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

    失去对现实情景形容能力的人，不止林琅天一个。

    还有寄居于他体内的穆师。

    一体双魂。

    四目凝视。

    屏息凝神之下，已是落针可闻。

    共同凝望着那个盘坐在草地上，看上去也就是六七岁，此刻，正双掌虚合，缓缓转动，擒光球于胸腹之间，恍若摘下了一轮圆月的稚童！

    银光刺眼。

    扎的人心生疼。

    纯正到无与伦比的阴煞之气已然化作可视的丝线。

    以一种难以想象的技巧，被缓慢转动的双手挽起。

    像是在抽丝剥茧。

    又像是在挽起佳人的青丝。

    一举一动中，刚柔并济，蕴含着包容一切的气魄。

    是的，气魄！

    或许世间有千万个词语能形容这一刻的景象，但林琅天第一个想到的，也是他认为完美适配用于此处的词语，只有这种令人震骇的气魄。

    正因如此。

    在失神片刻之后。

    林琅天才吐出了那个在他认知中不可能发生，但在理论上确实存在，也只能从理论上对眼下一幕加以解释的事实：“这莫不是阴煞之气？”

    “不然呢？”

    林琅天体内，虚幻的灵魂体强行维持着自己强大的形象，冷笑一声，选择以废话搪塞林琅天。

    但如果林琅天能内视。

    他就能看到这位强大的穆师摆在脸上的那份惊讶。

    只能说死要面子活受罪。

    当师父的也不容易。

    为了维持自己的形象，不懂也只能硬着头皮装懂。

    以免被徒弟小瞧。

    “但阴煞之气怎么可能……凝实到眼下这个地步？”

    林琅天死死的盯着那轮圆月。

    即便被圆月散发出来的银光刺的泪水直流，也强撑着眼皮，试图看清这轮圆月中的那份奥妙。

    三年前，他也是地元境的武者。

    与其他地元境的武者一样。

    都是在淬体九重之后，用元力种子吸收天地间的阴煞之气，凝煞入身，击碎瓶颈晋升地元境。

    所以，对阴煞之气这种东西，他并不会感到陌生。

    但也正因为他熟悉这种东西。

    他才会感觉到不可思议。

    因为他对这种东西的认知已经被眼前这一幕砸碎了，碎的连渣都不剩了，以至于他下意识的通过强调理论的方式，试图否决自己亲眼所见的事实：“阴煞之气分九等，一等最低，九等最高，又分三色，每三等为一色……三等及三等以下的阴煞之气，外表色泽为黑色，六等至四等的阴煞之气，外表为灰色，九等至七等的阴煞之气，外表呈银灰色……虽说银色在阴煞之气中是合理存在的一种颜色，对应日精月华，日阳月阴，金银交织，就像地元境至天元境时必须吸收的阳罡之气，从一等到九等，同样有红、赤、赤金三色区分一样……就算不考虑大炎王超有没有七等及七等以上的阴煞之气，假设真的有，九等的阴煞之气应该也做不到一丝灰色都没有吧？”

    “此言有理，但不多。”

    “你没见过这种阴煞之气，为师……说实话，也没见过这种阴煞之气，但这不等于这种阴煞之气不存在……而且，你不妨自己观察他的动作，还有周围环境的变化，自会得知缘由。”

    “为师应该教过你一个道理。”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虽然林琅天体内的穆师一样看不懂这轮圆月是怎么被弄出来的，但从周边被影响的环境和林朝辞抽丝剥茧般的动作上，这位老怪物依然是察觉到了问题的所在，当即便点了出来，只是在临门一脚时，决定让林琅天自行作答。

    也算是考验一下林琅天这个徒弟。

    看看林琅天能不能观察出来。

    林琅天的天赋极高。

    自然没让他体内的这位师父失望。

    但也正因为他观察出来了，他才不敢相信：“穆师，他似乎是在……从无数阴煞之力中提取那些精华，混合到一起，得以形成了那个恍若圆月般的银色光球，近乎实质的阴煞之气？”

    “实在是难以想象。”

    “在这偏僻弱小的大炎王朝里。”

    “竟有此等奇术！”

    “亦有此等奇才！”

    于林琅天体内，虚幻的灵魂体情难自禁的感慨道。

    语气里不夹杂任何其余的成分。

    有的只是满满的惊叹。

    因为阴煞之气跟阳罡之气决定了一名修士的根基。

    也决定了天元境晋升元丹境的难度。

    包括元丹境的实力。

    就这么说吧。

    如果把所有的淬体境九重的修士，实力定义为一。

    那么，阴煞之气的品级高级，就决定了淬体九重的修士在吸收突破之后，晋级地元境的实力。

    吸收一等阴煞之气的。

    那就是一加一，等于二。

    吸收四等阴煞之气的。

    那就是一加四，等于五。

    吸收七等阴煞之气的。

    那就是一加七，等于八。

    直至九等阴煞之气，一加九等于十。

    只需想象一下，一根筷子的强度和十根筷子绑在一起的硬度，就能明白为什么要尽可能吸收品级高的阴煞之气了，反正吸收煞气的风险和痛苦都是大差不差的，强大自然优于弱小。

    而在阳罡之气上，效果也是一样的。

    吸收一等阳罡之气的。

    在原有的基础上，加一。

    吸收四等阳罡之气的。

    在原有的基础上，加四。

    吸收七等阳罡之气的。

    在原有的基础上，加七。

    也就是说，一个吸收了一等阴煞之气和一等阳罡之气的天元境修士，最终得到的分数是三，而一个吸收了九等阴煞之气和九等阳罡之气的天元境修士，最终得到的分数是十九，虽然差的貌似不多，但以淬体九重的武者数值为一来看，最差的天元境修士也能拥有三倍于淬体九重的身体素质，而最强的天元境修士，身体素质则是淬体九重的武者的十九倍。

    就算把这十九倍的数值给到一个颓废的肥宅身上。

    他都能生撕虎豹。

    更别说地元境和天元境还有元力了。

    但真正的分水岭还是元丹境。

    因为元丹是阴煞之气和阳罡之气融合之后的产物。

    最重要的是，元丹境做的是乘法！

    九等阴煞之气配上九等阳罡之气。

    突破的成功率可达百分之八十一以上。

    突破后的强度是九乘九八十一倍。

    可以说，只要修士自身不做什么愚蠢的操作，正常发挥，剩下的那百分之十九的失败概率完全可以忽视，按部就班的走，就能顺利突破。

    而七等阴煞之气配七等阳罡之气。

    突破的成功率就是百分之四十九以上。

    突破后的强度也是七七四十九倍。

    四等配四等。

    成功率百分之十六以上。

    突破后的实力十六倍。

    以此类推。

    林琅天就是以五等阴煞之气和六等阳罡之气而成。

    如果他更进一步。

    凝结元丹。

    那么，他的初始成功率就是百分之三十以上，成功之后，他的实力会相较于以往翻上三十倍。

    正因如此。

    哪怕是那些顶级天骄。

    包括林琅天体内的穆师本人。

    一样没有多少能凑够九等的阴煞之气与阳罡之气。

    原因很简单。

    阴煞之气也好，阳罡之气也罢。

    都是天地自产的。

    无法人造。

    环境好，能溢出来一些品质比较高的。

    环境不好，甚至都不会产出这些东西。

    到了七等以上。

    哪怕是放在大炎王朝之外。

    都是可流通的硬货。

    像眼下这种可以从周围的环境中抽取并压缩阴煞之气的手段，林琅天见没见过，穆师不清楚，反正他生前纵游东、西、南三大玄域及乱魔海，他是没见过的，也从来没听说过这些。

    “要不你废功重修一次？”

    “九等的阴煞之气啊……甚至看眼下的架势，九等都不足以形容，起码九等的阴煞之气里仍有灰色，而眼前的这个……亮的都特么刺眼！”

    “一等阴煞，十成黑，无灰。”

    “二等阴煞，七成黑，三成灰。”

    “三等阴煞，五成黑，五成灰。”

    “四等阴煞，三成黑，七成灰。”

    “五等阴煞，一成黑，九成灰。”

    “六等阴煞，十成灰，无银。”

    “七等阴煞，七成灰，三成银。”

    “八等阴煞，五成灰，五成银。”

    “九等阴煞，三成灰及以下，七成银及以上……品质越高，灰色越少，虽然在理论上可以达到全银，但迄今为止，已被公开发现的那些阴煞之气，最好的，也不过是九成八的银色。”

    “像这种十成十的银色……甚至不止的阴煞之气。”

    “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穆师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如果他跟林琅天同时遇到危险，他一定会优先保证自己的安全，但如果他有余力，他也不介意拉林琅天一把，虽说前提是那个时候的林琅天还活着。

    因此，奇术归奇术，奇才归奇才。

    穆师的第一反应并不是让林琅天交好对面的孩童。

    而是说，强取豪夺。

    把对方的成果窃取到自己身上。

    另外，退路他也都想好了：“为师有办法读取别人的记忆，所以，你大可放心，只要对方的精神力比为师弱，为师就敢跟你打这个保票……另外，如果你重修，为师有把握让你不担责任……其实，退一步想想，就算为师不帮你，只要你成功，你们林氏宗族的那些长老，包括族长，包括老祖，绝不会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天才，再搭上你这个犯下大错的天才，你所要付出的，只是背负些许骂名，忍耐几十年，因为在几十年后，当你拥有绝对的力量时，那些骂名就都会随风而逝了……在这个世上，任何人都有可能背叛你，任何东西也都有可能离你而去，只有实力不会！”

    “但我是林氏宗族的天才！”

    林琅天确实被说动心了。

    但他的动心仅仅是片刻。

    因为他有自己的坚持，就像他在十岁时偶然坠崖，被穆师附身，明知不敌仍要据理力争一样。

    你可以杀死我这个人。

    但你永远也无法做到让我屈服。

    他不敢说自己没受到穆师的影响，但他敢保证，自己绝对不会越过底线，只要对面这个天才是林氏宗族的人，不对他出手，他就不会对对方下手，哪怕对方手里拥有令他梦寐以求的东西，但如果失去了底线，让他不知道自己和畜生有什么区别，他认为这是不值得的！

    所以，林琅天咬着牙拒绝了穆师这个诱人的提议。

    装作没听见。

    屏蔽了穆师的训斥。

    骂他妇人之仁什么的。

    在附近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坐下，开始给眼前的这位稚童护法，以免其他人闯进来破坏了进程。

    其实，按理说，突破应该找个静室。

    以免被人打扰。

    最好的配置应该是密室。

    但不是谁家都有密室。

    但静室还是人人都有的。

    说白了，把门窗一关，屋里只留下自己一个人，这就是一件静室，虽说是最简陋的那种静室。

    因此，林朝辞出现在这里。

    很不合理。

    但林琅天有过突破的经验，他的天赋也很高，他就曾在一次无意识的练剑中，破开了一道小瓶颈，从淬体六重晋级七重，凝聚元力种子。

    所以他很清楚，有些时候，灵感来的就像是尿崩。

    止都止不住。

    走在路上，有可能就突破了。

    反正，林朝辞能出现在这里，身份肯定是干净的，起码一个淬体九重，如今正在突破的小家伙，还没能力瞒过族内这么多强者的目光，潜入进来，另外，眼下距离十年一度的比武大会还有两年多的时间，诸多分家不可能来到林城，更不可能把这么小的孩子带进来，尤其是带到内城，所以就算林朝辞身上的衣物没有林氏宗族的徽记，林琅天也没当回事。

    不然，如果是外族人，或分家人。

    他早就动手了。

    他的仁慈仅限于宗家。

    也可以说，只有宗家成员，才是他眼中的自己人。

    不过，没等他护法多长时间。

    也就是十分钟左右。

    那位涅槃境的执法长老就匆匆忙忙的赶到了现场。

    与初见这一幕的林琅天差不多。

    瞠目结舌。

    但是，林琅天有过一次经历。

    再处理这件事，就得心应手了。

    先是把这位长辈请到一旁。

    确保两人之间的谈话，不会影响到林朝辞的突破。

    然后，借鉴了穆师的部分观点。

    又把自己的看法融入了进去。

    用来阐述当下的这种状况。

    这位涅槃境的执法长老也不傻，当即就意识到了此事的重要性，另外，也确认了林朝辞的年纪，明确的肯定了林琅天在这场意外中的种种做法的正确性，然后，让林琅天在这边继续守着，自己则回返族长那边，将此事汇报上去，顺便查查族谱，尽最快速度拿出结果。

    另外，也是吩咐林琅天。

    在他们那边没出结果之前。

    不可让林朝辞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也就是说，能留住就留，留不住的话就跟着对方。

    按理说，天元境留地元境很简单。

    但考虑到林朝辞实在不像一个寻常的地元境修士。

    寻常的地元境修士也不见怀中藏月。

    这位执法长老还是退了一步。

    给了林琅天一个更宽松的任务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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