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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肉计?
想要让臧礼诈降大汉?
蒲前永固若有所思。
难怪王略今天,如此反常,格外不通情理,非要专门给臧礼难堪。
还特意宣扬消息,就跟担心臧礼不够丢人一样。
原来是要施展苦肉计!
一切都是做给那刘雉儿看的啊!
也是,他任用汉人,在浦前部之中,并无胡汉的区别。
但时间终究还是短了些,蒲前部的东胡人,没能彻底融入到汉人之中。
而那些汉人,终究还是心向汉室,汉帝也是不负众望,用一次又一次的战绩,振奋人心。
只怕已有小部分汉人,哪怕没有像种轩一样,直接起事,心里已经另有想法。
别的不说,就说那颍川陈氏。
有陈伏甲在,他们不是老早就下注了?
也就是他,换做其他部族的汗王,只怕早就把颍川陈氏给噶掉了。
处处都是耳目,臧礼仗责受辱的消息,只怕很快就被有心人,传到那刘雉儿耳中。
想到此处,蒲前永固上前宽慰道:
“臧将军,这都是老师的计谋。”
“军中将领只有你能担此重任,接下来的日子,臧将军只怕名声上不太好听,心中屈辱,本汗也能体量。”
“还望臧将军多忍耐一些时日,待得将那刘雉儿驱赶出汝南,本汗亲自予将军封赏。”
没有人会比臧礼更适合做这件事。
臧礼年少时曾一时热血上头,召集乡人,去狱中劫狱,此后四处流亡,最后落草泰山,当了贼寇。
行事向来恣意妄为。
这样的性情中人,替蒲前光背了锅,平白受了四十军仗,若是生出了另投他处的念头,怎么看都很正常。
故主不仁在先嘛!
“汗王放心,末将知道该怎么做了!”
臧礼神色一肃,对着蒲前永固一拱手。
他对汗王的宽厚,还是挺认可的。
这么一番真诚的话语下来,心中的不忿,多少能平息一些。
但对王略仍然有些不满。
别的计不行吗?
就硬要用苦肉计,给他几十棍子,打的皮开肉绽是吧?
不过真要说值不值当的话,还是挺值得的.
毕竟对方可是那刘雉儿啊!
要是能以此巧计破敌,泼天的功勋自然无需多言,在东胡八部之中的威望,也将极盛。
自家汗王和王略,都是担得起这份威望的。
说不定,还可能借此将其他部族捏合,到时候,就更有对付大汉的把握。
至于他自己,自然也不会受亏待,同时,也算报答了蒲前永固的知遇之恩了。
此时,王略忽然再道:
“待得臧将军能够上马之后,还望速速回归军中,行苦肉之计,诈瞒汉帝。”
“即使无法轻易取信,也势必要跟随在其身旁,掌握动向。”
王略不会像东胡蛮子一样,对刘恪直呼坤坤,很有涵养。
他顿了顿,望向蒲前永固,继续道:
“此外,还望汗王彻底与石周曷部、乞颜部握手言和,立刻派兵接管宛城、新野等荆北要地。”
“自从此以后,三部化干戈为玉帛,唯有如此,才能共同抗汉。”
蒲前永固不解,之前王略可是一直反对派兵入荆北的,现在怎么突然改了口风?
不过既然王略这么说,正合了他心意。
反正三部如果合作,蒲前部肯定占据主导地位。
当不了东胡八部的大可汗,当个三部共主,也不错嘛!
“老师说的是。”
蒲前永固点头道:
“粮草辎重已经准备完毕,直接派兵前往荆北便是,想来赶得上。”
蒲前部占着大半的淮泗地区,天下粮仓之一,自不必多说。
榻上的臧礼,心底忽然升起一股骇意。
他不知道石周曷部、乞颜部竟是与自家部族,达成了共识。
三部齐动,汉帝无论如何,都得回荆北主持大局,再有蒲前光大军压上,只可能仓皇南归。
到时候有他这么个苦肉在,掌握动向,是追是放,是攻是守,都在蒲前部的掌握之中。
不愧是王略,竟然连汉帝,也能算计到!
“臧将军,你安心养着身子,劫营之仇本汗自会替你报了。”
蒲前永固见事情已经初步定下,又宽慰了几句臧礼几句。
但既然是苦肉计,那也不需要多留,以免被发现破绽。
不一会儿,便和王略离去了。
回到宫殿之中,蒲前永固还是觉得不太放心,沉声问向王略,道:
“老师,这苦肉计,当真能行吗?”
他心里多少有点不安,
那刘雉儿不仅勇猛难当,腹有阴谋诡计,而且着实有些让人纳头便拜的人格魅力。
万一臧礼靠不住,假戏真做直接投汉了呢?
王略眸子微沉,沉声道:
“汉帝多谋善断,勇武异常,且又有高皇帝之风,更是得天相助。”
“想要胜之,实是难事。”
“只能用阳谋。”
阳谋?
蒲前永固瞳孔骤然一聚。
“老师的目的,并非是苦肉计?”
“是,也不是。”
王略面色如水,看不出喜怒哀乐:
“当年杨仲诈降于普六茹阿摩,便是苦肉计。”
“若是简单的苦肉计,汉帝必然能轻松看穿。”
蒲前永固稍显疑惑,道:
“那老师意欲何为?”
王略不动声色,道:
“纵然臧礼真的投汉了,也会将我部已经发兵荆北的消息,带到汉帝耳中。”
“汉帝只能选择南归荆州,主持大局。”
“无论苦肉计是成还是不成,臧礼是真降还是假降,汉帝都会退走。”
“实则采取迂回战略,汉帝既为英勇之主,我们不能正面硬撼,那就借助他的威名,让东胡人,都来与他争锋。”
王略其实也是有些无奈,按照他的本意,他不会选择与大汉为敌。
只要维持一个中立的局面,再借着大汉封的王号,往东打占据青徐的慕容部,再夺取普六茹部手中的小部分扬州。
到时候,蒲前部就能坐拥兖州、豫州、青州、徐州、扬州,五州之地。
皆是极为富饶的中原核心地域,至少也能与大汉维持一个不胜不败的局面。
当然,无论是王略他自己,还是蒲前永固,都已是中年人,再活个二三十年顶天了,熬不过汉帝。
等到二三十年之后,汉帝再率兵来攻,蒲前部很可能就没了。
不过那时候,王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二三十年,再加上之前蒲前永固治理的十多年,接近两代人。
两代人的夷狄应和,蒲前部早就融入到汉人之中了。
那时候,就算东胡八部全灭了,亡国了,就连漠北老巢,王庭都被捅翻了,蒲前部也不会灭亡。
这就是王略的想法,他有武略但是不怎么喜欢打仗,太伤民。
取的也不是“攻伐”之道,而是一个字,“治”。
可惜现在也没办法了。
汉帝主动来攻,五十人劫五万人的大营,还能在有所斩获后,全身而退,着实让人头皮发麻。
蒲前永固思索片刻,眼中透出一丝明澈:
“老师我懂了,并非要直接与那刘雉儿对抗,而是要让他自身陷入困境,最后再采取行动。”
蒲前永固深吸一口气,肃然起敬:
“老师的计策,果然高明。”
王略微微摇头:
“还请汗王另发一部兵马,让臣向慕容部借兵。”
“这”
蒲前永固嘴角一抽,带着兵去找人借兵?
不过他还是应允了,蒲前光所部兵马五万,再往荆北发兵五万,剩下还有五万兵马,就都给王略拿去折腾呗。
反正王略出手,他放心。
王略领兵离去。
没几日,臧礼也轻骑回归军中。
蒲前永固心中还是很期待的。
他觉得也没必要太悲观。
如果那刘雉儿不能治理好西平县,却还要依托西平县固守。
那么依照臧礼的苦肉计,以及蒲前光的领兵之能,是很有可能攻破西平县,将那刘雉儿生擒的。
毕竟西平县里头真的都是一群农民兵而已,甲胄都不齐全。
张议平也不敢打守城战,大多都是和蒲前光游斗于山野,靠着对地形的熟悉,神出鬼没来对敌。
想固守一个小县城
着实不靠谱。
——
想要坐稳西平县,就得治理好城中一切。
这是刘恪与种轩都知道的事情。
不过这不是刘恪擅长的,种轩也不咋地。
大汉目前侧重于理政的人才,还真有些缺,各郡郡守都有点分不过来。
之前中举的海说、甄富,都是能治天下的大才。
无奈资历尚浅。
而且按照刘恪的选材标准,得先下放地方历练,深入民间。
以至于后方的萧元常,一直分身乏术。
不仅得总管后勤,还得日夜连轴转,不断从各地官员之中,甄选、提拔官员。
而单骑深入的弊端,也在这时候展露出来。
刘恪可以打胜仗,但没有一套班底,还真治理不了地方。
至于作为张议平遗产的归义军.
真指望不了,要是他们之中有能治理地方的,也不至于到如今这个地步。
种轩81的理政已经是其中的佼佼者了,大多都是底层出身,就算有天赋,也没那个环境给他们锻炼,基本都废了。
看吕奉父的吧,吕奉父请命治理西平县,虽说是出于喜好,但也应该有几分把握。
如果吕奉父治不好西平,没有一个稳固的地盘,刘恪真的只能考虑南归了。
吕奉父在县衙里一直看着文书。
几乎没怎么睡过。
这是他跟同届状元海说学的,往死里肝就行了。
反正他的体质,也足够这么通宵爆肝。
以至于,三天的时间,他就将整个西平的物资、人口,记在心中,达到了心里有数的地步。
“治县先治民。”
“这民.”
吕奉父思索着。
西平县的民,大体上分为三个群体。
一个是归义军的义士,这部分不用操心,能在张议平死后,仍然留在归义军之中,已经足够表明他们对汉室的忠心。
即使仍有小部分有心人隐藏在其中,但在大势之下,肯定不敢轻举妄动,不碍事。
再一个,就是普通小老百姓。
这部分也不太担心,心向汉室的人还是挺多的,只要皇帝随后表明身份,这些人的态度就很明显了。
蒲前永固的夷狄应和确实拉拢了大量人心。
但面对大汉的圣天子,知道朝廷“生态调查”、“打豪族分田地”,相信那些百姓会懂得怎么做。
最后,也就是最难对付的世家豪族了。
西平县不过一县之地,但因为地处中原腹地,也有不少世家豪族。
越往中原就越是如此,要面对的世家豪族越多。
这些可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指望着他们都像种轩一样,把脑袋悬在裤腰带上,跟着朝廷干,不太现实。
就连一向倾向于汉室的金陵姜氏、颍川陈氏,都不敢轻动。
毕竟他们一动,便涉及到了无数族人。
吕奉父心里清楚,搞定了世家豪族,再将城中修整一番,虽说不能说大治,也勉强称得上定下了。
那怎么治理这些世家豪族呢?
思索再三,吕奉父选择了一个独属于他自己的方式。
以德服人。
“你,你,跟我走,我们去跟城中大族,好好谈谈。”
吕奉父点了两个人,都是之前一同劫营的归义军弟兄,其中一个就是独臂的陈瑞。
“啊?”
陈瑞愣了愣,喊着他去跟世家豪族谈?
他这人笨嘴拙舌的,让他再跟胡人把剩下那根胳膊也拼掉,倒是没什么。
可他懂什么谈谈啊?
要知道种轩没回来的日子里,他坐在县衙里主持大局,每天的日子别说多煎熬了!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
吕奉父却由不得他多说,带着俩大汉,就找上了西平袁氏。
汝南袁氏的分支之一,整个袁氏遍布汝南郡,实在太多了。
虽说其分支在各地县中,不一定当地望族,但说话肯定是有几分分量的。
而且身后是汝南袁氏,牵扯了大量利益关系。
吕奉父这一手,找的很准。
不找势力最强的,也不挑软柿子捏,就找你名声最大的。
袁氏府邸占地面积不小,大门乃是一道重门,上面雕刻着祥云。
两旁是由巨大的青石制成的石柱,柱上雕刻着精湛的花鸟图案。
门前还有两盏大红灯笼,随风轻轻摇曳,显得庄重又威严。
而那围墙,竟是用最上乘的青砖砌成。
吕奉父礼貌的轻轻扣门。
无人应答。
陈瑞与另一个随从,立时心中一沉。
看来袁氏知道吕主薄前来的目的,不想过多掺和。
他们也能理解。
归义军刚起事的时候,就是这样。
种轩嘴皮子都磨破了,也没忽悠到几个世家豪族相助。
人家自家一亩三分地乐呵着,何必跟你冒险动兵戈?
无论是东胡人掌权还是大汉掌权,他们只要保证一个中立的态度,都不会有事。
大汉是很强,汉军也是势不可挡。
如果在西平县的是北伐汉军,这群世家豪族肯定二话不说,直接投了。
但目前西平县中的,只是归义军。
一支还没有被大汉收编的义军而已!
说句不该说的,一群泥腿子。
五十骑能劫五万人的大营,带回张定国,是很牛逼。
但也只是代表着个人武艺出众,胆略过人。
能不能打赢东胡人大军,守住西平县,还是个未知数!
没必要急着站队!
“袁家主,吕某前来拜访!”
吕奉父又敲着门,礼貌的大喊一声。
这次倒是有了回应,门后传来一个声音,耀武扬威道:
“我家老爷外出拜访友人去了,吕主薄请回!”
陈瑞皱了皱眉,天刚亮呢,你是拜访的吕宋友人?
不过他也不傻,知道这是婉拒了。
于是,便劝道:
“吕主薄,不如去下一家吧,时间紧迫,不要在这一家上,多做耽搁。”
吕奉父没有回应,而是掏出了一本书。
《论语》。
“吕某乃今科举人,听闻袁家主之子生性好学,特来授课。”
“这”
陈瑞愣了愣,西平袁氏家主的嫡子,好像是到了读书的年级。
只是这个借口
“吕主薄,咱们还是走吧。”
吕奉父低头看着手中的论语,呢喃一声:
“既来之,则安之。”
他将《论语》拍在门上,猛然一使劲。
这实木大门再怎么沉重,也顶不住吕奉父使劲啊!
这可是能掀翻铁滑车的猛男!
一声尖锐的“咔嚓”声。
那是木头承受极限压力后的断裂之音。
实木大门瞬间变得如同纸张一般脆弱,仿佛失去了所有支撑,缓缓地倾斜。
然后伴随着一声巨大的轰鸣,重重地倒在地上,尘土飞扬,掀起了一片尘埃。
上面精雕细琢的祥云图案,瞬间出现了裂痕,而旁边两根巨大的青石石柱,更是被震得摇摇欲坠。
府内的仆人和家丁,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惊得魂飞魄散。
他们一个接一个跑出来,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已经倒塌的大门,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
而那在门口应声的家丁,则是直接被压下了下面,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气儿。
“这”
陈瑞整个人都麻木了,这什么人啊!
他早就应该知道的,吕主薄砍起人来,和皇帝一样猛,哪里会懂什么治理?!
“吕主薄下手,是不是重了些?”
吕奉父将那门板下的家丁拉了起来,礼貌的拍了拍,见着其人好像没啥大碍,便傲然抬头,大步往厅堂里闯:
“君子不重则不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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