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走了，吴晓东还愣在原地，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多替沈林想想。

    是啊！

    他确实该为沈林想想了，为他们这个小家多想想。

    沈林大老远的追到京城，结婚的时候，连床被卧都没钱买，他上学期间，因为没有收入，还得靠沈林养着。

    到现在房无一间，地无一垄，还借住在朋友家里。

    哪有资格矫情啊！

    不就是演戏嘛，又不是没演过。

    吴晓东现在还没毕业，算起来只是被王福林喊过来帮忙的，顺便在剧组实习，自然也就没有固定的工资。

    等到《三国演义》开机之后，倒是能有一部分补助，但钱也多不了，每个月能有四五十块钱就不错了。

    要是放在当初拍《红楼梦》的时候，一个月四五十能把他给美死。

    但时代不同了。

    物价越来越高，四五十块钱能干什么啊！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大老爷们儿手里没钱，说话的气都短。

    在戏里演个角色，每个月还能多拿一点儿。

    好事儿！

    顾北可不知道吴晓东片刻的工夫就能脑补这么多。

    回办公室休息了一会儿，下午接着乱吵吵。

    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也都做了，整整一下午的时间，顾北除了抽烟，就是上厕所，将摸鱼进行到下班。

    王导哪去了？

    整个下午都没见着人，一到下班的时间，顾北就借着尿遁溜了。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刚到家门口，正好碰上了陈小旭，她也是刚从公司回来，见着顾北，还有点儿好奇。

    “下午王导没在，到点儿我就溜了，要是不走，跟一帮老头儿老太太打嘴仗，我闲的啊！”

    陈小旭闻言笑了：“讨论的怎么样了？一直也没听你说。”

    “还能怎么样，分歧一直存在。”

    这就是集体领导，民主泛议制的弊端了。

    虽说，王福林是拿主意的，可着小老头儿忒鬼道，轻易不会当面发表意见，好像看着大家伙为了一个细节争论不休，吵得面红耳赤，感觉很舒服。

    “老这么吵吵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

    “谁说不是呢，我打算找个机会开溜了。”

    陈小旭闻言，回头看向顾北：“王导能同意，再说了，当初你都答应人家了。”

    “谁啊？寂寞的小男孩儿！”

    噗嗤！

    陈小旭没忍住，笑出声来：“你怎么还记着呢！”

    这是她当年在《红楼梦》剧组，给王福林取得外号。

    也是个皮的！

    当年的陈晓旭是个外号小达人，上到王福林，周陵，下到一起拍戏的小伙伴，剧组人人在她这里认领了一个外号，概莫能外。

    “你的事，我哪件记不住？”

    “哟！哟！哟！”

    一旁的顾南酸的牙都快倒了。

    “哥！我和你小姨子还在这儿呢！”

    “我眼没瞎！”

    顾北看着顾南，对这个妹妹他也实在是头疼的很。

    二十好几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一样。

    虽说，顾南就是一辈子在家里，他这当哥哥的也不会亏待了。

    可老这么下去也不是事儿啊！

    “我问你，上回咱们大院的王奶奶给你介绍的对象，你怎么没去见？”

    顾南一愣：“你咋知道的？嫂子，你告诉我哥的？”

    “我可没有。”

    陈小旭说着，回屋换衣服去了。

    “你说说你……”

    “打住！”

    顾南可不敢让顾北说下去，好不容易母后不怎么管她了，她可不想再来位皇兄。

    “小阳，赶紧走！”

    说完，拉着陈小阳就出去了。

    “你……”

    “行啦！”

    陈小旭从屋里出来，看着顾北那一脸郁闷的模样，笑着说道。

    “南南还小呢，你着什么急啊？我这当嫂子的还没说什么呢，你这当哥的就先容不下妹妹了。”

    “瞎说什么呢，那是我妹，我能容不下她嘛，你是不知道，妈现在是有什么事都不直接跟南南说，遇到点儿事就来找我的麻烦。”

    夹板气，大概当真是男人的专利。

    可别人都是在媳妇儿和老娘之间受夹板气，顾北倒好，媳妇儿和老娘亲如母女，倒是妹妹和老娘之间出了问题。

    自打顾南辞了在市财政局的工作，李素芬就瞧那丫头不顺眼，可是，对闺女有气，倒是冲着闺女撒啊！

    李素芬倒好，不冲闺女，直接冲着儿子来。

    总之，闺女现在变得这么任性，都是顾北这当哥的给宠坏了。

    冤枉啊！

    “活该！”

    嘿！这话是怎么说的？

    顾北正要跟陈小旭论理，便瞧见李素芬进了院儿。

    “妈！”

    “嚯……今个回来的还挺早。”

    李素芬说着，把小雪交给了顾北，甩了甩酸麻的胳膊。

    “我这是老了啊，抱个孩子都能累成这样！”

    陈小旭赶紧上前，扶着李素芬坐下，又是捶背，又是捏肩的。

    “妈！说什么呢，您可一点儿都不老，年轻着呢，小雪她……要不然咱们家也请个小保姆吧？”

    家政服务如今已经兴起，京城很多人家都请了保姆在家料理家务。

    要是放在以前，这叫剥削，是要被批判的，可现在，反而成了时髦。

    “请什么保姆啊，我还没老到那份上呢，你们都忙，孩子交给我，你们就放心吧！”

    刚才还嫌我闺女胖呢！

    顾北瞧着，感觉似曾相识。

    前世的老母亲也是这样，时不时的就念叨几句，等顾北想要了解细情的时候，老娘直接一句“没事”就把他给打发了。

    比如身体方面，有时候会主动说，这里不舒服，那里也不舒服，可顾北只要提带她去医院检查，立刻百病全消。

    大概，自己老了以后，也会这样。

    想要得到儿女的关心，却又不想给儿女添麻烦。

    “妈！您要是累了，就在家里歇着，反正店里有店长支应着，您要是觉得在这儿闷，就去大院找老邻居们聊聊天。”

    “用不着你说，好着呢！”

    看看，都一样！

    李素芬起身去了厨房，没一会儿便挎着菜篮子出去了。

    顾北和陈小旭对视了一眼，都是无奈。

    转天照常上班。

    顾北刚到办公室，老张便找过来了。

    “小顾，听说没有？”

    经典的开场白，但凡有点儿新闻，老张在开始演说之前，都是这句话。

    听说没有？

    一下子勾起听众的好奇心，然后他便顺理成章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又咋了？”

    “大事儿呗！”

    老张神神秘秘的，把正准备去涮墩布的张丽都给吸引了。

    “昨天你们开会的时候，王导下午是不是没来？”

    顾北点头，这不算什么秘密。

    “知道王导去干什么了吗？”

    “让洪副台长给请去了。”

    老张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知道叫走有什么事吗？”

    呵呵！

    顾北瞧着桌子上的烟灰缸挺顺眼，想要抄起来，给这个“卖关子”都能发家致富的家伙来一下子。

    “赶紧说！”

    老张感觉火候差不多了，再不把干货亮出来，容易挨揍。

    “早前，来咱们台里参观的那个小日子广播协会，你们还记得吗？”

    “nhk？”

    张丽接了一句，是个好捧哏的。

    “昨天，就是nhk的人来了。”

    nhk的人过来？

    找王福林干什么？

    等等！

    顾北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小顾！”

    又有人闯进来了。

    是吴晓东！

    “怎么了？”

    顾北被打断了思路，有点儿不爽。

    “听说了吗？”

    呵呵！

    你们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啊？

    “大事儿，出大事儿了！”

    都是一个套路！

    先诈唬起来。

    老张满脸不爽，来了抢活儿的了。

    吴晓东明显不像老张那么沉得住气，随后就把听到的消息，跟顾北分享了。

    果然如此！

    刚刚顾北就记起来了，前世央视刚计划筹备拍《三国演义》，小日子得知后，nhk便主动向央视抛来了橄榄枝，表示他们可以承担全部的制作费用。

    央视没钱，见有金主主动送上门来，自然高兴地不得了，再加上这个时间段，两国的关系正处在蜜月期，也没想那么多，觉得小日子能帮剧组解决燃眉之急，自然是大大滴好。

    可真正开始谈投资的时候，身为援助方，小日子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要求，就是希望曹操这一角色能由日本演员扮演。

    这不是扯犊子嘛！

    虽然剧组的的确确非常需要钱，小日子给出的诱惑也特别大，但身为总导演的王福林二话没说，干脆利落将小日子拒之门外，坚决表态，曹操绝对不能让小日子演，必须得用中国自己的演员。

    后来王福林导演在接受采访的时候，也证实了这件事，当时他的想法是，《三国演义》位列四大名著之一，会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下去。

    曹操又是故事里面很重要的角色，如果让小日子演员参与，演这么有分量的角色，还不知道后人会怎么看待自己。

    无论出于大方向考虑，还是出于个人私心，反正就是不行。

    小日子自愿投资，还点名要曹操这个角色，其实也没啥特别的目的，主要是因为《三国演义》在霓虹也大大滴有名，而且，他们特别喜欢曹操，很推崇这位枭雄。

    大概这和他们骨子里的民族特性有关系。

    小日子这个国家历来崇拜强者，当初中国强大的时候，他们将跪舔发挥到了极致。

    朝觐唐高宗李治的时候，还曾因为新罗使臣的位置在他们前面，又是耍性，又是闹脾气的。

    哭着喊着非得当大唐帝国的第一干儿子。

    近代，大老美往小日子家院里扔了两个小蘑菇，一下子蒸发了好几十万畜生，这么深仇大恨的，小日子居然没放在心上，直接将大老美当成了亲爸爸。

    曹操在历史上是个超级猛人，小日子自然崇拜得很。

    这不，上赶着掏钱要参与进来。

    只不过他们看低了中国人的骨气。

    “小日子没提别的条件？”

    吴晓东和老张一齐摇头：“不知道，能提什么条件？总不能把导演换成他们的人吧？”

    呵呵！

    人家倒是没想着换导演，而是打算把曹操给抢了去。

    “走吧！该开会了！”

    顾北也收拾好了，拿上笔记本，招呼着吴晓东便离开了办公室。

    “小顾！你刚才……是不是猜着什么了？”

    “没有，待会儿听听王导怎么说。”

    顾北可不想剧透，不过他也并不担心，王福林肯定不会答应。

    正因为王福林拒绝了nhk的投资，所以观众才能在最终成品中看到包国安老师演绎的曹操。

    包国安老师演的曹操之所以精彩，成为经典，最大的亮点在于，他演出了自己理解中的曹操，眼神戏和表情戏都异常出彩，将曹操奸诈多疑的性格展现的淋漓尽致。

    小日子的演员能演得出来？

    别闹了！

    两边对于表演的理解根本就不是一个套路。

    貌似，小日子也拍过一版《三国演义》，一个个造型都跟祖安狂人似的，除了哇哇大叫，就剩下极其丰富的表情。

    说着话，两人已经到了会议室门口，推门进去，王福林还没到，其他人也正在讨论关于小日子的事。

    大部分人的态度是乐见其成。

    虽说广电那边可以拨款，但是，想来放款的时候，不会太痛快。

    要是有小日子投资的话，那可就好喽。

    “拍完戏，还能剩下一个影视基地，也算是为后来者造福了！”

    蔡小青难得笑的这么开心，只可惜，她还不知道小日子的附加条件。

    如果知道的话，这暴躁妇女怕是能直接呸小日子代表一脸咸汽水。

    “一个哪够啊！之前王导说过，本来是打算在涿州也建一个的，可就是没钱，现在金主来了，总算是不用再抠抠搜搜的花钱了。”

    其他人闻言也是一阵大笑。

    对此，顾北也只能说：好天真！

    “王导怎么还没来啊？”

    “待会儿怕是台领导也会一起过来，这么个好消息，宣布的时候，还不得郑重一点儿！”

    话音刚落，会议室的门便被推开了。

    王福林走了进来，没有台领导跟着，而且……

    看王福林的表情，也不像是抱上金大腿的样子啊！

    咋回事儿？

    难道小日子又不愿意掏钱了？

    咳咳！

    王福林咳嗽了两声：“开会之前说两句。”

    来了！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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