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的手有点抖。

    她应该不光是没有剥过皮、断过肢，甚至也没有杀过人。

    艾华斯有些遗憾、又有些欣慰的想着。

    当她那微微颤抖的刀尖刺入艾华斯的皮肤之时，艾华斯就意识到了她是一个新手。剥皮还好，虽然将一部分的肉也剥了下来，让艾华斯发出了极为痛苦的呼号……但到断肢的部分她就几乎无法进行下去了。

    或许是因为艾华斯的叫声太惨，以至于她害怕到浑身哆嗦，根本没有力气斩断艾华斯的双手、甚至反倒是自己哭了起来。

    艾华斯只得给了诺艾尔一个血淋淋的拥抱。好声好气的安慰、鼓励了好一阵。

    “你不是想要勇气吗？”

    艾华斯温声说道：“那我就给你勇气。”

    他并非是想要如此温柔的说话，而是因为先前被新手剥皮的痛苦、变得太过虚弱，失去了力气。艾华斯的痛苦并没有被稀释或是削弱，不然牧养法也就失去了效力。

    “……你在现实中叫什么？”

    明明是艾华斯自己提出的计划，但听着他的惨叫、诺艾尔还是心软了——或者说有些心惊了。

    她忍不住说道：“我会想办法补偿你的……”

    艾华斯只是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那就不必了，殿下。你给不了我任何补偿的。”

    最终，诺艾尔还是狠下了心。

    她用均衡道途的能力强化了手中的仪式刀，快刀斩乱麻的连续斩断了艾华斯的四肢，随后干脆利落的将他的头颅也一并斩下。

    她只是不想要再听哀嚎声。但如此迅捷的动作，反倒是让痛苦变得更少了。

    艾华斯的头颅飞出之时，他的大脑中仍旧残留着强烈的痛苦。

    可他却只是在闭目祈祷，空洞的左眼眼眶中流下一行血泪：

    “我为宴主，献上自由之翼……

    “我为宴主，献上纯洁之腕……

    “我为宴主，献上舞蹈之足……”

    而在诺艾尔震撼的目光中，她看到艾华斯所切下的残躯纷纷飞起、环绕在那斑斓的司烛圣像周边，爆开并化为了漫天血雾、将司烛染成了彻底的猩红。

    艾华斯飞起的头颅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落在了司烛头上。

    他一只眼睛闭目、另一只眼睛长出纯白色的花，看起来有一种诡异而又慈悲的味道。

    他的右眼之中不断长出一条条的漆黑罪棘，缠绕在已经变成了红色的司烛身上、终于补足了司烛身上所欠缺的最后一片鲜红。白色司烛那原本诡异的愉悦笑容，在被鲜血浸染也变得慈悲了起来。

    一朵朵美丽的白色花朵也从黑色荆棘中绽放，将艾华斯的头颅完全遮挡在后面。

    下一刻，司烛头上的那些蜡烛也全部都亮了起来，燃起了纯白色的火焰。

    那足以照亮天地的光芒在血雾之中竟然透出了一丝虹色的光辉，看起来如同一道神圣的光环一般。

    那些被艾华斯所杀死的宾客、以及那些乐师，他们的尸体在同一时刻燃起了火焰——不过那是鲜红色的火焰。

    他们的那着火的尸体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虚虚举起手来、如同他们手中举着酒杯；他们鞠躬或是抚胸，向着司烛、亦或是司烛头上的艾华斯致敬。

    随后，宾客们便在火焰之中互相热情的拥抱在一起，乐师们奏响了欢快而热烈的最后一曲。

    起舞，起舞，疯狂起舞——

    愈发狂野的舞蹈、完全拼命的舞蹈。

    诺艾尔怔怔看着这一幕。

    这次他们的舞蹈并没有任何章法，也没有任何技巧可言。每个人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跳，乐师的曲子也不再同步……可这种乱糟糟的感觉却没有给人以混乱吵闹的感觉，反倒是给了诺艾尔一种异常的震撼感。

    突然，她被“人”一把拉入了舞池中央。

    那是一位二十多岁的金发青年。

    他的脖颈上有着一道巨大的创口，但脸上却正带着热情洋溢的欢快笑容。

    在星锑的王庭，诺艾尔从未见过除了小丑拉罗之外能有这种笑容的人。

    大家仿佛都有些悲伤的故事，要么是眉头紧皱、要么是板着脸。所有人都思虑万千，永远都在彼此争吵。

    “……大家为什么这么开心？”

    被拉扯着，跳起滑稽舞蹈的长公主忍不住问道。

    但对方却并没有开口回答她。

    然而青年却也并非是没有神智的亡灵——只见他伸出手来，伸手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一下，单手捋着自己的嘴角、向上露出一个笑容。

    随后，对方就拉着她狂欢舞蹈。

    他身上的火焰并没有蔓延到诺艾尔身上……或者说，那火焰只让她感到温暖。就像是淋雨后穿上了被烘热且干爽的衣服一般。

    他身上先是衣物燃烧了起来，化为无形。随后是皮肤、血肉。

    一曲终了，无论是宾客亦或是乐师都只剩下了一具具骷髅。

    画面开始慢慢减速、凝滞。

    艾华斯注视着这一切。

    虽然头颅被斩断，但他仍旧还“活着”。

    他的身体是透明发光的，异常显眼。

    可此刻艾华斯就站在诺艾尔身后，她却没有看到艾华斯。

    而另外一边……

    艾华斯看向被石化的安德莉亚。

    她却并没有飘出灵魂来。

    果然，只要不把她彻底“杀死”，而只是使用石化、冰冻、封印等手段控制住的话，她就与这场晋升仪式无关了。

    就和物质界的月之子一样呢。

    针对不死性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们封印起来。

    “只是……”

    艾华斯心中叹息着。

    果然不愧是司烛的仪式，还真是在鼓励自我“死亡”。

    他并非是故意揣摩出题人的想法，才选择了自我献祭。但如今却因为自己的选择恰好契合司烛而受益……

    在凝滞定格的世界中，艾华斯面前再度浮现出了一行字。

    【宾客因何而死？】

    紧接着，他身边也浮现出三扇门来。

    下面也都浮现出了对应的一句话：

    ——【盛宴】、【杀戮】、【审判】。

    如今，他已经没有任何疑问了。

    灵体状态的艾华斯，毫不犹豫的推开了【盛宴】那扇门。

    下一刻，整个世界变成了光芒。

    整个世界都由此被剥离出去，凝聚成了一幅完整的画。

    缠绕着罪棘的深红司烛闪耀着一圈璀璨的霞光。

    猩红色的舞台之上，一具具燃烧着红色火焰的骷髅正在激情的起舞、奏乐。每一具骷髅的动作都完全不同，比起社交舞会更像是发疯般肆无忌惮的舞蹈。

    也有骷髅举起手中的酒杯、热情碰杯，同样猩红色的酒液也因激烈的酒杯碰撞而被泼洒在外。

    那并非是宴会。

    而是狂欢——

    【盛宴皆有终时。饱饮愚者之血，喰食宴者之肉，直至筵宴功成，宾客尽兴散场。而后，宴主将再度完美，升至天司之位。他们所渴盼的宴会终将再度召开，或许是在梦界、或许是在未来】

    【——已完成，《无尽狂宴》】

    艾华斯耳边响起了这样稚嫩而庄重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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