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回头，从亡国的压力中解脱出来的法厄同突然想到了一开始她和商洛交谈的内容。

    “哪句？”

    “就是之前说的！我父亲的心脏在你手上！”

    “是啊，我一开始就说了。我说过，明人不做暗事，一五一十都和你说清楚了。你开始你还不信来着。”

    “父神啊！这是真的！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

    商洛再次给出了明确地回答：“不是。”

    砰砰砰砰，她连跨几步冲回来，把商洛冲倒在沙发上：“把我父亲的心脏还回来！那不是我们的约定范围之内！违反契约的是我，不是他！把我父亲的心脏还回来！”

    “诶诶，你冷静一下，你问问题不要打人啊。你忘记你上次‘冲冠一怒’的后果了吗？”

    “我不管！把我父亲的心脏还回来！他的修持，他的愿景，还有无数人的心力，全都在那颗金丹上啊啊啊！不能因为区区一个法厄同就把它交出去！父亲他到底在想什么！他为什么要答应你！”

    “总之”

    “总之今天我们两人只有一个人能出这扇门！”

    “那就下辈子见吧！”商洛翻身就扣住法厄同的咽喉，借着冲势把她掼入沙发。沙发的软垫被压缩到了极限，内里的袋装弹簧一根根崩裂开来，法厄同也被摁得嵌了进去：

    “我告诉你，现在的你可打不过我。因为我是天人，而你只是凡人。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现在再不冷静下来，才真的要对不起你父亲！”

    “.”法厄同被扼住了咽喉，整个脸都涨红了。

    “懂了没有！懂了就眨眨眼！”

    她本来还眨眼，现在根本就不眨眼了。她死死地盯着商洛，血丝都爆了出来。

    只是凡人的法厄同很快就体会到了凡人的难处——人被掐，就会死。人不眨眼，就会流泪。

    眼泪流了下来，但也不只是因为身体上的不适。留下了的几滴眼泪像是打开了阀门:

    “呜哇！！！！！！”

    洪水般的泪水流了出来。法厄同哭了。

    【啧，她哭了。】

    “谁叫她的脾气倔得和驴一样。我受了他爹的馈赠，所以才要替他教育一下他女儿。”

    就像新生儿的第一啼哭，这是身为凡人的法厄同的第一次哭泣。蜷缩在沙发里，她哭得泪如泉涌：“爸爸.我对不起你！”

    她最先想到的，还是对不起自己的父亲。她和商洛的账已经算清了，但她和父亲的账已经无法算清了。

    像襁褓中的婴儿一样，她蜷缩在沙发里，怎么哭也哭不够。

    “唉。”商洛叹了口气。他拿起水壶，给法厄同倒上了一杯茶。等她哭累了，这杯茶可以帮她润润嗓子。

    许久，哭声戛然而止。

    她缓缓坐直了起来，看到了热茶。

    喝了一口，她也接过商洛丢过来的纸巾，用纸巾擦拭了脸上的眼泪。

    “你怎么不继续哭了？”

    “我只是意识到，再哭下去也不会有父亲来帮我了。他他只能帮我到这里了。”

    “那倒不至于，你的父亲似乎还保留了相当程度的神力。”

    “没有用。那颗金丹才是他力量的源泉.他现在.就像离开了水的鱼，还要翻山越岭搬运重物。他他撑不了多久了。灯塔计划还没有结束，他会把自己给献祭进去的。”

    “可是我也没有办法。那股力量帮了我很大的忙，现在我们双方的未来都有一部分要投射到‘果壳中的无限宇宙’里。我的职责也很重大，那颗你称之为‘金丹’的物件，它是我的，但它也不只是我的。我的身上也背负了无数人的愿望，不能就这么卸下来。”

    “我知道我知道.那.”她看着商洛：“有没有可能，在未来的某个时刻，你可以将它还给我的父亲？”

    “你搞清楚，那不是还，它现在属于我了。但是如果将来我不再需要它，我可以用它同你做个交易——是的，只能做交易，因为我没有平白无故把它给你的必要。你不是很喜欢交易吗？那就来交易吧。现在的你有什么筹码？”

    “我”她看着茶杯。杯中倒影着她的脸，还有她的头发。属于半神的，像地中海的太阳一般的金发已经随着力量本身一起消失了。准确地说，是转移到了商洛的头上。以神力为炉鼎，商洛获得了天人的力量，以及随之而来的华发（还有红瞳）。

    她自己，只剩下普通罗马人的头发。黑色，但是微微卷曲，还有些凌乱。

    她什么都没有了。

    “现在的我.没有。但是将来的我会有的。我会努力去获得筹码，一定会和你进行等价的交易。”

    “这才像人话。我想你的父亲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他也会欣慰的。和半神的生涯说再见吧，用你自己的双眼好好看看这个世界，用你的手重新感受她。如果你觉得对不起自己的父亲，那就用自己的行为来偿还。我不能帮你偿还，但我可以给你偿还的机会。听懂了吗？听懂了就眨眨眼。”

    法厄同眨了眨眼。

    “喝茶，润润嗓子。”

    法厄同喝了茶。

    “很好。你要学的第一课就是——不要发脾气！神明也好、半神也好，凡人也好，这个世界有它自己的规则，不会随着你的怒火而动摇。不属于你的东西，靠发脾气是拿不到的。想要就靠自己的手来拿：凭着努力拿到手也好，凭着武力抢回来也好，总之你给我好好冷静一下，不要血气上来了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你可以不在乎你自己，还有别人在乎你，知道吗？所以这不是为了你自己，也是为了你父亲的。懂了就眨眨眼。”

    法厄同眨了眨眼。

    “那我就姑且当你听进去了。道祖把你送到我这来，我就给你这个机会好了，我这里正好缺人手。我就当你愿意来工作了：作为员工，你可以提出身为员工的要求。你现在有什么要求吗？”

    “我我饿了.”哭了一场，她确实饿了。

    “门外的信箱里有邮购簿子，那上面应该有外卖的单子。”

    “.”

    “你看着我干嘛？去拿啊！门口，出门左拐，信箱。我请你吃饭，你去拿个菜单不行吗？”

    “哦哦！！！我这就去，这就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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