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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热不待夏,风凉何必秋。
泛波一湖水,鸣蝉数枝头。
大明的晚春,蝉鸣绿树,暑热方起,好景色处到处都是游人,自然也少不了出来做生意的。
大明最后一个真正的皇帝,嘉靖驾崩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大明国力更强了,又成功举办了第一届大明联邦大会。
会上,大明国坊火力全开,展示了全自动步枪,新型火炮,蒸汽推动的大明战舰。
当然,战舰依旧保留了人工摇桨的工位,以备万一蒸汽机罢工了,得有应急后备的手段才行。
这一设计思路虽然后来随着蒸汽机的逐渐完善和可靠,被取消掉了,但被很久很久以后的电动自行车继承了……
来自世界各地的大明联邦成员国,不管是情愿的还是不情愿的,都被大明的新武器装备惊掉了下巴,然后就变得情愿多了。
罗刹虽然不敢打大明了,但往欧罗巴方向的战争一直没停过,时不时的制造一些局部摩擦。
对于两个大明联邦成员国之间的互殴,大明没有完全禁止,但命令对方都不许使用大明的最新武器。
大明宝钞已经通行于世,就连非洲和美洲的部落人民,都愿意接受大明宝钞来售卖商品。
不列颠也因此成为了除大明之外的第二个金融中心,日子也过得很不错,只是富贵而不强大罢了。
日本变成了一个大明移民为主,多民族共存的国家。原本的日本人只占一小部分。
但来参加大会的代表仍然是三休,因为大明认为这样能够体现大明对日本原住民的尊重……
伊丽莎白不远万里,亲自赶来参加大会,满心以为能见到萧风,不料主持大会的是张居正。
伊丽莎白、伊万诺维奇、三休等各国代表,都满心疑惑地询问萧风为何没来参加大会。
徐阶致仕后,已经荣升内阁首辅的高拱告诉大家,自从嘉靖驾崩后,萧风就离开了京城,再也没出现过了。
见众人愕然,张居正赶紧补充道:“但民间偶尔会有萧天师的踪迹出没,不少大明百姓,都曾经目击过。”
伊丽莎白等人均怅然若失,看来萧风已经变成野生的了,以后再想见到萧风,是难之又难了。
野生的萧风,此时正带着一大群人和狗,在江南姑苏城外踏青游玩。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江南的春来得早,去得晚,北方已是晚春,江南依旧春意盎然。
路过寒山寺时,众人隔江望寺,遥想张继枫桥夜泊之景。景王想起三休曾和萧风以此对诗,不禁也诗兴大发。
“江南风景好,行人也不少。隔江寒山寺,钟声有点吵。”
做完诗后,长叹一声,自觉找到了张继当年的感觉。众人忍不住哈哈大笑,只有巧巧赞美道。
“不错不错,比你当年的诗大有进步!等你到老爷的年纪时,就能写出老爷那么好的诗了!”
景王大为得意,常安在一旁捶了他一拳:“你还傻乐呢,巧巧是在逗你呢!
你长他也长,你这辈子也到不了我相公的年纪,自然也就写不出来我相公那么好的诗来!”
走过寒山寺,不远处就是桃花坞了,此时正是桃花盛开之际,十里桃花,犹如美人芙蓉面,轻摇笑春风。
张云清笑着说道:“我早就想来这里了,这里不就是唐伯虎住的地方吗?秋香是不是也曾住在这里啊?”
萧风哑然失笑,后世很多人都知道,唐伯虎点秋香只是个传说。
但后世很少有人知道,这个传说,其实在唐伯虎死后不到三十年,就已经流传于世了。
此时唐伯虎已经死了四十多年了,真正认识唐伯虎的人也都死光了,这个传说反而更加大行其道。
也许,人们可怜这样一位才华横溢却命运多舛的风流才子,一心想要给他一个幸福的人生吧,哪怕只是编造出来的。
所以萧风也没有告诉大家真相,而是按照民间的传说,给大家讲了一遍唐伯虎点秋香的故事。
传说都是一代代完善的,萧风讲的版本,是后世经典戏曲电影《三笑》的剧情,自然比现在的传说更加精彩。
众人都听得心动神摇,左顾右盼,似乎一转头就能看见,唐伯虎和秋香还在这桃花林中幸福地漫步。
景王又诗兴大发:“桃花坞里花不少,唐伯虎和秋香好。秋香虽然也很好,总是不如我巧巧。”
巧巧嘻嘻的笑,从食盒里掏出一个包子来,奖励给景王。又拿了一个包子,孝敬给卢靖妃。
卢靖妃结果包子,小声对身边的巧娘说道:“幸亏巧巧不嫌载圳傻气,我当初是怎么想的,竟然还想让他争皇位……”
巧娘抿嘴一笑,搀扶着身边的刘雪儿,燕娘则搀扶着柳如云,两个人肚子都不小了,走不太快。
小梅和入画在最后面,轮流抱着常安的孩子,谁也没想到,先拔头筹的竟然是她,这就是茶香的功效。
常安捂着耳朵冲萧风喊道:“相公,你赶紧做首诗吧,把载圳这首臭气熏天的诗吹跑!否则这桃花坞都被熏臭了!”
萧风微微一笑,看着眼前盛开的桃花,想起几十年前,寒酸落魄的唐伯虎,孤身一人在这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人世无常,天机难料。智者营营,往往命运不济;庸者碌碌,常常平安喜乐。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只是人们不知因从何起,报往何来,只能把对天道不公的不满,留在一个个传说里。
“虎丘云岩古刹东,桃花凭水笑春风。
寒山两岸浣纱女,渔舟一叶解元公。
水墨随心点素扇,方巾任意落海青。
隐去伯虎无贵姓,不辞华安远功名。
真心相告翻墙意,假意拂袖选梧桐。
群芳一点无颜色,秋风不解石榴红。
朱砂不印观音卷,纤手甘得破新橙。
碧水轻舟桃花过,白鹭重山丽人行。
富贵功名庸人志,知己红颜丈夫情。
可笑痴人千古在,不舍富贵叹伶仃。”
一首诗毕,众人都看着萧风出神,似乎唐伯虎在这十里桃花中复活了,只是秋香实在太多了些……
“别跑,你跑什么,这孩子,从小就疯疯癫癫的!别跑啊!”
随着桃花林中的喊声,一对中年夫妇追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儿,从桃花丛中跑了出来。
那个女孩儿一直跑到萧风的面前才站住,呆呆的看着萧风。
那对夫妇喘着气追上来,一见萧风这群人,虽然衣着随意,但气质却掩盖不住,知道是贵人,赶紧行礼。
“各位贵人,我家是旁边农户,官府让我们打理桃花坞,额外给我们些银钱。
请贵人们随意游玩,这桃花坞是不收钱的。若是要折桃花,每支给二十文钱即可。
若是要合影留念,那边还有画画很快的画师,自称是京城顺天府画师的徒弟……”
那女孩只是定定的看着萧风,萧风也看着那女孩儿,那女孩脸蛋稚嫩,但个头却只比萧风矮一点。
夫妇俩见萧风盯着女儿看,心中惴惴:“贵人,小女年少,从小性子就野,而且长得又大。
刚十来岁,就像个大姑娘似的,都有人上门提亲,偏又疯疯癫癫地说些胡话。
说什么就等一个人,别人谁也不嫁。唉,讨债鬼讨债鬼,冲撞了各位,还请恕罪。”
女孩儿定定的看着萧风,忽然微微一笑,带着稚嫩的脸上露出妩媚之极的神色。
“萧公子,这才十年啊,你的头发,怎么就白了呢……”
萧风看着女孩,也微微一笑:“我知道。”
…………
京城入世观新收了一批弟子,当年的孩子们都长大成人了,大都离开了入世观。
或入国坊,或入军伍,或入朝堂,或开宗派,或为平民,各有建树。
兰道行留下一些最出色的,最有耐心的留在了入世观,作为师父培养新入观的弟子。
入世观,俨然已经成了综合性的学府,新弟子入观,除修道外,还可按自己的兴趣,在观中选择专业。
当新弟子们纷纷选择了自己的专业后,十几个弟子走进了曾造办的房子,给曾造办行拜师礼。
曾造办更老了些,眼睛也有些花了,手也在发抖。但他依旧是入世观里徒弟最多的师父。
他教出来的徒弟,个个都是能工巧匠,进国坊都不用考试,说一句“我是曾造办的徒弟”就行。
曾造办哆哆嗦嗦的站起来,给徒弟们发课本,当发到最后一个孩子时,摘下老花镜,仔细地看着。
那是一张秀美如女孩儿的脸,十来岁,但眼神中充满了不可侵犯的英气,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师父,我回来了。”
…………
武当山上,安青月带着两个孩子来到后山,练剑台上,有一个石头雕像,英姿勃发,双手持剑,一长一短,直欲破空飞去。
“张安,安心,这就是爹爹,给爹爹磕个头吧。”
…………
苗疆,渐渐背起行囊,拉开房门,趁着月色踏出房门。
一个小孩儿的声音传出来:“渐渐姨姨,你这是要去哪儿?奶奶让我看着你!”
渐渐吓了一跳,小声安抚他:“过儿乖,等姨姨回来,给你买好吃的。”
小孩儿沉稳地说道:“我不稀罕好吃的,你答应教给我功夫,我就帮你瞒着。”
渐渐摇头道:“那功夫不能教,你奶奶不让!练好你爹娘教的就好了!”
见小孩儿犹豫,渐渐说哭就哭:“过儿,你奶奶天天逼着我相亲,我再不走就真的完蛋了!”
小孩叹了口气:“好吧,那你总该告诉我,你要去找谁吧。我也好告诉奶奶。”
渐渐神秘的一笑:“你奶奶知道,我要去找这世上唯一配娶我的男人……”
…………
雪域高原,因为氧气稀薄,甚至连案头的烛光都显得有些暗淡。
召平安头发也已经花白了,他脸色黧黑,满脸皱纹,看着完全不像一个中年男人。
一封又一封信件和公文从他手底下走过,屋子里杂乱地放着成堆的朝廷嘉奖旨意和百姓献给他的哈达。
一阵心悸传来,召平安捂住了胸口,从桌上的小瓶里拿出一颗护心丹吃了下去。
老毛病了,应该过一会儿就能好。可为何今天这心,却跳得越来越慢,眼前越来越黑呢?
亮了,就像蜡烛忽然变成了江南的太阳,照亮了整个房间,照亮了整座雪山。
那座朝思暮想的桥又出现了,娘子站在桥那边,似乎是专门来接他的。
召平安站起身来,向桥那边奔跑,越跑越轻快,头发也在变黑,脸上的黧黑和皱纹在飞快地褪去。
他一口气跑到桥的尽头,和娘子紧紧抱在一起,这一次,再也没有人能把他们分开了。
…………
一条小小的渔船,在江水中轻轻飘荡,船头一人,江风吹起,白发如雪,悠然自得地钓着鱼。
一个樵夫卖完柴回来,路过渡口,数了数兜里的钱,冲钓鱼人喊道。
“老哥,掉到大鱼了吗?我娘子想吃鱼呢,你若是钓到了卖我一条,比集市上买的新鲜些!”
钓鱼人从船舱里拎起两条大鱼来,冲樵夫晃了晃:“不用给钱,你腰间的酒葫芦里若有酒,请我喝一口。”
一条大一些的商船顺流而下,也在旁边的小渡口停下来,将缆绳拴住,一个穿着官服的老人走出船来,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水汽的空气。
他一眼看见,面前的小船上,两人正在吃鱼喝酒。江水炖江鱼,鲜味飘过来,让有点晕船的老人竟有些馋了。
“那位老弟,鱼还有吗,也卖我一条如何?”
钓鱼的人回过头来,满头白发之下,竟然是一张年轻英俊的脸,看着老人微微一笑。
“既在江上,岂会无鱼?酒不够了,你若有酒,拿过来一起喝就是。”
老人拎着两个天赐小坛,颤巍巍地踩着木板走上了小船,酒局就变成了三个人的。
三人一直喝到太阳快下山了,那樵夫先顶不住了,拎着两条大鱼道谢后乐呵呵地回家了。
老人看着钓鱼人的白发,和那一身青衣白袍,终于忍不住问道。
“先生,可是姓萧吗?”
那人顿了一下,微笑看着老人:“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
老人肃然拱手道:“下官杨慎,当年天师说服万岁,大礼议罪臣都被赦免,下官也因此安度残年。
下官与天师的信使交谈过,却从未见过天师。今日访友而归,却不想在此处有幸相遇。”
萧风笑了笑:“人生境遇,每每如此。处心积虑,未必可得,无为而为,不得而得。
可有所得,也必有所失。你这些年过得舒心快活,世间却少了一首绝妙好词。”
杨慎不解的看着萧风,萧风微微一笑,也不再多说,喝干了坛中酒后,目送杨慎回船。
轻舟一叶,转眼在夕阳余晖中,浮沉而去。只留下远处传来的一首《西江月》。
“春草夏木秋蝉,人生难得百年,
门前流水尚潺潺,白发谁家红颜。
狂歌不愿人见,醉卧只道平凡。
梦里悲喜尽阑珊,千古临江之仙。”
杨慎看着轻舟远去,在心中回味着这首《西江月》,直觉人生如梦,转眼百年。
再看远处越来越小的萧风,临江独立,飘然若仙,白发渔樵,江月千年。
心中流淌的诗词,就如同早已写好的一般,脱口而出,随着滚滚江水,流淌千年万年。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笑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大明测字天师》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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