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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奉父不是不知道宋王旧事,毕竟刘裕的名头还是挺大的,大汉千来以来,首屈一指的贤王,每个大汉宗室子弟的梦想。
也正是因此,但凡念过些书的人,都对却月阵大多有所耳闻。
咱们吕夫子是个爱读书的,自然对此有所了解。
却月阵确实是以步卒,制衡骑卒的一种战法。
但其实是一种,侧重于防御性的战阵,几乎没有主动攻击的性能。
不仅如此,而且布阵难度相当大。
不仅需要将领有着高超的调兵遣将能力,也需要挑选精明、善战、善射的精锐士卒。
对兵刃要求以及将士素的素养,都很苛刻。
还非常讲究战车、弓弩兵、近战兵、水师的配合,依靠有序的反击、阻击,才得以实现对骑兵的打击。
总的来说,却月阵是就是一种,多兵种协同的战法。
依靠多兵种,尤其是战车,与步卒之间的密切配合,进行协同作战,从而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算是步坦协同的古代版。
总而言之,难度很高,就连岳少谦都没把握能复刻出来,所以他当年才会创出钩镰枪,用来以步克骑,而不是却月阵。
正因为了解,所以吕奉父更加摸不着头脑。
皇帝如果说他懂得却月阵,吕奉父自然不会多加怀疑。
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战车?
没有。
驴车倒是有几辆,但数量太少。
就算人人都有皇帝的驾车技术,也难以形成体系。
人家却月阵的战车,是能挡移动矮墙使的啊!
甚至这战车,才是却月阵的关键之处!
那弓弩?
就目前这些将士们的射术,根本指望不上。
水师呢?
呃.你是在说澡盆子?
吕奉父想都没多想,劝谏道:
“臣觉着,陛下可直接乘澡盆渡水,没必要与东胡人在岸上干耗着。”
他是见过澡盆渡江的,按照他对澡盆的固有印象来看,先用前面的两千人,把东胡人的骑兵挡住,拖延时间。
后面的一千将士,将澡盆连接起来,浮于水面,便可如之前澡盆渡江时一样,轻松渡水。
虽说会损失两千将士,但他们也能成功渡水。
只要皇帝和大军主力汇合,一切都不是问题。
而且也并非没有收获。
至少全灭了蒲前成所部的兵马,虽然还没来得及统计战果,但至少也有万余人,两千换万余,算得上一场大胜。
至于面对冲来的东胡骑卒,最后选择了跑路,也是正常人都会做的决定。
人困驴乏的三千步卒,面对养精蓄锐,有备而来的近万骑卒,直接开溜很正常。
但刘恪显然是个很有主见的皇帝。
尤其是在有了亲朋祭天法力无边的底气之后,更是得嚣张一些,才能对得起列祖列宗厚爱。
“吕卿,你这一仗打的甚为勇猛,待这一仗罢去,朕便升你为.”
一句话没说完,前方一阵筒鼓声。
西侧丘陵间,涌出密集的骑兵身影。
尤以西侧坡顶最多,筒鼓声阵阵,伴随着东胡人吼吼的怪叫声,马蹄飞扬而来。
蒲前成以及数万东胡将士,不惜性命,近乎于自杀式的冲击,确实消耗了汉军体力。
而且东胡骑兵速度着实惊人,以至于尽管刘恪在第一时间调度兵马,此时也没来得及完全成阵。
刘恪手里的棋盘,也剩不了多少。
而密集的蹄声轰鸣中,上百名骑兵,顺着斜坡飞驰而下。
最前头刚落入阵地的汉军将士,队形顿时大乱,有些不知所措。
有人继续在前进,有人停下原地防御,更多的是进退失据。
包括下层将校在内,一时间,竟是陷入了混乱之中。
刘恪见此,不由得微微皱眉。
看着动静,骑兵数量不少,这蒲前成当真是狠得下心,直接用命换出战机。
不得不说,如果不是他身上挂多,这一波,可能真就跑了。
“吕奉父,你带亲兵督阵,溃逃者立斩!”
“啊?”
吕奉父又啊了一声,脑中也有点发懵,他文官啊,哪里来的亲兵??
他抬头瞅了一眼,那些自斜坡上冲下来的东胡骑兵,速度远超步兵。
颇有种碾压一切的气势。
那些被调度去前方抵挡的两千将士,有些不知所措,难以抵抗。
吕奉父见此,也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虽说是文官,但大汉的文官,从来都不缺少立于兵锋之下的血性。
东胡人的骑兵,此时已经到达平地,直冲着守备的汉军而来,汉军阵中一片惊慌的叫喊。
率先成阵的,只有数百人。
那数百人纷纷将长枪斜举,因为一直未有歇息饮水,喉咙嘶哑,喊出来的声音都没几分气势。
好在队形较为完整。
而那些未成阵,只是匆匆赶到前方的将士,境遇就不那么好了。
在移动中直接遭到了东胡骑兵的冲击,正在混乱之中。
“直接冲阵了吗?”
吕奉父有些紧张,按照正常的情况,步卒如果不成阵,被骑兵一撞开,基本就崩溃了。
在吕奉父不安的目光下,又有好些个汉军将士,因为仓促之中,步伐不统一,拥挤在一起。
很多人连兵刃都还没有举起,就跌坐在了地上。
而东胡人之中,已经有好些骑兵,望着他这边来了。
就在吕奉父以为,这路骑兵要杀向自己这边的时候。
当先的一个东胡骑士,不知为何,竟是勒住马,硬生生一个转弯,速度减缓的同时,绕开了这边,继续杀向那些立足未稳的汉军将士。
不成阵的汉军将士接连倒下,叫喊声混杂在一起。
后续填上的将士,似乎也有些受到影响,似乎随时可能崩溃。
骑兵没往着他这边冲,吕奉父还不及庆幸,便发觉形势仍然不太妙。
甚至不能说不太妙。
完全找不到胜机啊!
这么下去,只会被骑兵不断冲阵,一点点打乱。
能成阵的倒好,能多支撑一会儿,不成阵的直接凉透。
而且他们只有三千人,还都是久战之下的疲兵,就算能撑,又能撑多久??
如果前面崩溃,后面还在连接澡盆的将士,更是没有一战之力。
那就只能跑路。
陆地上跑,肯定跑不过四条腿儿的,还是只能尝试澡盆渡水。
不得不说,东胡人这一仗打得确实是狠,完全是不计伤亡,也要冲着汉军咬上一口。
这时候,吕奉父见着几个汉军将士,似乎是想要退后。
当下他使劲的一跺脚,嘶声喊着:
“站着干嘛!往前顶住!”
吕奉父的行事方式,也很文官,比较温和,手上都没兵刃。
但语气如何,做法如何,并不重要。
那些有些退意的汉军将士,见着后头监军的是吕奉父,个个扭头,毫不犹豫,直接往前顶。
别看这家伙手上没刀,身边也没其他监军一起。
也就身高体魄,看着比较唬人。
但这可是能在大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吕主薄,吕夫子!
比起被一拳打开花脑袋崩出西瓜汁儿,还是被东胡人砍了要利索点。
“不愧是我汉家儿郎啊!”
吕奉父自己却没什么感觉,只是感叹一声。
他只是一介文官,粗通拳脚而已,在将士们之中,基本没有任何威信。
但将士们还是选择了上前!
这就是汉家儿郎的血性!
哪怕在这种近乎于必败的局势下,甚至都已经心有怯意,想要退走。
但听到有人在身后鼓舞,就一定会抛弃性命,冲到最前方!
在混乱之中,两面布防的两千汉军将士,终于勉强成形。
吕奉父大步走到前排,转身面对着所有将士,让所有人都能看到自己。
他需要稳住军心,如果东胡人的骑兵,在这时候冲过来,他肯定是第一个完蛋的。
但如果自己躲在后面,只是普普通通的监军,军队崩溃的话,他最终也未必能逃掉,还不如站到最前方。
“杀!”
这个状态的吕主薄,其实没有什么实战作用。
但碍不住那宛若天魔降临一般的彪炳战绩。
这群汉军将士,看到吕奉父,莫名的安住了心神,最后的骚乱,也很快稳定了下来,并跟着一同嘶吼着。
“杀杀杀!!”
汉军将士们暂且稳住。
而此时又是一阵筒鼓声响起,东胡骑兵再次吼叫着,从正面冲来。
密集的蹄声轰鸣,吕奉父心头巨跳,成群骑兵的身影逐渐变大。
然后骑兵从他这一侧绕过去了。
领军的蒲前融也不想啊,但他实在没办法。
当前的局面,乍看之下,他们占尽了优势。
实际上,还是有一定危险。
比如他这个主将,突然被人万军取首了。
按照以往的经验,这样的概率很小。
但现在汉军阵中,有能耐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再施施然全身而退的,足足有两个人啊!
一个刘雉儿,一个吕奉父。
蒲前融又不以武力见长,虽然敢在最前面率军冲阵,但也是有选择的,肯定不会朝着有吕奉父有刘雉儿的地方冲啊!
吕奉父就站在最前头,即便手无兵刃,让人拿捏不准到底想要干什么,也是个极大的威胁。
于是乎蒲前融直接就率军,绕了一绕。
至于吕奉父.
他选择弯弓搭箭,让将士们射一波再说。
反正这吕奉父一直自傲,身处战阵从不着甲,只要中了一箭,肯定能重创。
嗖嗖嗖——
一连串的破空之声。
轻箭连珠般从吕奉父的身侧飞过。
没中。
蒲前融心里慌,那些东胡将士们也怂啊!
很多人紧张之下,差点都没能松开弓弦,虽说是射了一波箭雨,但大多数箭支,都歪斜着栽在吕奉父身前,力道根本不够。
吕奉父:
东胡人的射术,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啊?
他立在队前,一动不动。
不断有箭支从半空扑下,插在他面前的泥土中噗噗作响,有些无力的箭支失了方向,只是绵软的跌下。
也有力道不错,且十分精准的箭矢,但吕奉父只是肩头一抖,手一伸,就徒手给抓住了。
徒手抓利箭难免让人有些紧张,吕奉父心中其实也没什么底,虽说他也略懂射术,但更擅长的,终究还是文事。
这怪异的场面暂且不提,其他不需要面对吕奉父的东胡将士,倒是发挥的很不错。
虽说有些伤亡,已经在汉军阵前,抛下了数十匹马尸。
但也成功在一点点破坏着阵型。
汉军越来越处于下风,而且因为兵马数量着实太少,在伤亡增加之后,竟然出现了空缺,后方没能有将士补上。
正忧心不已之间,吕奉父回头望了一眼,见得不少木桶澡盆,已经被串了起来。
吕奉父顿时舒了一口气。
“退者,斩!”
吕奉父没有一点当将领的觉悟,一道将令都没发过,只是充当着监军的职责,不让一个将士后撤。
偶尔得空了,还会做点主薄应该做的活儿,粗略算上一算,当前的兵马折损。
不过只是如此,也够了。
当前的局势,也就岳少谦和韩起那个级别的将领来了,才有可能通过单纯的调兵遣将,来逆转战局。
能力差了去调度兵马,还不如就这样用笨办法死守呢!
不少汉军将士看着吕奉父,目光之中都带着崇拜之色。
吕主薄不仅武艺当世一绝,就连领兵御敌,也有一手,战至如今,区区两千疲惫至极的步卒,竟然能在近万的骑兵手底下,顽强支撑!
不过后方的刘恪,已经看出了前军的颓势。
至多也就再撑一炷香的时间。
一旦被东胡人撕开一个口子,汉军将会迎来大败,而且速度必然极快,几乎能在瞬间溃不成阵。
好在他也看明白了形势。
就万余骑兵而已。
当年打乞颜构,带着八百人就将一万骑兵打着跑,现在手上三千人,就算都是疲兵,也没有输的理由啊!
“擂鼓!”
刘恪大喝一声,下令道:
“传令后方将士,分作两队,每队各五百人.”
吕奉父见得这边的木桶澡盆,已经全部相连,又从前方回来,催促道:
“陛下,咱们现在开始渡水吗?”
刘恪只是笑笑,指指前面马兵,道:
“东胡人来势汹汹,我军能维持到现在,就是因为还能成阵,若是咱们退走了,这阵就乱了。”
“再说了,朕若是撤了,如何对得起前面这些战死的将士?”
吕奉父一脸难色,现在不渡水,撑到最后一刻再渡水?
虽说这么做,确实能背水一战,很提士气,但多少有点不智啊,这不是完全将自己暴露在了危险之中吗?
不过他觉着自己就是个主薄,心中有些想法,也不太敢讲,只能顺着皇帝的意思,道:
“是,那咱们守着便是,左右只要挡住东胡人,便好了。”
刘恪摇头道:
“不必。”
“东胡人敢战,拼得一死来换取战机,我汉家儿郎,难道便怯战了吗!”
“这却月阵,不是成了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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