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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盘犹如夜幕,点缀着敏感交杂的星子。
仿佛如今的局势一般,晦明难料。
姬峒手握棋谱,仿佛掌握着大势,眼底深处最后一抹担忧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之前他就怀疑,赵暨对嬴无忌颇有恩情,以嬴无忌这等意气用事的性格,会不会找赵暨摊牌。
现在,他依旧不确定答案。
但现在,有没有摊牌已经不重要的。
这局棋中。
执白的赵暨在杀与不杀之间犹豫不决。
但其实,从坚信变到犹豫不决,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赵暨的杀心,会随着大限将至,变得越来越强。
没有任何一个君王能容忍这么一个人活在世上,尤其是嬴无忌背后有一个不安分的白家。
很好。
现在的嬴无忌。
纯自己人。
南宫燕有些好奇:「王爷,一局棋也能看出一个人老了没有么?」
姬峒转过身,打量了南宫燕好一会儿,笑着解释道:「当然可以。」
「那我能学么?」
「暂时还学不会。」
「唔……王爷好厉害!」
「……」
姬峒看着南宫燕,心中有些感动,想要奖励她一下,右手下意识向腰间的小皮鞭摸去。
但扑了一个空。
这才想起来,上次从山里离开的匆忙,把小皮鞭给忘记了。
南宫燕有些失落,又把话题引了回来:「王爷,这局棋是什么时候下的啊,你为什么有棋谱?」
姬峒忖了忖,微微笑道:「现在告诉你也无妨,赵暨下这局棋的时间就在今晚,对弈者是太上观的清虚道人。」
南宫燕眼睛一亮:「所以王爷跟清虚道人也有联系?」
「非也!」
姬峒淡淡一笑:「有人听声辩棋罢了。」
「听声辩棋?」
南宫燕有些惊讶:「此人还真是一个高手。」
姬峒深以为然:「的确,之前还是低估他了。」
南宫燕没有继续问,好像对这个高手的身份并不感兴趣。
她低下头,神色有些挣扎:「王爷,九州祭我能不能不去?」
姬峒问道:「为何?」
南宫燕仿佛想到了很可怕的事情:「南宫家必定会出席九州祭,我不想见到南宫陵那老匹夫!」
姬峒摇头:「你难道不想了结你与南宫家的恩怨么?」
南宫燕赶紧说道:「我不是已经了结了么?」
姬峒脸色变得有些严肃:「这不是了结,这只是逃避,受害人付出代价才能挣脱,加害人得了好处还安然无恙,这算什么了结恩怨?
你的混元真气已经大成,潜力不下于土德之躯,等九州祭之后,我便让你担当大任,从各种方面摧毁整个南宫家!
你曾经受的罪,南宫父子要完完整整全都受一遍!
这样。
恩怨才算真正的了结。」
「王爷……」
南宫燕有些失神,一把扑在了姬峒的怀中。
轻声呢喃道:「我只想着跟过往的回忆彻底割席,从未想过报复回去!」
姬峒捧着她的脸,有些心疼:「若只是这样,我也不逼你!」
「不!」
南宫燕摇了摇头:「若王爷替我觉得委屈,那我便听王爷的话,毁了南宫家。」
「燕儿!」
「王爷…
…」
「燕儿,你手里的东西是什么?」
「这是我从路边捡的荆条!」
「……」
「王爷,今晚咱们用这个替代小皮鞭吧!」
「……」
姬峒无语凝噎。
正在这时。
房门被敲响。
「王爷!」
「进!」
姬峒飞快放开南宫燕,整理了一下衣服。
蛊娘推开房门,款款走入:「教主,一切都安排好了。」
姬峒微微点头:「嬴无忌和白家可是本王的宝贝,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把他们救出来。」
蛊娘又问:「那三千五百的白氏门徒呢?」
姬峒神情肃穆:「能救则救,主要以嬴无忌和白家为主,不宜分兵太多。」
蛊娘沉默了一会儿,语气古怪道:「教主,我们不用分兵了!」
「嗯?」
姬峒有些疑惑,因为嬴无忌回绛城的时候,白家还在训练门徒。
周天子在九州祭的邀请函上,明确邀请了白家,但白家却没有任何理由带着白氏门徒一起去。
可蛊娘这么说,莫非……
蛊娘点了点头:「我在赵渡的副官身上种了蛊,听说这次会放白氏门徒跟白家一起赶赴九州祭,还有,还有……」
姬峒感觉有些不妙:「还有什么?」
蛊娘咬了咬牙:「赵渡还说,此次九州祭事关妖患,黎王甚是看重,所以会带着五万赵氏精锐一起赶赴,族中高手更是会到五成!」
「五成!?」
姬峒眼角疯狂抽搐。
五万赵氏精锐,不管放在哪里都会让人颤三颤。
族中五成高手,那就是大几十个兵人境高手……
这是要干什么?
这是要把嬴无忌连带着白家以及白氏门徒一起灭了?
他刚才说的不惜一切代价,其实也不是严格意义的不惜一切代价,最多也就是付出他在为我教的一切积累,反正有魔种和蛊娘在,他想重新壮大这个教派,并不是特别困难。
何况。
这次九州祭之后,楚国受创,大争之世必会提前开启。
在那等世道,为我教这种满是鬼蜮伎俩的教派,还有没有存在的必要都是两说。
但现在。
五万精锐,大几十个兵人境高手。
就算牺牲两个为我教,恐怕也没办法把人救出来吧?
这回……
难道要把自己暗中养的私军也要填进去几万?
饶是姬峒再家底再厚,想到这个都有点手心冒汗。
蛊娘小心翼翼地问道:「教主,咱们……」
姬峒沉思良久,咬牙道:「按原计划进行,缺的兵力,我会解决!」
「是!」
蛊娘肃然领命,目光幽幽地看了南宫燕一眼,便快步离开了。
姬峒向来挂着温煦笑容的脸,此刻也难免有些狰狞。
成本太大。
若今日没有这局棋,他绝对要犹豫许久。
但有了这局棋。
咬咬牙还是硬上吧。
几万私军,若是全军覆没,说只是皮外伤那是骗人的,但说会伤及根本,倒也没有那么夸张。
何况。
未必会全军覆没。
姬峒对白家的战斗力,还是抱有很大的期待的。
……
夜已深。
驸马府。
嬴
无忌已经很困了,却辗转反侧了许久,都没有入眠,他口中喃喃自语。
「五万精锐。」
「五成赵氏高手。」
这些信息,严格来说,并没有超出他跟赵暨计划的范畴。
以精锐力量,极大提高姬峒付出的成本,里应外合灭掉姬峒的主力力量,让自己离开黎国之后,在和姬峒的联盟上,能占据更大的主动权。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
但清虚老道说的没有错。
五万精锐,五成赵氏高手,还有赵暨本身一个精通大型aoe神通的超级高手。
这是黎王室的必胜一手,老丈人能与自己里应外合,以最小的代价灭掉姬峒的有生力量。
同样也能以绝对的力量,付出一些代价,将白家和姬峒的势力一起安排。
就在刚才。
嬴无忌执白,按照棋谱朝后下了一手。
但谁都不知道,到时候事态会向何处发展。
哪怕之前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真到了交战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赵暨会不会黑化。
在揭幕之前。
赵暨会处于黑化和非黑化的叠加态。
这哪是嬴无忌的老丈人?
这特么是薛定谔的老丈人。
嬴无忌承认。
他有赌的成分。
但并非完全把命运交到赵暨手中。
他已经兵祭十层了,随时能够突破兵人境,只要突破,就会立刻成为无数神通在手的伪圣大佬。
撒豆成兵,便是上万精锐。
外加嬴越的成名技——群体buff杀伐领域,还有能与杀伐领域联动的嬴姓祖传戮生屠魂。
就连赵氏的因天就地和绝地天通,他也能用得相当纯熟。
真要硬碰硬。
谁输谁赢还真不一定。
但那样。
既伤身体,也伤感情。
还会错过一次剑灵进化的机会。
「呼……」
嬴无忌浅浅地吐了一口气,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躺在床上。
翘着二郎腿。
看着天花板。
睁着眼,熬了好久,才缓缓睡去。
……
两日后。
赵氏族会。
黎王赵暨亲自为自己的王孙举行归宗大典,声势之浩大,堪称黎史之最。
并且在族会上昭告天下,九州祭之后,太子赵宁便正式登基,加冕新任黎王。
届时。
新王与新王子,皆为颛顼帝躯,属实当今天下一大盛况。
族会之后。
黎国热闹非凡。
据说九州祭时,赵暨为请求周天子为自家魏韩两个贤臣封王。
现在魏韩两家上上下下都在忙着收拾东西,趁着九州祭还没开始,先从绛城搬出去再说。
毕竟三家和平分手,这段奇妙的三角关系,已经让他们筋疲力竭。
他们只想安安静静离开。
不想再跟赵氏有任何纠缠。
绛城是赵家的地盘。
老老实实搬走便是。
除了搬家。
他们还在忙另外一件事。
魏韩封地的交界处,洛城突然之间就繁华了起来。
作为中原的知名大城,它自然成为了举办九州祭的地点。
魏韩两家为了庆祝和平分手,马上要拥抱新生活,在洛城下了不少本钱,至少看起来
已经比绛城繁华了。
就是他们花钱,却让赵暨跟周天子平起平坐一起主持,而且还是赵氏带兵负责安保,他们总是感觉心头有些绿油油的。
不过无所谓。
要想生活过得去,心头总得带点绿。
至少在九州祭之前,这里还是黎国的地盘。
到时候不仅有赵氏军队,其他国家也会象征性地派兵前来,毕竟这次九州祭,名义上就是为驰援楚国而召开的。
不过……
炎国本来状态就不好。
魏韩亟需恢复元气。
燕赵离得太远。
吴国更不知道是哪位。
真正能够大股兵力驰援的,好像也就田齐、乾国以及周王室。
只是前两者与楚国关系比较微妙,后者军队本来就不多,也不知道到底究竟会是个什么结果。
但别管什么结果。
九州祭还未开始,现在洛城就已经提前热闹起来了。
反观绛城。
虽然同样热闹。
但却处处都弥漫着离别的萧瑟。
嬴无忌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歪过脑袋,瞅了瞅半悬在空中的含光剑。
开口问道:「你们韩家明天都快搬空了,你不打算回去看看么?」
韩倦的虚影从剑身中冒了出来,懒洋洋道:「嬴兄,如果你没话的话,其实可以不说的。」
嬴无忌:「……」
也是。
人家都削骨还父,削肉还母了,自己的确有些没话找话。
倦子哥跟韩赭的感情,可能比自己跟老逼登还要淡薄一些。
韩赭就不说了。
跟老逼登一样的顶级大畜生。
郑鸳……这个女人不好说,算不上坏人,但也算不上一个好母亲。
最多,也就是出身世家的庸俗女人。
的确也没什么值得留念了。
现在郑濂郑鸳父女已经搬到了新地,忙着救助从韩土流落到新地的郑氏族人,也算有个归处了。
而韩家……
今天这个家族一直处于内耗的状态,一方面要在自己的封地跟郑氏余党斗智斗勇,另一方面还要防着人口流失。
最恐怖的是韩猷被赵氏各种喂功劳,现在声望已经跟韩赭不相上下了。
现在九州祭在即,周天子马上就会册封韩王,现在两派的斗争已经到达了白热化的地步。
赵氏这边早就承诺韩猷,只要韩家裂土封王,赵氏这边就会把知晓当时他丑事的魏达杀了。
到时候韩猷没了后顾之忧,就算这次争抢韩王之位失败,以后也可以继续在韩国夺权。
便是韩家独立。
也会继续陷入内斗之中。
变法也不可能会顺利。
这个国家……
嬴无忌撇了撇嘴,记得前世,秦齐楚魏燕赵,这些国号后世不少都被各种沿用,唯独一个「韩」被遗弃,只被一个偷泡菜的顺走,就是因为韩国存在感实在不强。
这一世……估计也是一样。
好惨一韩家。
现在韩赭还没离开绛城。
但就算韩倦有心思去看望他,估计他也忙着内斗腾不出时间。
「这可歌可泣的父子亲情。」
嬴无忌由衷感慨。
韩倦知道他不是在嘲讽自己,所以也不生气,只是瞅着他:「嬴兄,你呢?就这么走,舍得么?」
他找上嬴无忌,是奔着大势而来。
不过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他
很确定嬴无忌根本不是大势型选手。
要是可以,乌鸡哥肯定会守着老婆孩子过一辈子。
这个节点,他应该会比较难受吧?
「指定不舍得啊!」
嬴无忌骂了一句:「但这***世道就是如此,你能有什么办法?」
现在孩子已经三四个月了。
因为先天气血旺盛,比寻常人家的周岁孩子都活淘。
正是可爱可rua的好时节。
虽然一直在晴绛殿呆着不能外出,但嬴无忌每天晚上都会风雨无阻遁地过去,享受亲子时间。
老子的儿子,天下第一可爱。
鬼才舍得离开。
「不跟你多哔哔!」
嬴无忌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朝正在院子里布置烧烤架的花朝走去:「花朝姐,我来帮你!」
夕阳西下之际。
客人一个一个来到驸马府。
吴丹。
翟云。
芈星璃。
还有赵宁……
明日众人就会一同出发,赶往洛城参加九州祭。
这次离开绛城,可能很多人很久都不会回来了。
既是如此,这个日子还是要纪念一下。
当烤肉香气弥漫开来的时候,众人仿佛回到了当年的尚墨书局。
那时候。
嬴无忌跟吴丹一样,都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废物质子,唯一的区别就是书局股份多了一些。
花朝也是一个不愿被承认的私生女。
现在一个是驸马爷,一个是大黎工匠,花朝也被册封为了公主。
有些唏嘘。
不过气氛一如既往的和谐。
推杯换盏,笑谈从前。
夜还未深,吴丹便醉醺醺地躺在躺椅上,开始呜呜啦啦地说胡话了。
竟是一些花灯、烟花等等让人听不懂的词汇。
翟云笑骂道:「这个废物,才喝几口猫尿就顶不住了。」
他举起自己的碗,冲嬴无忌晃了晃:「嬴老弟,我跟丹子先回了,等你回来,我再给你接风洗尘!」
说罢。
跟嬴无忌碰了碰碗。
一饮而尽。
随后便扛起醉醺醺的吴丹,准备朝外走。
「翟老哥,我送你!」
嬴无忌起身把他送到驸马府大门口,趁着车夫去牵马车,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瓶子塞他手里:「我瞅你没喝尽兴,这瓶你带回去慢慢喝!」
翟云好奇,揪出瓶塞闻了闻,眼睛顿时亮得吓人。
笑嘿嘿地埋怨道:「嬴老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有这么烈的酒,现在才拿出来?」
嬴无忌摊了摊手:「刚研制出来的,等我回来,再对你不限量供应。」
「啧!」
翟云咂吧咂吧嘴,意味深长道:「那可能得等老长时间了。」
嬴无忌有些惊诧:「翟老哥,你也……」
翟云轻叹了一口气:「我也算乌夫子的得力下属了,总能听到一些风声。嬴老弟,乌夫子让我问你,若你有恙,我们还要尽力将墨者留在黎国么?」
嬴无忌思忖了良久,点头道:「要!」
「好!」
翟云哈哈大笑:「这次我没看错人,上次看错一个姜太渊,把老子恶心坏了。哎,把他跟你放一起比较,好像有点侮辱人。」
嬴无忌撇了撇嘴:「该说不说,骂的是真难听啊!」
翟云嘿嘿笑道:「下次见面,老哥我自罚三杯。不过你也注
意一下,巨子马上就会借助吴炎楚的局势,调走大量的墨者工匠游侠,我们只能说尽力。」
「嗯!」
「走了!」
翟云笑哈哈地扛着吴丹上了马车。
嬴无忌回到院子里,却发现院子里只剩下赵宁一个人。
他有些迷:「哎?人都去哪了?」
赵宁摊了摊手:「花朝不胜酒力,回屋休息了。芈星璃也收拾行李了,说在这边收获颇丰,可不能忘带东西回去。」
啧!
嬴无忌咂了咂嘴。
芈星璃确实,这次离开黎国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回来了,她在这边参悟了不少东西,也积累了不少变法的经验,可以说是满载而归,收拾东西颇为正当。
但花朝这个「不胜酒力」应当是纯属借口,她的酒量可没有这么菜。
她很清楚自家现在的处境。
也清楚这么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回来,甚至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索性将空间留给了自己和赵宁。
「无忌!」
赵宁看着嬴无忌,双眸之中,罕见地流露出几分柔情,她抿了抿嘴笑道:「咱们再小酌几杯?」
嬴无忌笑了笑,握住她的手,笑嘻嘻地回到屋子里面去。
米酒清甜。
难以醉人。
只是微醺。
喝到赵宁脸上泛起两片酡红。
嬴无忌才笑着说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你……」
赵宁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鼓足勇气道:「我们起程去洛城需要七天,中间我会安排一次官道被毁,然后会从韩家封土绕路,韩家虽然愿与赵氏和平分开,却也不会容许赵氏兵马在自家封土乱窜。
我已经联系好了韩猷,他会给你大开方便之门。
留出一条路。
足够你们一路跑到炎国了。」
「嗯?」
嬴无忌眉头跳了跳,微微笑道:「我又没做错事,为什么要以这种不体面的方式离开?」
赵宁眉眼之间闪过一丝痛苦:「至少能离开。」
嬴无忌微微忖了忖:「父王已经决定要杀我了?」
「我……不确定!」
赵宁揉了揉眉心:「可连我都不确定,已经能看出很多问题了。」
嬴无忌微微点头。
事实的确如此。
知父莫若女,赵宁都看不出赵暨的想法,那就说明赵暨的想法已经复杂到了极致。
他情绪倒是挺稳定,轻笑道:「那你觉得,我该逃么?」
「这……」
赵宁迟疑了,她不知道嬴无忌口中的「该逃」是哪个意思。
是为了安全该不该逃?
还是为了心中的道义,应不应该逃?
大抵上……是后者吧?
赵宁神情有些痛苦:「你自是不该逃的,自从来到黎国,你就从未做过对不起王室的事情。只是无忌,王权这个东西很复杂,帝王之心更复杂,我没有办法左右父王的想法,但我不想对不起你……」
她回想起了那晚跟赵暨对弈。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棋力比起老道差太远,根本没有半点能力窥得赵暨的心思,反倒是在赵暨风格多变的棋路中被疯狂戏耍。
一路逆风到尾。
那局棋,让赵宁挫败无比。
从头到尾,她只从那局棋中听到了一句话:年轻人,莫要揣测君意。
她是黎国有史以来最受器重的太子。
但再受器重的
太子,也仅仅只是太子。
只要赵暨愿意,她几乎调动不了黎国的任何力量,就这次联系上韩猷,也是因为魏达在她的人手上,并且用了极其隐秘的手段,才取得这区区进展的。
但也就是这进展。
给赵暨密不透风的封锁撕了一个口子。
「若我这么逃了……」
嬴无忌笑容平静地看着她:「那你就对得起我了?」
这笑容很平静。
平静得让赵宁鼻头一酸,眼眶当时就红了。
「对不起……」
「没有什么对不起的。」
嬴无忌轻轻地捧起她的脸颊:「我不是在怪你,我只是想说,不管咱爹怎么看我,我都要等一个结果。若是结果都没出来,我就做贼心虚自己先溜了,那可真就是黄泥烂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何况,我还没做贼!
我这辈子,做的唯一的一件亏心事,就是骗了花朝和糖糖。
我做了亏心事,尚且能厚着脸皮求他们原谅。
这次没做亏心事,为何要心里害怕?」
赵宁忍不住说道:「可是这不是害怕不害怕的问题,如果父王他真的……」
嬴无忌打断:「便是他真动了这个心思,那我也接受这个结果。偌大一个天地,除了我娘,只有他把我当成儿子看待,哪怕他真的有杀我的念头,在他负我之前,我也不能负他。
何况。
既然他答应过我。
我就相信他一定能实现诺言。
这是男人间的浪漫!」
一番话。
以权术的角度来听,似乎有些幼稚。
但每一句话都让她不忍生出丝毫质疑。
她看着嬴无忌,虽然之前也以这个角度看过很多次,但却是第一次有种目眩神迷的感觉。
轻轻叹了一口气:「男人之间兴许有浪漫,可王权之下没有。」
「没有就没有!」
嬴无忌笑了笑:「那到时候就真男人一v一大战,以男人的方式解决事情,无论结果如何,都比偷偷溜走要体面。我从来不是当政客的料,这次也算求仁得仁了。」
赵宁咬得嘴唇都失去了血色,还想说什么。
嬴无忌却没给她开口的机会:「娘的!明天出发九州祭,下次再单独相处,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你不想着睡老子,净跟老子说这些不浪漫的话,是不是不爱老子了?趁着微醺,快把衣服脱了。」
说着。
一把把赵宁推在床榻上。
「扑哧!」
赵宁失笑,笑得眼泪直淌。
抿了抿嘴,缓缓除去衣衫。
「还有我的呢!」
「嗯!」
「愣什么啊?抬高些啊!」
「……」
……
翌日。
赵氏参加九州祭的使团正式向洛城进发。
五万精锐部队,三百赵氏族老,还有一万仪仗队,外加吏员后勤、白氏及其门徒四千五,足足十万人。
一路浩浩汤汤,由北向南。
不疾不徐,一共七天的路程,一路上非常顺利,没有出现任何错漏。
路上倒也不是特别枯燥。
赵暨有空就会找嬴无忌到王辇上下棋,翁婿俩有说有笑,然后嬴无忌被赵暨杀得溃不成军。
但嬴无忌也不是吃素的。
经常借着马车颠簸,偷偷动棋。
还真浑水摸鱼,偷偷赢了几局。
气得赵暨一阵骂娘,
追着嬴无忌踹屁股。
每到晚上安营扎寨之后,更是经常燃起一堆篝火,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听赵暨讲自己年轻的时候有多么英勇,听得一众年轻人心驰神往,舍不得错过半分。
赵暨的心情很好。
所以连带着随行的军队都过得很开心。
除了负责警备的那批,其他所有人都肉食不限量供应,酒水也会提供一些。
唯一辛苦的就是后勤,只要行伍中酒肉不够,他们就会跑到最近的城池买。
好在钱是给够的。
惹得周遭魏韩城池的百姓一阵惊骇。
赵氏这么有钱么?
气!
为什么自己没有趁机迁徙过去啊!
这一行,无比奢侈。
就像是十万人组团去洛城秋游的一样。
七天就这么过去了,无惊无险一路惬意地赶到了洛城。
军队在城外驻扎。
赵暨带着核心圈层和仪仗队住进了洛城里面。
虽然这里不归赵氏直接管辖。
但按照约定,九州祭期间,这里一切都要听赵暨的,魏家的人只惦记着分家,这点小事也只能迁就赵暨。
洛城地处中原,颇为富庶,城中宅子都建得相当不错。
不过硬要区分,总能分出高低贵贱。
反正赵暨没有客气。
直接带人住进最好的宅子里面。
反正周天子也没过来。
等周天子来了,挑剩下的。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
周王室、乾、燕、炎、吴、齐、楚各国使臣相继到来,就连前段时间刚刚打下一城之地的姜齐,也派了一个宗室子弟到来。
一时间。
洛城的热闹已经突破了天际,甚至超过了当年的百家盛会。
虽说九州祭只举办一天的时间,看似只是片刻的繁华。
但所有人都知道,所谓的九州祭只是一个前戏,即便这一天过去了,热闹的火焰也不会消散,而是会一路烧到楚国。
这次对妖巢的剿灭,会是大争之世到来之前的最后狂欢。
自此。
一天都不会无聊。
洛城最大的酒楼。
晴鹤楼。
雅间。
项鼎灌了一口酒,爽得呲牙咧嘴。
「好酒!」
「土鳖!」
芈星璃撇了撇嘴,心道楚国虽然已经成了强国,但终究还是有些穷山恶水,项鼎这夯货居然觉得洛城的酒是好酒。
不过想了想,主要还是自己偷嬴无忌的酒偷得太多,把嘴给养刁了。
再喝别的酒,都感觉差点意思。
这混小子可真不是好人啊!
有好酒居然藏得那么严实。
「土鳖?」
项鼎有些疑惑:「这个词儿好像听嬴无忌说过……女公子!这土鳖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啊?」
芈星璃噎了一下:「这……」
项鼎贪酒,没有特别在意,一边继续灌一边含混地说道:「女公子在黎国呆得太久,已经成嬴无忌的形状了。」
芈星璃:「……」
嬴无忌撇了撇嘴:「你女公子的形状我可改变不了,一手根本把握不住。」
芈星璃:「???」
你很想改变啊?
那你怎么没胆子啊?
赵宁笑着摇了摇头,倒也没有说什么。
正在这时。
楼下传来一阵喧闹之
声。
「杀人了,杀人了!」
「姓嬴的跟姓南宫的打起来了!」
众人听得一阵兴奋。
吴丹飞快推开窗户。
「雾草!」
「嬴无缺?」
「南宫羽?」
嬴无忌也有些兴奋,飞快朝窗户挤去。
真男人一v一大战。
他最喜欢看了。
~~~
从下一章开始,E…应该会不断干仗。
乌鸡哥会从智力型选手向肌肉型选手转变。
节奏应该会加快不少。
预计还有60-70万字完本。
有一说一,这本战略失误不小,质子的身份,限制有些太大了,反复拉扯会丢失不少爽感,但不拉扯又感觉不太合理。
作者的锅。
离开黎国之后的剧情,拉扯就没有了,剧情应该会一路策马奔腾到结尾。
大概意思就是……在绝对的肌肉面前,脑子唯一的作用就是被打出脑浆。
尽量朝爽了写(提前适应一下下本书的风格)
嘤嘤嘤~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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