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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
应栗栗一直说到师徒四人遭遇观音莲池的鲤鱼精。
元嬷嬷那犹如天籁般的声音,终于响起。
“陛下,殿下,该用膳食了。”
她回头看着元嬷嬷。
尤似看到了思念许久的情郎。
只恨不得上前亲她一口。
当真是救人于水火的活菩萨呀。
再说下去,她就该当场暴毙了。
虽然中途殿下说过几次休息。
奈何陛下听得入神,连番催促。
她的狗命,总算是保住了。
容清璋忍俊不禁。
狗命?
这是连人都不想做了?
隆徽帝摸了摸小腹,道:“传膳!”
很快,十几道膳食上桌。
两位主子肯定是吃不完的,剩下的会赏给关雎宫的下人们。
老规矩。
容清璋给应栗栗拨了菜,让她在自己旁边一起用膳。
隆徽帝不动声色的看着他们。
想到去年的那一幕,到底没说什么。
“《西游记》为谁所着?”
他问道。
应栗栗嘴巴比大脑最先反应。
“吴承恩!”
后知后觉,脸色垮了下来。
吾命休矣!
容清璋笑道:“怎的,不合胃口?”
应栗栗露出一个比苦还难看的笑容。
“殿下……”
救命!
“吃吧,有我护着你呢。”容清璋笑道:“便是你半只脚踏入鬼门关,我也能把你拉回来。”
这话说的,太特么的嚣张了。
尤其还是当着陛下的面。
殿下呀,咱们要低调。
猥琐发育,懂吗?
“便是你真的死了,本殿下亦会年年为你祭祀的,不愁去了地府过苦日子。”
容清璋可谓神补刀。
应栗栗无声冷笑。
我可谢谢您嘞!
不过又一想。
死就死呗。
说不得一闭眼一睁眼,她就能回到自己的世界呢?
这狗屁倒槽的封建时代,谁爱来谁来。
回过神,眼前已经堆满了吃食。
应栗栗:“……”
她看向一脸笑容的七殿下。
这位是想撑死她。
真是歹毒呀。
“过完年,你便要去西阁读书了。”
隆徽帝看着儿子。
“真为你选了两位伴读。”
“威远侯府家的大公子和太傅幼孙。”
听到第二个人选,容清璋瞬间蹙眉。
“父皇是想让唐太傅的孙子,监视儿臣?”
隆徽帝好险没厥过去。
这小子,忒不识好人心。
别以为他不知这小子的想法。
就他这诡计多端的性子,假以时日,说不得唐太傅就要站到他的身边。
“自觉无法驾驭?那便换人。”
真是,惯的些臭毛病。
都冷落他六七年了,扔是这么任性。
容清璋冷哼,“不换!”
到这节骨眼了,还怎么换?
他不要面子的?
真要换了,别人岂不是觉得他另有企图?
应栗栗:“……”
好家伙。
原来七殿下也会这般任性的吗?
真是小刀拉屁股,开眼了。
“啪——”
筷子落于箸托上。
“小栗子,非礼勿听!”
用着晚膳呢。
什么屁股不屁股的。
应栗栗赶忙垂下头,一门心思的干饭。
干饭人、干饭魂、干饭就是人上人。
容清璋:“……”
能怎么办。
忍呗。
晚膳过后,应栗栗被打发去休息了。
隆徽帝瞧着小丫头出了门,几乎是蹦跶着离开的。
面上笑容加深。
“非留不可?”
容清璋点头,“非她不可!”
早已决定了,便不会更改。
“她的身世,至今还带着谜团。”
“你堂堂皇子,连自身安危都不顾了,就为了这个女子?”
隆徽帝多少有些生气。
容清璋可不怕他。
“父皇,人生能得一风雨相携之人,并不容易。”
“儿臣找到了。”
“她是儿臣亲手养着的。”
除了应栗栗,能得他信任之人,少之又少。
话外之意,您老没有。
隆徽帝:“……”
就很生气。
果然,儿子都是来讨债的。
“朕这位子,想要吗?”
旁边的魏亨,呼吸都停止了。
良久,他听到七殿下的笑声。
少年清朗的嗓音响起。
“要,儿臣自己争取。”
容清璋直视希望龙颜。
“这些年,儿臣遇到的阴谋诡计太多了。”
“儿臣明白,他们是怕的不是儿臣,而是父皇对儿臣的孺慕之情。”
“只要儿臣死了,便是父皇再如何追思,也是枉然。”
“既如此,儿臣还就不称他们的意。”
“这天下,儿臣是真的要争一争了。”
魏亨垂眸。
将这对父子的身影,屏蔽。
隆徽帝声音平静,“得到了呢?”
“得到?”
容清璋嗤笑,“推翻世家,还天下学子一份真正的公道。”
随后,他继续道:“儿臣知晓父皇难处。”
以隆徽帝的手段,他是真的动不得世家吗?
怎么可能。
帝王权掌天下,身边又有定国公府的十万京畿大军。
真要一声令下,这满京权贵,哪个逃得掉。
可是杀掉之后呢?
朝堂和地方官员,势必会十不存一。
是的。
十不存一。
这才是最可怕的。
只剩这么点人,如何运转天下。
届时盗匪横行,天下大乱。
最可笑的是,后面没有顶缺之人。
能力足够的,皆成为世家附庸。
能力不足者,如何为官?
官场,可不是靠良心便能坐稳的。
能力亦不可或缺。
世家早已与大昭盘根错节,无法拆分。
周边王朝虎视眈眈。
外忧不解。
内患决不能爆发。
隆徽帝当真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儿子明白他的苦楚。
忧的是,他终究无法做出决断。
“朕等你!”
隆徽帝轻叹。
等你达到朕认可的那一日。
容清璋沉默。
他懂。
父子之间,彼此了解。
担心他上位后,斩杀兄弟?
呵。
这担心……
还真没担心错。
其他的需要计较一番。
可老三,必须死。
或许,可以在上位前,偷偷弄死他。
现在不行。
他还要看那两位缠斗呢。
顾家和薛家,承担不起谋害皇子的罪名。
三皇子背后的左相一派,始终处于弱势。
却终究以三皇子的能力更为出众,而稍稍压了大皇子一头。
如此,两派势力达到了某种微妙的平衡。
容清璋怎么可能让这种平衡打破。
先让他们彼此消耗。
到时候再拾得渔翁利。
“三哥上位,所有兄弟都活不成。”
容清璋笑的有些恶劣。
隆徽帝翻了个白眼,“他上不去。”
小三和小七,又是不同的两种性子。
小三是真的恶。
小七是带着游戏人间的顽劣。
帝王叹息。
“你三哥,不似朕哪怕一点。”
“心性手段,皆随了左相。”
魏亨:“……”
不见得吧?
陛下您登基后,不也斩杀许多兄弟。
容清璋取来棋盘,至于茶桌上。
“父皇莫要妄自菲薄。”
隆徽帝:“……”
这熊孩子。
“看朕杀你个丢盔卸甲!”
容清璋丝毫不惧,“儿臣奉陪到底。”
……
“你这臭小子,尊老爱幼没学过?”
“落子无悔,太傅没教过父皇?”
“朕是帝王,你服个软又能怎样?”
“您先爱幼,儿臣再尊老。”
“朕要罚你。”
“儿臣知晓父皇很急,但是父皇先别急,咱们大昭律,可是有诛九族呢。”
“不孝子!”
“儿臣担不起!”
“哼,枉为朕的儿子,如此胆小。”
“父皇,诛九族。”
“给朕闭嘴。”
“哦!”
一旁的魏亨。
嗯,魏亨闲的无聊死了。
**
“嗯哼……”
“别闹,走开……”
“哎呀,别闹……”
“啊啊啊,呀呀呀呀,烦死了……”
应栗栗睡得正好,有人在她身边不断骚扰她。
气急,睁开眼。
对上一双笑眯眯的瞳仁。
“……师父?”
她赶忙起身,赤脚小跑上前,打开窗户。
眼珠子乱窜的打量着。
随即猛地关上。
“您怎么来了?”
说完,又赶忙道:“徒儿给师父您老人家拜年啦。”
“祝您老人家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白圩笑眯眯的坐下。
从袖带取出一个封红。
“栗栗乖,为师给你的拜年礼。”
应栗栗高兴结果,跃跃欲试的看向他。
白圩推手,“看吧。”
她依言打开,里面居然是一张百两的银票。
嘴巴一点点的张大。
“师父,您老出手也太阔绰了吧?”
百两啊。
她兴奋的上前挽住白圩的手臂。
“我当初可是被二两银子卖掉的呢。”
一句话,让白圩的面容微冷。
抬手揉了揉她的乱发。
“那是他们有眼无珠。”
应栗栗连连点头。
“师父说得对,只有师父您这样的人,才能慧眼识珠发现徒儿的优点。”
白圩噗呲一笑。
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
“你这是夸为师,还顺带夸着自己?”
应栗栗摇晃着脑袋。
“哎,师徒一家亲嘛,我与师父谁跟谁呀。”
师徒俩玩闹过后。
应栗栗想起一事。
“师父,您知道平西侯吗?”
白圩闻弦歌而知雅意。
“你是要让为师救下沈北苍?”
应栗栗打了个响指。
夸赞道:“师父,您真神了,这都能猜到。”
白圩抓着她的头,揉搓着。
这次稍稍用了点力气。
让本就凌乱的发,变得更加毛躁。
“你当为师是什么人,是个人都要救?”
应栗栗倒也没有强迫师父去救人。
她可不是慷他人之慨的烂好人。
“可是师父,沈北苍中的是南疆蛊王,您真的不感兴趣啊?”
这不像师父的作风呢。
白圩轻嗤,“还真想试试……”
看到小徒弟那泛着光亮的眼神,嫌弃的别开脸。
“我能救,他也得能活下来。”
应栗栗不懂,“何意?”
白圩道:“中蛊时间太久,且还是南疆蛊王。”
“南疆以养蛊而闻名于世,你当他们的蛊王,是好解的?”
“期间经受的痛苦,不比中碎骨差多少。”
“需以金针刺入心脏,辅佐以特殊的药引,将蛊王诱体而出。”
“傻徒儿,金针刺入心脏,危险极高。”
“稍有不慎,引得蛊王狂暴,便会爆体而亡!”
应栗栗蹙眉。
她着实不懂这个。
紧接着,白圩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过,沈北苍遇到了你!”
应栗栗愕然,“我?”
白圩帮她顺着杂乱的发。
笑声温柔,“是的,遇到了你。”
“为师可以用九仙散辅佐,引出蛊王。”
这的确是他的宝贝徒儿提出的。
在此之前,九仙散只是毒药罢了。
提及九仙散。
应栗栗狐疑的看向美人师父。
“师父,您说实话,天下六大奇毒,您研制了几种?”
白圩不自然的摸了摸鼻翼。
沉吟道:“原本有天下十大奇毒,皆出自药王谷。”
“后来被为师一一破解。”
“遂,为师便研制了六中剧毒。”
“碎骨,死状为全身骨骼寸寸断裂而亡。”
“九仙散,于睡梦中无声无息离世,尸体会成为九仙草的温床。九仙草,长于腐骨之地。”
“逍遥丸,名字不错,却是世间一等一的媚药,服用后不消片刻便爆体而亡。”
“长生丹,可令人瞬间毙命,真正的见血封喉,死后数个呼吸化为脓水,可做九仙草的养料。”
“美人笑,听名字便知道,活生生笑死的。”
“三尸蛊,服用后可变为不老不死的药人,没有思想,不需要进食,只听令于为师的命令。”
白圩笑道:“想学吗?”
“三尸蛊你学不来。”
应栗栗不想学,但是很好奇。
“为何?”
白圩道:“三尸蛊的药引,乃为师的血液。”
“为师在药王谷,服用天下无数草药,血液中早已淬炼成剧毒之物。”
“若栗栗想学,为师便替你存几瓶。”
“日后真去了战场,他们可护你平安。”
应栗栗一瞬间,被感动的稀里哗啦。
她红着眼眶,摇头道:“不用,我只希望师父好好的。”
“将来还要让师父看着徒儿名扬天下,青史留名呢。”
白圩笑的舒畅。
“好,若是可以,师父还能给栗栗照顾小徒孙。”
应栗栗想了想。
回答道:“以后会不会收徒,太长远,走一步看一步。”
白圩勾唇轻笑,“傻气。”
他说的明明是栗栗的子嗣。
旁人与他何干。
应栗栗道:“那沈北苍……”
“待你回到馆中,我们再登门。”白圩并未拒绝,“为师还要回去调配解药。”
应栗栗抱住他的手臂。
夸赞道:“师父,您真是,真是……真是太爱我了。”
白圩:“……”
真腻歪!
但是,很享受。
小丫头还是了解了他些许。
若说他普度众生,白圩还真的不回去。
哪怕小徒弟跪下求他……
求他的话。
倒是可以通融一下。
扯出手臂,捏了捏她的小脸。
“好了,为师该回去了。最晚初六必须回馆,否则看为师如何罚你。”
应栗栗抱拳作揖。
脸上笑嘻嘻的。
“谨遵师命!”
白圩满意的点头,“这才乖嘛。”
说罢,打开窗户离开了。
应栗栗几步上前,探头看去。
好家伙,人呢?
眨眼间就没了呀。
这青天白日的,宫里的人都瞎啦?
包括她。
**
容清璋很快也知晓此时。
白圩那家伙,当真是胆大妄为。
同时又让他隐隐的动了杀机。
一个能随时潜入皇宫,并不被察觉的人。
如何令人安心。
只希望小栗子能牵制住他。
否则,他不介意将浮生馆连根拔起。
让药王谷的传承,彻底断绝。
初六清晨。
容清璋把应栗栗送回浮生馆。
并暗中去见了白圩。
“白馆主,私闯皇宫,视同谋逆,乃诛九族的大罪,下不为例。”
白圩撑着侧颊,笑的犹如暖风。
“自然!”
“不过七殿下,草民的九族,如今可是有栗栗!”
“若是将来,七殿下求娶栗栗,你也在草民的九族之内。”
容清璋:“……”
很生气。
似乎又没那么生气。
他起身,冷哼道:“那便等本殿下坐上那个位置,你再与本殿下谈论九族。”
说罢,甩袖离去。
白圩笑吟吟的看着那道消失的背影。
许久,笑容缓慢消失。
“宝贝徒儿,你这是招惹了个什么倒霉催的男人呐。”
唉。
为人师父。
自然要为徒儿着想。
他能如何?
一路护着吧。
夺嫡之路凶险万分,看来他须得多准备些东西了。
实在不行,都毒死算了。
反正,其他人是生是死无所谓。
他的宝贝徒儿,必须得风风光光的活着。
嗯……
七殿下也护着些。
将宝贝徒儿送上皇后宝座,似乎很不错。
可以试试。
至于皇帝是否妃嫔成群。
问题不大。
他的小徒儿,将来可是坐拥浮生馆呢。
谁怕谁呀。
你敢三宫六院,我的宝贝徒弟就敢男宠成群。
嘁~
**
“栗栗,走啦!”
白圩叫住应栗栗,“去平西侯府。”
也该去见一见那位让小徒儿惦记的沈北苍了。
应栗栗一听,忙蹦跳到他面前。
帮他拎着药箱。
“师父准备好了呀?”
白圩没好气的瞪她一眼,自顾上了马车。
应栗栗这边,轻巧的跳上去。
“还不错!”白圩夸赞道。
“继续努力,上半年,必定会让你练出内力。”
“……”
白圩被徒儿那璀璨的眼神给吓了一跳。
伸手推开她的小脸,“坐好。”
应栗栗激动坏了。
“师父,有了内力,我也能与你这般,飞天遁地吗?”
想想都觉得帅。
白圩猛地咳嗽两声。
“为师不会遁地!”
应栗栗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点头如捣蒜。
“知道知道,徒儿没那么贪心,能飞天就好。”
白圩:“……”
罢了罢了。
随她吧。
平西侯府位于官府区。
这边以往没人住,只有几位府中老人打理。
马车缓缓停在府门前。
门房见状,走上前。
随着帘子打开,一张美人面映入眼帘。
他抱拳道:“不知公子贵姓?来平西侯府有何事?”
白圩自报姓名。
“为你家大公子治病!”
门房愣了好一会儿。
下一刻,转身撒腿就跑。
那速度,比之兔子都不逊色。
不多时,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
一张熟悉的面孔率先出现。
“小将军,好久不见!”
应栗栗站在门前,笑眯眯的冲他挥手。
沈南星自然记得她。
“七殿下身边的婢女?”
“正是本人!”应栗栗道:“这位是我师父,过府为沈大公子拔蛊的。”
平西侯及其夫人也赶了过来。
看到白圩和应栗栗,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白圩眉眼淡淡,道:“寒风萧瑟,还要站多久?治不治了?”
“治!”
“治治治……”
平西侯沈疆忙不迭的把人往里请。
侯夫人眼神落在白圩身上,眉峰紧促。
“药王谷?”
白圩睨了对方一眼,“有问题?”
侯夫人忍着心中的狐疑,深吸一口气。
“有劳白先生,若能替我儿拔除蛊虫,我们夫妻二人,必不忘白先生大恩。”
白圩脚步未停,声音却不带丝毫感情。
“我要你们大恩有何用,不若献出侯府三分之一的财富与我。”
给宝贝徒儿存嫁妆。
到时候,必定让她十里红妆,风光大嫁。
未来新帝又如何,他徒儿有嫁妆。
“给!”
沈南星答应的别提多痛快了。
平西侯夫妇自然也没意见。
给钱,总比欠着恩情要好。
随他们来到某处雅致院落,入内,应栗栗见到了沈北苍。
前几日宫宴见过的,瘦到脱形,依旧难掩其风姿。
如今近距离再看,多少有些可怖。
这难道就是距离产生美?
“应姑娘!”沈北苍笑着和她打招呼。
应栗栗微楞,“大公子认识我?”
沈北苍虚弱笑道:“年前盛淮来见过我,与我提及你。白馆主,有劳了。”
白圩冷冷的嗯了一声。
应栗栗取出迎枕,置于床边。
沈北苍将手腕搁置其上,任由白圩为他号脉。
良久。
白圩收手。
看了徒儿一眼。
应栗栗取来纸笔,“师父!”
他提笔写下一张药方,递给旁边的平西侯。
“照着药方,服用七日。”
“拔蛊需要一定的体力,大公子底子早已被掏空,需要先补气血。”
“七日后,看情况我再上门为其拔蛊。”
大概是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
平西侯一瞬间,泪流满面。
“沈某,多谢白先生。”
白圩略微不耐的挥手。
“我出手救人,素来一命换一命。”
“因我弟子开口,我才走着一遭。”
“待大公子蛊毒祛除,他须得为我徒儿授课三年。”
平西侯听得一头雾水。
授课三年?
“白先生,不知这授课,所授为何?”
白圩道:“早闻平西侯府大公子少年将星,兵法谋略,乃年轻一辈之冠,无人可出其右。”
“三年内,他便授我徒儿兵法谋略。”
“她日后是要成为大昭第一女将军的。”
此言一出。
平西侯夫妇以及沈南星,齐刷刷的把目光投射到应栗栗身上。
沈南星道:“你不在七殿下身边侍奉了?”
应栗栗叉腰,一脸小傲娇。
“殿下应允的。”
沈南星默了。
行吧,他可不敢有意见。
“小将军是不是长高了些?”
应栗栗打量着他。
沈南星顿时来了精神,“看出来了?”
两人聊得欢快,丝毫没注意到平西侯夫妇那诡异的眼神。
良久,白圩开口唤她离开。
应栗栗背起药箱,和沈南星挥手道别。
送走两位,平西侯看向小儿子。
沈南星狐疑,打量自己,“父亲,您为何这般看我?”
平西侯表情平静。
却暗藏汹涌,“你如何与七殿下的婢女相识?”
沈南星心中“咯噔”一下子。
暗道糟糕。
他眼神左右打量着,准备瞅准时机逃窜。
可知子莫若父。
不等他行动,便被亲爹攥住了命运的后颈皮。
“说!”
强权压迫下,沈南星不得不说出当初夜闯皇宫一事。
这一日,左邻右舍的同僚们,都听到了响彻天际的哀嚎。
并私下议论。
平西侯府难怪能简在帝心。
就这家教,儿子犯错了是真的打。
往死里打的那种。
那惨叫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凌迟呢。
板子落在屁股上的声音,都听得真真切切的。
平西侯太狠了。
平西侯世子太惨了。
父子之间,何故这般阴毒。
是以,蒙在鼓中的平西侯接连几日上朝,都被同僚暗中指指点点。
甚至就连隆徽帝都知道了。
隔了许久的毒打,最终还是没有逃过。
他不打,不代表平西侯能轻轻揭过。
这,便是君臣同心。
沈南星:同个屁的心,就没人关心我可怜的屁股吗?血肉模糊啊。
**
年后,降下一场春雪。
红仙拎着膳食材料从外面进来。
一眼看到墙角的红纸伞。
走上前,掀开红纸伞,他噗呲一笑。
“你这丫头,在这里作甚?”
应栗栗指着墙角的嫩芽。
“红姐,春天来了。”
红仙蹲下身,钻入伞下,和她一起看着嫩绿的草牙。
“还真是,别冻坏了。”
应栗栗道:“不会的,它们的生命力最是顽强,春风拂过,会带来漫山遍野的绿意。”
红仙宠爱的看着她。
小姑娘,似乎更可爱了。
“那红姐也希望栗栗能百战百胜,成为我们的女战神。”
应栗栗勾着红仙的手臂,笑的开怀。
“成为女战神,就能护住红姐你们了。”
“是呢是呢。”红仙起身,顺带把她也拉起来,“好了,天寒地冻的,快进屋暖着,红姐给你做膳食去。”
应栗栗在旁边举着伞,撑在两人头顶,亦步亦趋的跟着。
“我陪红姐一起。”
靠近厨房。
看到一道身影。
应栗栗挥手和她打招呼,“良哥回来啦?什么时候?”
“刚回!”
谢良脸色有些不太好,“有吃的吗?”
红仙表情一愣,把手里的东西放到灶台上。
拉着谢良上下打量。
“受伤了?”
谢良摆摆手,道:“小伤,死不了,别让他知晓。”
“这次的通缉犯是水匪。”
“原本归顺薛家。”
“现在地方官换成了高家人,那边不配合,被挂了悬赏。”
“人杀了,总计三千两。”
想到这笔钱,谢良还是很开心的。
距离她和爱人隐居生活,又近了一步。
若是普通夫妻,这三千两足够一辈子过得很滋润。
奈何花湖的病,为富贵病。
需要靠名贵药材吊着,谢良怎会舍得爱人过早离世。
应栗栗突然不理解。
“良哥,为何要带着花哥隐居呢?”
谢良愣住,她突然也有些迷茫。
为何隐居?
大概是想和爱人过清净日子。
她的手上沾染了无数鲜血,人声喧嚣处,难免不会遇到仇家。
她能逃。
爱人怎么办?
可是让她放弃花湖,谢良做不到。
无人得知,她有多倾慕花湖。
只要能和他在一起,献出一切也在所不惜。
“可以留在浮生馆呀,有师父在,可以为花哥诊病。”
“有红姐在,良哥外出时,还有陪着聊天的。”
“再远些,还有我呢。”
“只要我还在,肯定会为你们养老的。”
话音刚落,应栗栗就被人抱了个满怀。
一股馥郁香气,窜入鼻翼。
“我们栗栗怎的如此贴心,红姐都要被你说哭了。”
谢良略微恍惚的抬脚往外走。
“良……唔。”
刚开口,便被红仙捂住嘴。
“让她好好想想。”
“嗯!”应栗栗点头。
随即,两人在厨房开火热灶。
红仙切着羊肉,和她聊起两人的事情。
“这些年,谢良也不容易。”
“花湖别看身子弱,疾病缠身,本身是个坚毅之人。”
“却总能每每为了谢良黯然伤神。”
“谢良不在时,他彻夜难眠,总能久坐至天亮。”
“这两人,彼此惦念,心意相通。”
应栗栗能察觉到红姐眼神里情绪的意思。
她不免有些心酸。
“红姐呢?可有心仪之人?”
红仙微楞,随后笑的花枝乱颤。
“我和花湖可不是一个性子。”
她的笑,百媚千娇。
“我自小父母早亡,小小年纪便开始乞讨。”
“与野狗夺食,遭同行乞丐责难欺辱。”
“栗栗,别看红姐待你好,你便觉得红姐是好人。”
“我呀,心肠最是阴毒。”
“你且记住,看人不能看外表,如我这般,最是能迷惑人。”
“我没有心仪之人,日后便为栗栗守住浮生馆。”
应栗栗戳戳他湿漉漉的手。
“红姐说的哪里话,怎的就叫为我守住浮生馆。”
“浮生馆也是红姐的家呀。”
“咱们的家!”
红仙愣住。
直到灶膛里,木柴发出响亮的爆裂声,才回过神。
“说的是,是咱们的家。”
或许就在这一刻。
红仙漂泊的心,终于落了地。
屋顶上,一袭白衣的白圩,双手枕在脑后。
将下方两人的对话,尽皆听入耳中。
随即微微合眸。
周身风雪飘动,却不曾落于他身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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