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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月潭一片寂静。
众人都知道这次文会非同一般,毕竟百家盛会在即,要选出三位精英学子近距离听夫子讲经,热闹一点在所难免。
结果不曾想,两幅载意之作问世,直接将这友好的学术交流气氛打破了。
韩倦的画作虽然有些骇人,但最起码给人留了一些喘息的空间,最起码过一段时间才有可能大乱。
但平陵君这波,直接让他们有了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气运图上三个暴风眼,分别在雍城、绛城和镐京,莫非绛城的那个就是平陵君?
好像是。
平陵君门下门客三千,传言礼贤下士,朴素节俭。
这……
有些慌!
罗偃瞅平陵君正满眼炽热地看着自己,老脸上的肌肉不住抽搐着。
不熟!
老夫跟你不熟!
你瞅着老夫做什么?
平陵君开口问道:「罗相觉得这幅画作如何?可撑得上载意之作?可入丞相法眼?」
罗偃立刻回复道:「平陵君既已凝聚了儒家气运,自然是载意之作,倒也不需要本相来评判?」
谁不知道本相是魏家女婿,黎王忠臣?
平陵君……
别来沾边!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下意识望了一眼赵宁,他虽然不知道这个俊秀青年的具体身份,但也从大门侍卫的口中得知,他是晴绛殿的人,这可不能让太子误会了啊!
不曾想刚看去,就看到嬴无忌正大踏步走来。
罗偃赶紧问道:「公子无忌才华惊世,不知你对平陵君这幅化作有何看法!」
嬴无忌撇了撇嘴。
人家平陵君不就是当着你老板心腹的面给你抛了一个媚眼么,看把你吓的!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径直走向了平陵君。
赵契看到嬴无忌,澹笑着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了,虽说这些天嬴无忌是绛城的风云人物,但其实他并没有太过放在眼中,毕竟商业不过是贱事,在各大世家中,除了某些好逸恶劳的嫡系子弟,一般都是交给庶出之人打理。
至于嬴无忌的各种疯批行为,也不过是利用自己身份特殊,哗众取宠的手段而已,一旦嬴无缺在乾国内坐稳地位,这个人就会立刻被舍弃。
所以对于赵契来说,嬴无忌没有任何结交的价值。
嬴无忌却盯着赵契看了好一会儿,他要把这个踹自己饭碗的人牢牢记在脑海里。
娘了个腿儿的!
虽然刚才韩倦的气运图让他有了一些危机感,但赵宁一脉仍然是黎国纸面实力最强的一脉,哪怕魏韩两家有隐藏实力,也不太可能比得过赵氏宗室。而他们王室的身份,也是自己最好的选择。
结果……
你个平陵君居然搞内部分裂?
嬴无忌转身看向罗偃:「相邦!平陵君这幅画作的自然是极好,将他想象中的自身形象刻画得淋漓尽致。」
嗯?
不少人都听出了不对劲。
想象中的形象,这话好像有一些嘲讽意味啊!
嬴无忌笑了笑,继续说道:「只是毕竟是想象中的场景,与现实相比终究是有些悬浮。」
「悬浮?」
赵契眉头皱了一下,没想到自己没想过招惹嬴无忌,他倒是自己凑上来了。再结合嬴无忌早先的恶名,沾上他恐怕不是一件好事情。他心中颇有怒气,不过却没有表现出来。
「今日见公子无忌才情惊世,想必一定有许多真知灼见,赵契静候佳论!」
【精】
:+37
【气】:+10
【神】:+20
这位三十多岁的小老弟,养气功夫好像有些不到位啊!
话听起来挺客气,但大有「你不说出个花来我就怼你了」的意思!
不过还是胎蜕境好啊,搞一次心态就能加这么多点。
听到平陵君这么说,不少人也窃窃私语起来。
「这嬴无忌真的是见谁咬谁么?」
「罗相与他有恩怨,调侃一下丞相也就罢了,怎么连平陵君都能被他挑刺?」
「平陵君再怎么样,作出载意之作也足以证明他的心气,嬴无忌说出这样的话,未免也太哗众取宠了!」
「莫管平陵君比起太子何如,他都称得上礼贤下士,论才能更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嬴无忌虽有几分才华,但谁给他的信心对这幅载意之作置喙?」
「我倒是要看看他能评价出什么花来!」
众人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嬴无忌修为并不算低,五感相当敏锐,自然全都听到了耳朵里。
果然!
如自己预料的那般。
平陵君这些年虽然名为蛰伏,但在民间的威望已经相当深厚了。
收门客三千,以自家资产豢养,散布各种利民忠国之言,别管这些言论到底有没有实操性,在百姓看来都相当了不起了,而且这人还对权力不争不抢。
正常情况下,一定会被太子一脉***,但他偏偏有底牌,这么多年下来,没有声望才是奇怪的事情。自己才刚刚哔哔一句,就直接被喷成了这样。
刚才他那话,不就是撺掇粉丝骂人么?
嬴无忌微微笑道:「当然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不影响平陵君的满腔壮志。我这人就是强迫症,看见不对劲的事情一定要说,平陵君心胸宽广诚心想听,若我不用心评价,便是我的不对了!平陵兄,借贵作一用!」
随即便提笔上前,直接准备在画作下方落笔。
看到这一幕,赵契太阳穴一阵突突,直接在画上题字,你可真是不客气。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因为他知道只要嬴无忌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现在表现得越嚣张,过后就越抬不起头来。
其他众人也都紧紧地盯着嬴无忌,想看看他究竟想要抨击什么。
尤其是赵宁。
她自从监国一来,时时刻刻兢兢业业,处理朝政的时候从未有一丝懈怠。
赵契那些门客的谏言,她不是没有看过,每个说起来都像是谋国之强、谋民之安,但细细思索下来,要么空泛难以落实,要么暗藏其他别的动机。
可偏偏,那个只动嘴皮子的平陵君,在民间得到了各种赞美。
看到赵契画的那副图时,她是气愤的,但却又碍于身份什么话都不能说,心情可以说相当郁闷了。
却没想到嬴无忌主动站了出来。
说实话。
她很期待嬴无忌的诗,毕竟他作诗都是有批判性的。
就这样,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嬴无忌缓缓落笔。
却没想到,这首诗出人意料的短小。
昨日入南市,
归来泪满巾。
遍身罗绮者,
不是养蚕人。
「这……」
所有人都怔了一下,就这么短短的瞬间,便已经有一缕缕气运在嬴无忌胸口凝结。
载意之作!
居然连着三篇载意之作。
「南市?是你们绛城南边的那一片市集么?」
「应该是,那里住着不少城外来的百姓,多是些木匠
和织娘……」
「前些日子我还去逛过,看到不少布行去那里卖布!」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真是好绝的句子!」
「想不到嬴无忌也是一个体恤民情之人。」
「这个倒真没有办法谴责他,我听我一个墨者朋友说,他在尚墨书局当印刷工,嬴无忌开工钱极为大方。」
「诗倒是好诗,但跟平陵君的画作有什么关系呢?」
「你看……平陵君画里人物的衣裳。」
「这……」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观察画上人物的衣着。
民夫各个光着膀子,裤子也都挽到了膝盖处。
而那个年轻背影,却是一身王室的长袍,仅从画作当中当然看不出什么材料,但世上的这种袍子只有可能是丝绸。这可是真正的奢侈品,寻常富贵人家不穿时都要好好保养,结果他直接穿去下河体恤民情。
好像……是有些悬浮啊!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这句话本意已经相当酸楚,只是一眼仿佛就看到了民间疾苦。
然此时此刻放在这幅画的下面,却又多出了一种落差极强的荒诞。
养蚕人一辈子都拥有不了一件的丝绸长袍,却被人穿着在河道中淌污泥,并且还被人视为体恤民情,一画一诗凑在一起,荒诞得让人有些无所适从。
妙极!
赵宁眼神大亮,没想到嬴无忌居然找出了这么一个绝佳的角度,以诗中民间疾苦,讽刺画中的体恤民情。
她最看不惯的,就是赵契那夸夸其谈的「仁」。
嬴无忌的这一首诗,简直戳到了她的心窝里。
「这……」
赵契看着这首诗,只觉得脑壳发涨,甚至能够听到两鬓血管的跳动,脸上更是臊得发烫。
一股怒气在胸口回荡,这嬴无忌,他是怎么敢的!
嬴无忌瞥了他一眼,情绪槽已经八十了,距离九十仅剩了一丝的距离!
他冲赵契微微笑道:「平陵君不必介怀,这首诗虽然的确是我心中所想,但并没有讽刺平陵君的意思,不过是作画的时候出现了一丝疏忽,恰好不幸碰到了我这个吹毛求疵的人。如有得罪,我在这里给平陵君赔个不是!」
嗯?
在场众人皆是一愣,嬴无忌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尤其是罗偃,毕竟嬴无忌骂完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礼貌地向自己赔礼道歉过。
今天怎么回事,转性了?
赵契也有些懵,正准备接受他的道歉,在众目睽睽之下一笑泯恩仇,却不曾想刚开口又被打断了。
嬴无忌笑眯眯道:「毕竟治理河道这种事情自禹以来便有之,黄河沿岸官员早已轻车熟路,若是画中只有治理河道的场面,谁又能知道负责治理的人是谁呢?平陵君画出王室长袍,也是为了强调身份而不得已为之,出现这个略显悬浮的瑕疵,完全情有可原啊!」
「嚯!」
文会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这话虽然貌似实在为赵契解释,实则就差指着他的鼻子骂了。
沿岸官员自己就能治理,但画中偏偏出现了一个你,生怕别人认不出来,还特意把衣服改成了长袍。
嬴无忌这一番话,乍一听好像没什么不妥,但仔细一品,字里行间全都是「作秀」二字。
罗偃看得眼皮子直跳,果然,嬴无忌还是嬴无忌。
姜太渊脸上的肌肉抖了又抖,吭哧了好几声,愣是把「彩」字咽了下去,心想自己新认的小兄弟嘴皮子可真狠啊,这么骂人也勐了吧!
赵宁呆了
一下,只觉心中前所未有的畅快,便再也不忍了,右手一抬,便躲在宽袖后面笑出了声。
【提示】:目标情绪波动值突破90,随机获得玄阶法术《土行术》。
哈?
嬴无忌有些迷,不知道为什么会在他身上爆出这么一个奇怪的技能,毕竟赵氏对于后人的教育,都是奔着勐人去的,听说赵宁这个太子都有一手超绝的枪法。
怎么平陵君学了一个这么狗的技能?
听说土行术这种法术十分难入门,入门以后也只有功能性,没什么战斗力。
不过也好,给自己了一个保命技能。
赵契面部肌肉有些僵硬,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嬴无忌默默向后退了三步,面对这么一个胎蜕境的高手,他心里可有些没底,万一这人当中破防,岂不是要捶死自己啊!
他看向罗偃:「相邦,不知我这首诗如何?能得到精英学子之位么?」
罗偃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若后面没有更好的载意之作,公子无忌自然能得到!」
「那就好!」
嬴无忌笑了笑,便飞快离开了石壁,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赵契哼了一声,也回去落座了,这次被嬴无忌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他心中烦闷得要死,可偏偏一时间找不到反驳回去的方式。
罗偃扫了众人一眼:「如今载意之作已经有三,孔雀东南飞跌落三甲,诸位可还有佳作尝试?」
在场的文人面面相觑,显然都不认为自己能做出载意之作。
会场沉默良久,罗偃终于开口:「既然如此,那今日三甲已定,姜府令,你看……」
姜太渊笑了笑:「那结束文会吧那就!」
持续几个时辰,这场确定百家盛会最后三席的文会终于尘埃落定。
文会以后,罗偃直接站起身来,朝花婉秋送诊的地方走去。
赵宁笑道:「嬴兄!今日文会你可真是大放异彩,我真是……」
嬴无忌挥手打断:「蹩整那些没用的,你就说今天兄弟为你挺身而出,作为回报你能把婚期提前几天吧!」
「这……」
赵宁噎了一下:「赵兄!这毕竟是两国王族的大事,还有很多细节相商,具体的时间我如何给你!不如这样,等会我请嬴兄品茶,咱们细细商议!」
嬴无忌看了看天色,都踏马快午夜了,还请我品茶?
女扮男装的小娘皮,怕是想要占我便宜啊!
我岂能如了你的愿?
他义正言辞道:「不!我要喝酒!」
赵宁:「……」
饮酒最易失态,今日出宫参加文会已经殊为不易,要是再喝酒,怕是要被母后责罚。
她抿了抿嘴,有些为难:「这……」
嬴无忌抢过话茬:「别这了那了,我这上门女婿还没当,就为你得罪了平陵君,不喝酒你对得起我么?对了,花朝呢?」
赵宁正色道:「方才相府的人送来了一封信,她看过之后就去后院了。」
后院?
那不是花婉秋呆的地方么?
坏了!
嬴无忌脸色一变,赶紧站起身来。
仔细想想好像不太对,万一被赵宁跑了怎么办?
便又回头抓住赵宁的手腕,一路小跑朝后院赶去。
~~~~~~
预告下,两天后开夺商印,杀荀志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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