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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守在府衙里的东胡士卒们,无不是瞪大了眼睛,愣在原地。
乃至于,都没把手中的弓箭,放下来。
一时之间,全都无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万箭齐发,虽然只是个虚词。
但同时也有数百支箭射出去,加之府衙不算空阔,更显得极为密集。
尤其是,还是朝着一个不躲不避,乃至于不举盾防御的目标身上射。
可结果怎样呢?
无伤。
再怎么,也不应该是这种情况吧?
除了那头任劳任怨的驴,先挨了几箭。
在皇帝屁股之后的车板上,甚至都没有箭矢能扎上去。
当真就是一个完全真空区。
而且哪怕遭逢一阵箭雨,驴车上的汉帝,都没有任何多余动作。
仍旧是俯身,拜向车后的石碑。
姿势标准,从前方望去,除了屁股,什么都看不见。
无比虔诚。
换他们,他们也虔诚啊!
拜一拜就能万箭不伤,别说拜了,当场认祖宗也不是个事儿!
要知道,每逢战阵,因流矢而亡的将士,不计其数!
府衙里,渐渐有了声音。
但不是喊杀声,也不是鼓锣声。
而是这些东胡士卒们的小声嘀咕。
这一刻,人们的惊讶、疑惑和畏惧,交织在一起。
全然无法理解,这一切究竟是如何发生的。
有人开始窃窃私语,只能以鬼神,去解释眼前的这一幕。
光武皇帝在上,不然仅仅凭借着凡人之躯,如何能挡住如此密集的箭雨?
别说是射在人家屁股上被叮的一声,像是打在铁器上一样弹开了,就算是那么多箭矢射偏,都不合情理啊!
更有人直接开始默默祈祷。
只希望这一切不是光武皇帝显灵。
或是索性祷告起来,显灵也好,给个不破金身就够了,千万别降下陨星。
能让一群训练有素,在城坡之后,依然能顽抗一天一夜的东胡士卒,如此失神。
已经足以说明,现在他们到底在面对一个什么玩意儿,内心到底是如何崩溃。
而就在东胡士卒们的难以自恃之中,府衙外的种轩,在稍微惊愕之后,就冷静地指挥着归义军将士,杀进了府衙之中。
不管是不是光武皇帝显灵,也不管府衙里的东胡士卒,还有几分战意,他都不可能任由皇帝冒险,继续深陷于敌军之中。
他本来还以为,是皇帝带着精兵进府衙受降呢!
没想着皇帝见时辰差不多了,就直接一人一驴就冲了进去,最多再添个大石碑,给驴车压压重。
刚才他看着万箭齐发,都以为要出事了呢!
现在种轩更不敢赌,都这时候了还耽搁什么,东湖将士都被吓着了,赶紧痛打落水狗啊!
归义军将士们,当即就在种轩的呼喝之中,杀进了府衙。
他们的战斗力仍旧平平,但士气高昂。
光武皇帝,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不仅给他们在风雪中指路,还为这一代的天子,降下了庇佑!
只要跟着受到历代先皇赐福护佑着的圣天子,就能够战胜一切强敌!!
而东胡士卒,在这这般的拼杀之下,显得极为无助渺小。
昨天还有一战之力,还敢负隅顽抗,今天力气都没损耗几分,就已经开始退缩,开始畏惧。
完全没有士气,提刀举盾都怕触动了光武皇帝。
相较于这些寻常士卒,全翼其实也没好到哪儿去。
昨天城破的时候,他就当机立断,做出了多手谋划,可谓是智谋过人。
汉帝不进府衙,至少也能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就这么一直拖着,准备打持久战。
而且他没有将所有残部,一股脑都放在府衙之中。
还有部分兵马,隐在城中。
时机一到,就可以试图从各个方向,对归义军将士们,发动攻击。
一旦归义军将士们,无法判断城中形势,肯定会稍有留手,或是微微混乱,而府衙也能够因此守住更长的时间。
如果归义军将士因为轻敌,自觉得已经完全拿下了汝南,而对外围疏于防备。
更是说不准,能在突袭之下,直接打破防线。
接下来,配合着正面持续作战的东胡士卒,从府衙中杀出,能一股脑逆转形势。
而如果汉帝进了府衙,全翼依然有应对之策。
以天子之尊,定然不会孤身前来,必然有与其一同随行的精锐将士们。
确实不好对付,但并非没有办法。
全翼连夜让将士们,熟悉了府衙的布局,以衙门墙壁为依托。
只要在汉帝率部受降的时候,突然出手,打一个措手不及,就能建功。
他给下级将校作出了指令,府衙之中作战,就讲究一个灵活多变。
时而分散,时而集中,利用地形和归义军将士们之间的空隙,进行巧妙作战。
而且全翼也将归义军看得一清二楚,归义军将士们的战斗力,实际上并不强。
哪怕是其中精锐,也强的有限。
个人战斗力最强的,最能稳定成阵的,竟然还是那些敬道荣带来,吃过败仗的部曲。
至多只有几个猛将,以及刘雉儿本身的棋盘,需要多加注意,忌惮一二。
只要布置好了,肯定能将汉帝,以及其部众打退,取得一场小胜。
到时候,再配合隐于府衙之外的诸多东胡将士,必然能令汉帝与归义军将士们,心生忌惮,减缓攻势。
而如果这么拖下去,聂羌、蒲前光的追兵就到了。
他对两人都有信心,这两人可不是什么庸才,即使被汉帝骗过了一时,也定然能很快反应过来。
追兵会来得比想象中更快。
那到了那时,归义军以及汉帝,必将陷入极为危险的境地。
可全翼意想不到的是,刘恪做出了他最意想不到的举盾。
孤身进入到了县衙之中。
这个好打,只要不顾什么道德仁义,一波箭雨就能收割。
这也是最好的局面、
汉帝虽然雪夜奇袭汝南,成功破了城,但死在了冒进之中。
然而本以为轻松无比的全翼,现在也只能大呼离谱。
压根没有好局面与坏局面,也没有正确与错误的选择。
任由他做出了各种对策,心中也只有一阵阵的无力感。
他之前在听说刘宾身死的时候,还曾有几分同情。
刘宾辅佐石周曷阿虎上位,他辅佐蒲前永固上位,两人的地位、出身都极为类似。
虽然彼此之间没有见过,但颇有惺惺相惜之意。
而刘宾作为一代智谋之士,却命丧于澡盆之下,当真让人啼笑皆非。
没想到,今天轮到自己了。
十面埋伏之下,给人踹了大本营,万箭齐发突然发难,都射不死人。
但是留给全翼感叹的时间,已经没有了。
只见一个将领,二话不说,上来就是一刀,把他脑袋给砍了。
然后发挥大丈夫能屈能伸的精神,直接整顿起散乱的部曲,看模样,是打算投降。
本来在大后方,抬头看天混时间,等着清点战场的吕奉父,哪见得了这场面?
贰臣贼子,反复小人,你要直接投降,勉强还能为了大局考虑,忍上一忍。
但你反复之后,还弑杀旧主,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吕奉父怒不可遏,当即抄起一杆长枪,马也不骑,如猛虎下山一般,直奔府衙而去。
那员偷袭斩杀全翼的将领,正要找着刘恪投降呢,冷不防就被一个天降猛男杀入大军之中。
直接被挑了起来,死的不能再死。
“吕某一生行事光明磊落,向来信奉忠义二字,最是见不得这等弑主之徒!”
“哼!”
吕奉父直接将长枪往地上一插,深入地面半尺有余,枪杆还在抖动。
四周皆惊,无论是敌我,都不敢触其逆鳞。
刘恪怔了怔,吕主薄有些冲动了。
不过也无所谓,全翼死后,东胡将士已经完全没有战斗力了。
而且那弑主叛将,这不是还没来得及投降么!
没投降就不算自己人,咱们大汉对降将降卒的待遇,还是不错的。
“降者不杀!”
刘恪这时候才收起了屁股,从驴车上站起身来,一声龙吟。
叮铃当啷——
兵刃立时落了一片。
汝南城就此宣告易主。
“陛下.”
吕奉父见皇帝没处理自己,有几分惊喜。
虽然他见不得任何弑主逆贼,但这次行事有些突然了,多少有点,没把皇帝放在眼里。
他自负忠义无双,可冷静过后,也觉得自己做错了。
因而杀了那叛将之后,就没有动作,等着皇帝对他的处理。
不然影响可能有些不好,以后收降不了东胡人,拖延了大汉北伐进度怎么办?
这对他的忠义之名,也有影响。
只是没想到皇帝如此宽仁,竟然没有任何处理。
他便也凑过来,询问接下来如何处置俘虏。
这才是主薄,应该做的事。
刘恪瞥了眼吕奉父,自然没什么责怪的意思。
谁叫东胡人投的不够快呢?
以后打东胡人也是这样,投慢了一律当反贼处理。
你投降都这么慢慢悠悠的,是不是想诈降?
好啊,居然诈降,多亏我慧眼识破了计谋,拉出去砍了。
战事已定,而接下来,刘恪却给出了几个谁都意想不到的命令。
“给这驴儿封君。”
刘恪很体贴的给驴子挂上一枚勋章。
打仗先打鹅,封赏先封驴,这一仗着实让人迷糊。
不过更让人惊讶的,还在后面。
“把这些汝南守军的甲胄扒了,放出城。”
放.
放出城??
凑过来的吕奉父、臧礼、敬道荣等人,都有些不解其意。
刘恪没有直接解释,而是反问道:
“当初敬道荣战败,又有聂羌入汝南,朕为何会哈哈大笑?”
敬道荣大大咧咧道:
“聂羌小贼,不足为虑!”
臧礼原本是不明白的,但看到归义军轻松夺取汝南城之后,便明白了过来:
“敬将军吃了败仗,东胡人便会轻视我们,因而不作防备。”
“而有聂羌这种名将入汝南,汝南之中的守备,就会更为松懈。”
“我军占据劣势,东胡人占据优势,这样才给了我军攻其不备,偷袭汝南的机会。”
刘恪点了点头,臧礼能统兵,也有一定谋略。
当先锋的武力值,可能差点了,道德底线也得考量一二,但作为副将还是挺不错的。
他打算让臧礼长期跟着种轩,好好做一下思想工作。
两人搭配起来也不错。
一个擅长奔袭,胆略过人。
一个是流寇,有丰富的流窜经验。
无论是做救火队长,还是敌后起事,都很适合。
刘恪继续道:
“那又可知,朕在遂平取胜后,又为何不直接夺取遂平?”
臧礼摇了摇头,这他却是不知道了,有补给不要,有根据地不要。
难道皇帝就是有着绝对自信,能打出三渡汝水的操作,完美避开东胡两路追兵,同时奇袭汝南吗?
这让皇帝再做一次,只怕也难吧?
敬道荣脑子直,大笑道:
“遂平守将被末将大名吓得胆寒,早已毫无战意,打下来也没意思!”
众人直接忽略了敬道荣。
种轩思索一二,道:
“攻打遂平,是为了引诱聂羌的追兵相救。”
“调度了聂羌的追兵,才给了我军三渡汝水的机会。”
“陛下不仅仅是调动了我军将士,更是时时刻刻指挥着东胡人的动向!!”
一语毕,四下皆惊。
这等用兵之能,竟连敌军都被调度了起来?!
吕奉父这时候突然开口道:
“不仅如此,若是我军夺取遂平,遂平县的东胡士卒,必然要逃奔去往汝南。”
“将遂平留了下来,才能在调度敌军动向的同时,分散东胡人的兵力。”
众人一阵恍然。
这十面埋伏之计,确实让他们陷入了插翅难飞,无比被动的境地。
但同时也让东胡人的兵力,极为分散。
如果不是兵力分散,汝南城中的守军不会只有这么一点,从而让他们在奔袭之下,找到机会。
“只是臣还有一事不解。”
吕奉父继续道:
“陛下冒大风雪而不停止行军,孤军深入而不惧,这又是为何?”
我开挂的。
这话刘恪说不出口。
种轩反应迅捷,立时将前因后果想了个明白,拱手叹道:
“风雪阴晦,东胡人才不能用烽火联系。”
“孤军深入,将士才愿意死战啊!”
这时候,归义军将士们才知道,原来皇帝早就在下一盘大棋。
对臧礼等降卒的优待。
对归义军将士的特训。
乃至于是深受信任的种轩、敬道荣等人。
不过是棋盘上的棋子。
种轩表示,自己学到了。
这才用兵用谋的最高境界。
哪怕是焚城而走,三渡汝水,冒雪突袭。
也并非是赌博似的,以身犯险。
而是无比精妙的算计。
哪有什么步步惊心,全是步步为营,步步赢。
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不错,这些都是为了奇袭汝南,但到了这里,就结束了吗?”
刘恪觉得众人想的没问题,很好很合理的解释了他那一身小挂。
不过现在只是拿下了汝南而已,后面要做的还很多。
“末将明白了。”
想到这里,种轩也明白过来。
虽然是不可思议的拿下了汝南,实际上他们的处境,和在西平县之中,差不了太多。
以皇帝的勇力,即使是西平县那种小县城,也能守得固若金汤。
纵然是聂羌,带着骑兵,也攻不了城,再怎么万人敌,也敌不过一个棋盘。
让他们弃西平而走的原因,在于多了敬道荣手中三千张嘴后,城中存粮不太够用。
而现在虽然拿下了汝南,城中粮秣固然能多用一阵子。
可他们依然处于十面埋伏之中。
到处都有大股守军,甚至还有两路追兵。
依然只能守城,还是很被动。
甚至说不定,守起城来,要更困难一些。
汝南城池宽阔,归义军将士们,满打满算也才一万两千人,不太够用啊!
于是乎,种轩渐渐也明白过来,皇帝为什么会下令扒了东胡降卒的甲胄,然后放出城去。
吕奉父也隐隐猜到了什么,立即着手准备了起来。
大军打扫着战场,清点着损失。
刘恪又将敬道荣唤到了身边。
“你将所部三千人留下,另外点齐三千归义军士卒,去库房取用冬衣,备足保暖衣物.”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敬道荣听罢,挠了挠头,有些不太明白:
“末将遵命。”
刘恪见此,特意叮嘱了一句:
“此事非大智大勇者不可为!”
敬道荣眼前一亮。
大智大勇?
纵观军中,吕奉父、赵宁差些勇武,薛嘉、岳少谦稍逊智略。
称得上大智大勇的,也就只有自己了!
“末将绝不会有负陛下重托!!”
汝南城的战事堪堪定下。
暗中的波云诡谲,却未曾少了半分。
袁深在袁氏府邸之中,意气风发。
虽然袁氏家主重病在身,但族中也并非没有能人。
他实在也不是谦虚,他什么袁氏分支家主,有那个能力当主家的代家主吗?
袁深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族老们不可能看他长得帅,就将这样一支传承数百年的大家族,随便交给他来掌舵。
还不是因为他最先投靠了大汉,还在皇帝面前露过脸?
汝南袁氏作为少有的大族,族中可有不少人,都在东胡之中当官儿。
甚至在汝南守军里,也有几个自己人。
家大业大的,以前不在大汉的势力范围内,倒是还好。
可现在皇帝都打过来了,哪能不表态?
袁深的态度很明显,自己身世清白,从没接受东胡的征辟。
就连在西平县之中,也给汉军提供了足够的帮助。
绑架?
我是自愿被绑架的。
一开始打听到,全翼固守在府衙之中,撑了一天一夜。
袁深还有些战战兢兢的,生怕拖延了时间,被聂羌杀了过来,有些怂。
但转念一想,他还是硬撑了下来。
代家主的位置都拿了下来,只要稍微经营一番,他也是不输于陈伏甲的天下名士。
凭什么不努力?
于是也开始发动有限的资源,聚集汝南之中的各个世家豪族。
一位老者缓缓开口,眉宇间充满了忧色:
“汉帝虽然拿下了汝南,但仍旧处于十面埋伏之中。”
“蒲前部大军未有折损,北伐的汉军,依然在前线不得寸进。”
另一位家主接过话来,声音带着一丝焦虑:
“后续还有蒲前光与聂羌所部。”
一位年轻的家主补充着,显然对未来的局势,感到不安。
“两路追兵,若是攻城,汝南城又如何能守住??”
所有人都是无比凝重,思考再三,仍是对汉军驻防汝南,缺乏信心。
面对这些问题,场内的气氛变得沉重起来。
他们不是不想投汉,但得为后续做一个更为妥当的谋划。
袁深说的,他们都懂。
他们也听袁深说了,汉帝是如何凭着一己之力,守住西平县的。
乃至于这次奇袭汝南,他们也很是认可。
汉帝确实有着常人所不能及的战略眼光,无论是用兵用计,都是天下顶尖。
但从西平县离去,就足以说明,这支归义军实际上在守城方面,做不了太多,大多都是靠着汉帝的个人勇武。
虽说汉帝在汝南之中的战绩,足够震撼人心,但细细一数,全都是奇袭。
乃至于在奇袭汝南之前,也全是一路逃窜,无比被动。
什么泥驴渡帝王,三渡汝水。
说得好听,实际上不都是跑路吗?
至今为止,蒲前部根本没有大规模兵马损失。
而聂羌大败十万普六茹部兵马,却是硬的不能再硬的战绩。
更何况,蒲前部占据着大量兵马优势。
归义军那点人,守汝南真不够看。
不过也不是说,这些家主不看好归义军。
而是他们觉得,归义军在打下汝南,取用粮秣物资,以及一些保暖衣物等必需品之后,很可能会像在西平县时一样,弃城而走。
如果这时候给大汉提供支援,很可能被后续再度夺回汝南的东胡人给清算。
最好的办法,还是保持中立,谁赢了自己都不亏。
袁深见实在说不通,自己寸功为立,着实难受,不由得猛地一拍桌,怒道:
“你们会后悔的!”
一个颇有威望的家主站了出来,道:
“够了,你只是袁氏的代家主。”
席间一阵紧张的气氛。
忽而,院外传来大吼声,而后门板应声而倒:
“开门,讲论语的!”
——
聂羌率部追到确山去了,另一边的蒲前光,则相较于聂羌,机动力没那么强。
而他所部大军之中,辎重物资也较多,还有些攻城器械,着实不能追赶的太急。
蒲前光在听到聂羌派人送给自己的消息后,稍微迟疑了一阵,并没有急着赶往确山。
虽说他也觉得,汉帝很可能带着归义军,从确山跑了。
这是三渡汝水之后,好不容易换取的一线生机。
但他总觉得,汉帝不会那么简单。
尤其是在经历过,驻扎有五万大军的军营,被五十人踹营之后。
蒲前光更是觉得,汉帝无论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
败了这么多次,他觉得想要预料到汉帝的行为,不算太难。
往夸张了,往离谱了想就行。
哪怕再离谱,只要有一点点可能,也是合理的。
那么在十面埋伏,大军追击之下,怎样的行为,才算足够夸张,足够离谱呢?
是带着兵马,在重重包围追击之下,逃出生天?
还是出其不意,倒戈一击?
蒲前光更相信,汉帝会选择后者。
那么如何才够出其不意?
蒲前光敏锐的发现了汝南。
汝南作为郡治,且是全翼驻扎的重城。
其中防御,乃至于将士们的戒备,相较于汝水以北完完全全的十面埋伏,要浅的多。
是个破绽。
虽然即使是破绽,也不是那么容易破的,但他们的敌人,是那个百战百胜,从未有过败绩的刘雉儿。
所以蒲前光选择,带着大军赶往汝南。
如果汉帝真的去了确山,以聂羌的能耐和其麾下精锐,也足够擒龙了。
他这个后续赶到的,至多分到一些汤汤水水,甚至都不足以掩盖连连败绩。
去汝南则不同。
纵然不能堵到归义军和汉帝,也不至于有什么过错。
而在去往汝南的途中,蒲前光遇到了暴风雪。
这样的天气之中,不适合行军。
简直天助东胡,以风雪封路,让滑如泥鳅的归义军,无法再东逃西窜。
可蒲前光再三思索,忽然觉得,这样的天气,不适合行军,所以很适合奇袭。
甚至于,在这样的局势,这样的天气下,汝南的守军,乃至于全翼本人,都不会过多警觉。
要出大事啊!!
“不行,必须得急行军赶上一阵了!”
就在蒲前光将要下令之际,前方有斥候匆忙来报:
“将军!前面有我军将士!”
“什么!?”
这真是晴天霹雳,一直猜测着归义军动向的蒲前光,快速打马,往前而去。
却见正好有一支无比狼狈的败军,正朝这边退来。
他们阵型混乱,如惊恐的鸟般争相逃窜,身无甲胄,只有薄衣。
谁都不知道,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将军,将军!!!”
一个溃卒看见了蒲前光所部大军,疯狂哭喊着。
可周围的哭喊声,将他的呼喊完全掩盖,连他自己也听不清楚。
他们正是汝南城的守军,在扒下甲胄之后,放出了城外。
但天气寒冷,遍地雪白,他们甚至都不知道,何处能够落脚。
只能沿着记忆中的大路,胡乱奔逃。
能碰巧之中,和蒲前光的大军汇合,都已是无比意外。
蒲前光亲自上前,捂着溃卒的手,为其暖着身子,问明白了缘由。
自己料敌先机,猜到了归义军的动向,竟然还是慢了一步。
硬生生让那刘雉儿,在雪夜之中,夺取了汝南。
不仅获得了补给、甲胄、保暖衣物,甚至还有了各种大型守城器械,可以依托汝南城的高大城墙固守。
就连发起十面埋伏之计的全翼,也黯然身死。
甚至还极为不当人的,将降卒全都放了。
“那刘雉儿真是不当人子啊!”
蒲前光恶狠狠的骂了一句。
这和他放过了敬道荣的三千将士,有异曲同工之妙。
敬道荣的三千部曲,给西平县的存粮带来了极大压力,逼得归义军不得不放弃西平县。
这些来自汝南的溃军,虽然不会给他所部的大军,造成粮秣压力,但会影响军心。
他可不会发勋章,压根没什么鼓舞士卒的手段。
只能硬生生安抚,这个安抚的过程会很长,溃卒肯定会影响全军士气。
这必然会让他之后的攻势受阻。
没有甲胄的士卒,完全就是累赘。
甚至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硬生生接着。
不然在这天寒地冻之中,这些溃卒只能等死。
他哪里背得起这种骂名?
至于刘雉儿将溃卒们放出城,是不是不顾其死活,有违仁义?
刘恪表示,这没毛病啊,将降卒给放了,让他们回去找故主,难道不算是仁义之举?
甲胄沉重,妨碍跑路,给他们直接卸下,难道还不够贴心?
蒲前光一边安抚着败卒,一边下令放缓行军速度。
现在知道汝南城已失,他也不急着行军了,这种天气下急行军,就是找罪受。
真搞不懂,那刘雉儿到底凭什么能急行军后,还奇袭汝南成功的,就离谱。
而且这也是给了刘雉儿带着归义军跑路的时间。
只要你跑了,我重新率军夺回汝南,也是大功一件。
至于追击,就还是让聂羌去追吧,他真累了。
三渡赤水他追着渡了两次,就快维持不住军纪了,追击也不是个好活儿!
而如果刘雉儿选择带着归义军硬守.
“这次可不一样了。”
蒲前光双眼微米,西平县城墙下失去的,他一定要亲手拿回来!
如果刘雉儿真当着归义军硬守汝南城,这次铁定没他好果子吃!
因为他现在,可不仅仅是带着大军,更有石周曷部、乞颜部的支援!
“去告诉乞颜雍,等到我军在汝南城下安营扎寨,就可以着手组装那些新式霹雳车了。”
几天之后,蒲前光就带着大军,在汝南城下落了脚。
由于吸取了之前的教训,蒲前光也没急着攻城,而是派出一员名唤阿里术的勇将,去城门前叫阵。
“你!出来呀!”
“城关上的鼠辈,给爷滚下来!”
“听说那刘雉儿的棋盘不错,敢下来与小爷我大战三百回合!”
“有能耐就驾着驴车出来,与我一战!!”
城头上的归义军倒是还好。
东胡将士们个个听得浑身一颤。
敢这么叫嚣,也就是阿里术这种脑容量不大的猛男了吧?
得亏是阿里术次次都是单骑叫阵,东胡将士们也乐得轻松自在。
不仅能体现阿里术的勇武与嚣张,更能进一步,激怒城头上的归义军。
自己的小命也能保住。
不然城头上突然落下一个留客桩,他们就得跟阿里术一起凉凉咯。
“这阿里术武艺平平,便是末将也能将之斩于马下啊!!”
城头上的臧礼倒是听得恼火,他认识阿里术,阿里术武艺稀疏平常。
即使是不以武艺见长的他,也能斗个上百回合。
“臧将军冷静些,东胡人就是想以言语相激,诱使我军出城。”
种轩急忙上前拦下。
“我知道。”
臧礼也是停止了动作,他当然知道这是诱他们出城,不过是做做姿态,表明自己的忠心罢了。
和皇帝跑了一路,他直接从大汉忠良跃升成死忠!
就算哪天败了,他不得不重新当起流寇,也一定要打出汉旗!
刘恪远望城外的一片肃然,看着叫阵的阿里术,也是道:
“蒲前光兵马众多,我军兵马短缺,能守满城头已是有些吃紧,贸然出击,只会反受其困。”
“纵然要出兵,也得等着援军。”
正面打,确实是打不过蒲前光所部,这一点毋庸置疑。
“援军?”
臧礼一时间摸不着头脑,闷声问道。
“巴尼汉所部,就是我们的援军!”
“啊?”
这次连种轩也没反应过来。
听皇帝提及,才发现,按照敬道荣所说,理论上岳少谦除了敬道荣之外,还派出了巴尼汉这一路援军。
只是现在他们都拿下汝南城了,巴尼汉所部还没有半点音信,难道不是说明,没能突破蒲前部的封锁吗?
种轩心里固然清楚,巴尼汉和他一样,都是少年英杰,因为其南越土著的出身,尤其擅长山地作战。
麾下兵马,也大多是南越土著出身。
但问题在于,现在下雪了。
山林里寒凉,大雪封山,在这个气候之下,翻山越岭已经不是易事。
翻完之后,还得面对山下栅寨之中的东胡守军。
栅寨可不仅仅是防备归义军出逃,也能从另一面防备大汉的援军。
十天半个月的,没有巴尼汉的消息,十有八九就是突破失败。
岳少谦的两路支援,能来一路,就已经很不错了。
臧礼和种轩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疑惑。
臧礼不解问道:
“陛下,巴将军当真能来吗?”
如果巴尼汉能来,打蒲前光所部一个措手不及,加上他们突然杀出城中,以及先一步展开布置的敬道荣。
确实有可能大胜一场,乃至于将蒲前光所部,直接剿灭。
但巴尼汉真有可能赶到吗?
不仅要面对东胡人的拦截,一路上的困难重重,就连目的地也不明了啊!
归义军这么一通走位,在消息闭塞的情况下,只怕就算是自己人,都很难相信,此时的归义军在汝南!
要是巴尼汉好不容易突破了封锁,结果赶到了西平
不过刘恪并不纠结这些小事,颔首笑道:
“那是自然。”
他深深看了臧礼一眼,若有所指道:
“就像相信你一样,朕相信每一个汉臣。”
臧礼一愣,一时间感动的无以复加,忠诚嘎嘎涨。
他一介流寇,又是降将,何德何能让皇帝如此信任有加?
刘恪说罢,便不做言语。
让种轩与臧礼守好城,又去看了眼吕奉父在汝南城中的讲学,便去往府衙中休息。
他当然相信巴尼汉。
巴尼汉是天生的特种将领,还是个人型变频空调,正适合这个局面。
而且当时巴尼汉还小的时候,刘恪就看过,统率可以自然成长到98。
这几乎是岳少谦之下的第一人,狄邯这些年一直统兵,只怕都有所不如。
纵然还没成长到巅峰,也不会差到哪儿。
敬道荣都能突破的封锁,最擅长于此的巴尼汉,没理由突不过来。
再说了,皇帝相信自己的臣子,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
但刘恪也没打算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偶尔还是能开开小挂的。
【姓名:刘恪】
【年龄:24】
【统率:80;武力:71;智略:77;理政:65】
【正统:100】
昭武五年的他,已经24了。
各项能力相较于登基的时候,也有了十足的进步。
统率这方面,已经有了80点,相较于单骑入汝南的时候,涨了3点。
算得上二流将领。
这也是刘恪有自信带着归义军,从西平县一通走位,三渡汝水,再奇袭汝南的原因所在。
这个统率,加上自己的威望,以及足数的天命,统率一万出头的归义军,绰绰有余。
武力值只因为擒拿张定国、杀了侯万醒,而涨了1点。
其实武力这对刘恪,已经没啥太大意义了。
天命太多,他已经有各种开各种武力挂的方法,能玩出花儿来。
智略涨的倒是不错,刘恪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心里的算计越来越多了,确实有所成长。
哪怕不鬼魅,也能有一个较为稳定的发挥。
重点来了。
【君威:2048】
刘恪自单骑入汝南之后,大半年都没抽过天命。
原因就在于,没有攻城略地,获取的君威数量着实不够多。
凭着臧礼、袁深,以及后方的萧元常,可能挖掘出来的各种人才。
再加上满怀英的【生态调查】、傅玄策【海上丝绸之路】,这两个大的政令。
也才涨到了一千五百多一点。
直到取下汝南城这个汝南郡的郡治之后,才算又添上了500。
按照定向抽取,有五成概率会歪来计算,足够他抽出一个准确的定向了。
而且刘恪这次还讲了一波玄学。
汝南,是光武皇帝进修魔法的地方。
虽然倒流河的碑,是他造假的。
但他也是诚心在祭拜着。
乃至于现在,床榻前一步,就是那方石碑。
可谓虔诚无比。
“系统,给我定向抽刘秀!!”
刘恪又对着石碑拜了拜,祖宗在上,多多保佑啊!
【叮!恭喜宿主已获得不可思议的天命,请自行查看!】
暌违已久的系统声传来。
刘恪慢慢睁眼,看向了天命栏。
顿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嘴唇微微张开,心跳加速,思绪混乱,大脑仿佛一片空白。
等他稍微缓过劲来,看了几眼石碑,然后揉了揉眼睛,又不确定地再次看向了天命栏。
再度确定之后,整个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只得强行压下心中激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
终于才将自己的情绪,稳定了下来。
【天命所归】
一发入魂。
去医院了,所以晚了,继续日万,争取九月份每天都能日万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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