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大会说还能坚持一个礼拜，顾北估计都是虚的。

    他虽然不管钱，可作为导演，每一笔开支，他都能瞧得见，就算掌握不了具体数字，大概其还是知道的。

    剧组最近虽然没有太大的挑费，可全组一百多号人，加上群演，将近两百人，每天光是三顿饭，开支就不小。

    更何况……

    “小顾，我也同意让大家吃点儿好的，可咱们现在的伙食标准……”

    有些话，任大会不好意思说，但是，很显然《知否》剧组的伙食标准已经遭受了非议。

    回想一下，当初在《西游记》剧组的时候，吃的都是什么？

    尤其是在拍摄后期，在西疆的那段日子，每天馒头咸菜，吃得顾北两条腿都发软，一直到现在，瞧见咸菜都觉得反胃。

    《红楼梦》剧组那时候也没好到哪里去，甚至为了能让台里拿出点儿钱来，改善一下大家的伙食，任大会还曾组织陈小旭等人集体装病。

    相较而言，《知否》剧组的伙食当真算是不错了，至少一天当中，有一顿饭能见着荤腥。

    顾北也知道，当初定下的标准的时候，他是有点儿莽撞了。

    可现在……

    “主任，伙食标准不能降。”

    顾北一句话，直接拦了回去。

    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大家伙按照现在的标准吃了大半个月，突然降低的话，肯定会有意见。

    “您没跟阮主任联系一下？”

    “没呢！”

    任大会一脸难色。

    剧组前期投资100万，开机不到一个月就给花得差不多了，这几天，任大会一直在忙着核对账目。

    朝阮若霖伸手，老太太肯定得问钱都花到哪去了。

    甭看当初阮老太说的干脆，该花的钱一定不能省，可钱真花出去，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主任，您跟我说实话，咱们剧组现在的钱……还能坚持几天？”

    任大会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伸出了五根手指：“要是不降低伙食标准的话，最多五天，这还是多说的呢，谁知道这几天还有没有别的开销。”

    比如说照明组需要更换灯泡，服装组报点儿正常损耗，道具组又要添置新的东西。

    这个大管家可真不是好当的，手里攥着钱，每花出去一分，都得认真核对，到时候钱没了，还得他去说明情况。

    五天？

    顾北暗自点头，跟他预想的差不多。

    唉……

    说到钱的事，顾北也忍不住叹气。

    如果台里能同意，他在外面拉投资的话，哪用得着这么犯愁。

    从外面找钱，肯定是甭指望了。

    赞助的话……

    古装剧，又没法打广告，顾北就算是想去忽悠人家，都没法张嘴。

    思来想去的，还是得跟台里伸手。

    可就算是伸手，也得拿出点儿东西来。

    “主任，我待会儿找冯晓钢商量一下，更改一下拍摄计划，等这边的戏拍完，咱们先抢出一集来。”

    因为要抢沈皇后的戏，这大半个月拍下来，素材十分零散。

    听到顾北这么说，任大会立刻就知道这小子想干什么。

    “可……就这么点儿钱，能拍得下来吗？”

    顾北笑道：“能不能的，总得试试啊！”

    伸手要钱，要是一点儿成绩都拿不出来，就算阮若霖再怎么器重他，估计都得骂街。

    好歹也得让领导看看，钱是花出去了，可没白花，都用在了正地方。

    接下来，只用了三天的时间，《知否》剧组便完成了所有在马球场上的戏，算起来，比当初的计划，足足节省了两个礼拜。

    随后，剧组便返回京城，全员加班加点抢拍。

    如果说，一开始顾北在片场只是脾气暴躁的话，那么现在则直接化身周扒皮，旧社会的地主老财都没有他这么使唤人的。

    “不行了，不行了，再这么折腾下去，我非得困死不可。”

    许情刚拍完一场戏，走到角落里，直接往墙上一靠，明明累得要死，可闭上眼睛，怎么都睡不着。

    感觉现在都快黑白颠倒了。

    一旁的陈虹也一样，化妆组的老师正蹲在她身侧，一个劲儿的往她的脸上扑粉，想要遮盖住黑眼圈。

    “就是神仙来，估计也只能这样了。”

    化妆师看着陈虹那满脸憔悴的模样，也忍不住心疼。

    可是没办法，顾北作为导演下达的命令，两天的时间，必须完成拍摄计划里面所有的工作。

    为了抢时间，顾北甚至直接将剧组分成了两部分，一组由他亲自带队，还有一组则交给了副导演。

    朱小峰！

    很熟悉的名字。

    当初《西游记》剧组刚立项的时候，杨婕导演亲自挑选的副导演，如今顾北第一次挑大梁，朱小峰便主动请缨，来给顾北当助手。

    “下场戏有你吗？”

    陈虹摇摇头，走过去挨着许情坐下，两个人相互依靠着。

    “没有，下场戏是李然然老师和王庆祥老师。”

    唉……

    “这几天是怎么了啊？”

    许情满脸的疑惑，之前在坝上就觉得不对劲，顾北给人的感觉，就好像身后有疯狗在撵一样，明显加快了拍摄速度。

    可好歹在那边，晚上还能轻松一点儿。

    现在回到京城，直接又一次上强度，昨天大家就直接住在了片场，今天又是一样。

    “谁知道呢，顾导怎么安排，咱们就怎么执行呗！”

    不得不说，这年头的演员是真没架子，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不像后来，一个个矫情得让人牙疼，一会儿这个不行，一会儿那个又不对的，提出的各种条件，能让人挥手扇一百个大嘴巴子。

    “我不是发牢骚，就是……”

    许情说着，看了下时间，已经夜里一点半了。

    往常到了这个时候，她早就上床睡觉了，可现在，还有两场戏没拍呢。

    “好，这条过了。”

    演员们觉得累，顾北也一样跟着熬了好几天，他这会儿都懒得站起来，坐在椅子上，身子都打晃。

    “老冯，人呢？”

    “这儿呢，这儿呢！”

    冯裤子连忙跑了过来，他看上去倒是没什么影响，依然精神头十足。

    “顾导，有什么吩咐？”

    适应了一段时间之后，冯裤子如今已经基本合格了。

    当初，顾北说了给他一个星期的时间，如果胜任不了，立刻换人，现在既然还做着现场统筹的差事，自然证明顾北已经认可了他的能力。

    虽然每天都跟各组的负责人吵吵闹闹的，可工作开展起来倒是没遇到任何阻力。

    “去，让人买点儿冰棍儿送过来，吃了精神精神。”

    “得嘞！”

    冯裤子应了一声，转身刚要走，又一脸为难的回来了。

    “顾导，这……钱……”

    从昨天开始，道具组想要买东西，找任大会要钱，就已经拿不出来了。

    顾北没说话，直接掏兜，把钱包里的钱都拿出来，塞到冯裤子的手上。

    “马上就去。”

    有了钱，自然什么都好办，虽然已经是半夜一点多了，可冯裤子照样有办法，弄来任何顾北想要的东西。

    果然，没一会儿冯裤子就带着人回来了，手上搬着好几个大泡沫箱子。

    “大家休息十分钟，各组过来领冰棍儿，一人一个，一人一个。”

    原本无精打采的众人闻言，纷纷围了上来，刚进四月份，还没到清明节，本来不是吃冰棍儿的时候，可这会儿谁还管吃了会不会拉稀，先痛快痛快再说。

    正分着冰棍儿，任大会也过来了。

    “主任，都办好了！”

    任大会一脸轻松的模样，双手伸出，往顾北的面前一摊：“办好了，分毛没剩，这下咱们可真成了最穷的剧组了。”

    剧组账上还剩下一点儿钱，刚刚顾北跟任大会商量过后，全都拿出来，给大家准备夜宵，就这，钱还不够，最后是顾北掏腰包补了差价。

    “什么时候能送过来？”

    “人家说了，还得等一个钟头。”

    再等一个钟头，估计都得三点钟了。

    “行！您盯着点儿。”

    顾北说着起身，结果起的太猛，差点儿没站稳，幸亏冯裤子和张丽就在一旁，赶紧上前将他扶住。

    “没事儿，没事儿！”

    顾北摆了摆手，也拿了根冰棍儿，没撕开包装纸，直接贴在了脑门儿上，一阵冰凉，让人瞬间清醒。

    “累了吧？”

    顾北看着一旁的张丽，这姑娘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我……还行！”

    张丽也学着顾北的样子，把冰棍儿贴在么脑门上。

    “顾老师，我……我有点儿担心。”

    顾北知道张丽在担心什么，无非就是这么熬，担心大家的身体。

    “还剩一天，明天全组放假休息。”

    休息？

    张丽一愣。

    既然可以放假休息，那为什么非得这么拼啊？

    顾北笑了笑没说话，明天就算是不想休息也不行了，因为剧组已经没钱了，连吃饭的钱都没有，还怎么工作。

    皇帝还不差饿兵呢！

    “那……要不要现在跟大家说一下啊？”

    顾北摆了摆手：“先别说了，这会儿都绷着一根弦呢，你现在说了，那根弦一旦松了，剩下的几场戏还怎么拍。”

    说完，三两口把冰棍儿啃干净，嘴里含着一大块冰，感觉整个身体里面都是凉的。

    “赶紧吃，吃完了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今天晚上给大家伙加餐，一人一个鸡腿儿。”

    本来能吃着冰棍儿，还能休息十分钟，大家已经很高兴了，这会儿听顾北说，居然还有鸡腿吃，一个个立刻精神头都上来了。

    顾北说完，就去另外一个场地找了朱小峰，将刚刚拍完的镜头挨个看了一遍。

    分组拍摄是为了抢进度，但是对于拍摄质量，顾北实在是放心不下。

    朱小峰是个老牌导演，对于镜头的运用，以及其他很多方便，跟顾北的想法完全不同。

    好在顾北在过年期间，将所有的分镜头脚本都画出来了，朱小峰要做的就是照着拍，而且，顾北还把顾常伟给派了过来。

    “没问题，接下来还剩两场戏，您这边可以让大家多休息一会儿，但今天晚上必须全部拍完。”

    “放心。”

    朱小峰一向话不多，属于实干派。

    “就是……刚才大家都说熬了这么久，饿得厉害，是不是想办法给大家伙准备点儿吃的啊？”

    顾北忙道：“准备了，待会儿就送过来，这几天大家都辛苦了，每人一个鸡腿。”

    鸡腿？

    果然，美食的诱惑，胜过一切画大饼的行为。

    说什么理想，都不如一个四喜丸子来得实在，更何况，这可是大鸡腿啊！

    “小顾，咱们……不过了？”

    还过个屁啊！

    说起来，也是顾北当初计划失误，只想着抢拍巩丽的戏份，完全忘记了，找领导要钱，得带着干货上门。

    弄得现在，钱花没了，剧组居然连一集的成片都拿不出来。

    “朱导，想过下去，今天必须把规定的部分拍完，不然的话，就真别过了。”

    朱小峰听了，感觉摸不着头脑，可隐隐约约的，也猜到了一点儿东西。

    剧组该不会是没钱了吧？

    或许还剩一点儿，估计现在也变成鸡腿了。

    “同志们，都打起精神来，今天晚上给大家准备了夜宵，一人一个大鸡腿，马上就能送过来，各部门抓紧时间准备，化妆组，给所有演员补妆，摄像组，抓紧把机位都布置好。”

    朱小峰大声吆喝着，因为鸡腿的诱惑，这边也是士气大振。

    重新回到片场，准备工作在冯裤子的操持下也已经全部完成。

    顾北往监视器后面一坐，拿起扩音器。

    “各部门再检查一下，咱们接下来直接实拍，场务组，老冯，带人再检查一下，现场别出现任何不该有的东西。”

    昨天拍戏，可能是太累了，结果有人在做准备工作的时候，把茶缸子给落在了片场。

    结果一个镜头扫过去，差点儿没把顾北给气疯了，逮着冯裤子那通臭卷，骂完之后，连顾北都觉得牙碜。

    以前还觉得导演在片场喜欢骂人，这个习惯很奇葩。

    等到顾北自己做了导演才知道，压力太大，一天到晚始终处于上火的状态，唯一发泄的途径，就只剩下骂人了。

    “好！这条过了，咱们再保一条，演员就位，就……抓紧拍，夜宵来了，拍完吃鸡腿儿！”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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