁知一问才知道沐墨瞳已随行去了行宫,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行宫不比王府,她颇费了番功夫才上得山来。
“是皇上放我出宫的。”
若没有凌玄戈默许,宫女又怎能私自离宫,更不用说千里迢迢赶来北地了。
朱砂一坐下来就开始喋喋不休,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始末说了一遍:“皇上从江南回来没多久就允了我出宫,收到那封信后立即让我过来照顾。刚开始听说你被带到北地吓我了一跳,还好没出什么事。”
“那……他还好吗?”许久没有听到有关帝都的消息,朱砂的到来无疑让她欣喜不已。
朱砂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有趣地眨了眨眼:“主子是问哪方面?”
“死丫头学会跟我贫嘴了。”
“好与不好我不知道,小姐不放心可以回去亲眼看看啊。”朱砂嘻嘻一笑,从行囊中取出一个乌木匣子,“皇上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沐墨瞳揭开盖子,里面是一只磨喝乐。粉色簪花,彩衣缤纷,形态十分可爱,静静躺在盒子里。她记起这是在广陵郡时和封人楼一起买的娃娃,当时小贩吹得天花乱坠,说十对娃娃里面只有一对里面藏有姻缘签,两人的娃娃若是能合成一则完整的签文便是有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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