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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中,大雪纷飞,刺骨的寒风好似能穿透人的衣裳,直入骨髓。
院内的张松站在火盆前,双手在火炭上方烘烤取暖,嘴角勾勒一抹得意的笑容。
最近的好消息是一个接一个的,先是他从汉中回来后大肆渲染了曹军兵精粮足,大军精锐程度绝非川军可抗衡,川地的文武听后都不免生了怯敌情绪。
然后,他又吹嘘了一番投降的张鲁也是依旧受到了曹操的厚待,这一对比下来,本就有惧战心理的川蜀文武更是摇摇欲坠了。
而在这关键的时候,北国又传来了惊天的消息,林墨与吕布产生了严重的隔阂,新老两派力量从暗中较劲已经到了明面对抗了,甚至张辽都被林墨软禁在了邺城。
前面两件事动摇的还只是川地文武,可这第三件事动摇的就是刘璋的信心了。
原本在曹操取下汉中后,他就有一丝投降的想法,人贵有自知之明,他清楚自己是什么货色,根本不可能是曹操的对手。
只是在那个时节刚刚好就收到了林墨的信,于是他顺势而为的拿了出来振奋军心。
想着如果林墨可以帮忙的话,曹操根本没有机会对川地下手的,天知道在这个时候他们翁婿竟然还闹起了矛盾,这难道真的是天要亡我刘璋!
哦对了,还有刘备的一封信,不过他看都懒得看。
历史上的刘璋敢于请刘备入川那是因为背后有荆州作底气,可现在呢,不要说零陵和武陵了,南郡都还在曹操手里,你刘备那点兵马是不是准备插上翅膀飞过来救我,一点也不实际。
“怎么样啊孝直,我说选曹操没错吧,年轻人到底是年轻人,林墨太急了,北国才刚刚到手,就开始贪恋手中权位,走不远的。”张松一副我早就看出他不是那块料的表情,洋洋自得。
吕布当然是个莽夫了,可没有他,你林允文也没有今天,这么早就急着上位,北国内乱早晚的事情了。
由此可见,人生最重要的是选择呀,我张松今儿就做出了明智的选择。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气氛都到这了,法正竟然不恭维几句,张松以为他没听到自己的胜利宣言呢。
“这事,有点不对。”法正屏气凝神,一脸深沉的搓着手。
“哪不对了?”
“林墨是何等样人,做事可是滴水不漏的,他如果真的决定这么做了,吕布根本不可能全身而退的回到徐州,大可以像软禁张辽一样把吕布给软禁起来。”
随着自己的分析,法正眉头越发紧蹙,“可他竟然眼睁睁的看着吕布退走而没有采取任何行动,这不是纵虎归山吗?”
“孝直,那可是吕布啊,天下无敌的猛将,他要走,谁拦得住啊。”张松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永年此言可就肤浅了,他如何厉害,在没有遇见林墨以前不是被曹操收拾的抬不起头来?”
法正摇了摇头,捻着手指分析道:“就连曹操都称林墨是一人可当百万军,加上赵云、颜良和文丑这些新生派如果都支持林墨的话,吕布是跑不了的。”
这么想当然也没毛病,但张松却觉得这也是可以解释的通,“吕布三姓家奴的骂名跟了大半辈子,他林墨如果对吕布下手,那不是也要背上弑父的骂名。
照我看,他自诩手段无双,曹操袁绍之流都是掌中万物,更何况是一个区区匹夫,实则有意放他离去,然后逼吕布先动手,这样也就不会留下什么臭名声了。
不就如你所说的滴水不漏了。”
法正笑而不语,显然并不赞同张松的看法。
他不知道林墨在想什么,但异位而处,如果他是林墨,吕布是肯定跑不了的。
而且,这也不大可能是矛盾在升级,聪明人做事都是走一步看十步的,在吕布离开北国的那一刻起,他就应该知道将来双方肯定会爆发冲突。
把危机扼杀在摇篮里是一个稍有脑子的人都应该做的,更何况是林墨这样城府心术当世翘楚的存在,这里头要说没一点猫腻,他可不相信。
“那伱觉得林墨在干嘛?”见法正还深陷其中,张松只能顺着话题问下去。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林墨眼下如果对中原动手,便无暇他顾,他担心关中十部和江东孙策都会趁着这个机会发难。
最稳妥的办法就是以此蒙蔽曹操,让曹操深信他与吕布闹了矛盾,内乱将起,鼓动曹操放心取益州,而他则会趁着这个机会把关中十部这个最不稳定的因素先拔了。”
张松当然也是极聪明的人,可要说心术城府、兵法韬略,连法正的手指头都比不上。
高度都不一样的两个人怎么可能想的到一块去呢,张松嗤之以鼻,“你这想的太多了吧哪有这么夸张,这事就是简单的翁婿内讧罢了,别多疑了。”
作为东州派的法正能跟川蜀本地士人张松尿一块去当然不是因为彼此才华,纯粹是都有一种才华被埋没、郁郁不得志的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所以,法正并不会在这些方面跟张松争论什么,只是笑着问道:“那以永年兄所见,下一步,曹操当做何举动。”
张松捻着山羊须笑道:“益州有你我为内应,接下来还需要你想办法混入剑门关,司空说了,阳安关和葭萌关他自会攻破,唯是这最后一道天堑要你助力了。
至于说北国,如今吕林起了嫌隙,这种因为权力而起的矛盾又接着张辽被软禁,只会越发恶劣到不可调和,最明智的做法,当然是任由他们内乱。
待益州稳定,兼荆、司、豫、兖四州之地,便可长驱北上,成就万世功业,你我也将一展抱负啊!”
法正既然决心要投曹操了,那么内心当然是希望他赢的。
公允的说,他真的担心曹操的想法跟张松一样,那样会后患无穷的。
北国之乱是真是假无人得知,但,益州摆在这也跑不了,明知的做法是,不管你乱不乱,在关中十部的战斗打响后就要一鼓作气扑上去攻破冀州。
可法正心里也清楚,曹操更大的可能却偏偏是跟张松所想一样,先前数战皆败,天知道有没有留下什么心理阴影来。
其实,从曹操对林墨夸赞的那句话就可以看得出来,如果可以选择,曹操是不会正面跟他发生冲突的。
聪明人,往往也会被聪明所误.
不过事已至此,他只是一个不被刘璋看重的不入流谋士罢了,刘璋却不拿自己当回事,就算现在跑去找曹操将心里话说出来,也是没有太大意义的。
大概率到最后关中之地都是要落入林墨的手里了啊,便是得了益州,双方的生死大战,曹操终究是落了下风,因为战马的供给被堵死,在山地作战的防守,步兵是首选。
可你要反攻中原,怎么少的了战马?
而且,进攻益州也不是完全没有风险,刘备被夹在吕布、孙策和曹操三方势力之下,一定会趁着这个机会有所行动。
东面的安丰有大山挡道,后勤不便,且是久战之地,取之无益;南面的孙策只能为友,不能为敌,除了零陵、武陵和南郡,他根本没有选择了。
张松得意于自己的选择,可法正却生了一丝后悔,总觉得曹操这艘船也在漏水。
可惜啊,张松已经跟曹操表了态了,他,没有退路了。
刘备、孙策都不可怕,零陵、武陵和南郡真的丢了也能想办法,站在曹营角度看,最关键的还是北国。
但愿,曹操能做明智的选择吧。
过年了,曹操回到了襄阳。
大街小巷里都传来此起彼伏的爆竹声。
这是,真正意义的爆竹声,而不是后世的鞭炮。
其实,在这个时代里,人们就已经知道用竹子放在火炭上烤,最后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用以驱邪避祸。
在荆襄这里,百姓尚算解决了温饱,黄巾结束十来年,安居乐业、路不拾遗当然是夸张了,但百姓的生活是真不错的。
甚至有余粮的家庭都能在大年这一天端上来一盘饺子。
饺子刚刚问世也不过两年而已,是前任长沙太守、神医张仲景发明的,味道很棒。
但,将军府内的曹操却没有欣赏这份佳肴的心情。
“张辽被要求驻守邺城,这是名为驻守、实为软禁啊。
再加上,崔娴也死了,急病致死”
曹操冷笑了一声,低头看着台案上的地图,喃喃道:“北国,应该是真的乱了。”
让曹操真正相信北国乱了的,从来不是吕布遁走徐州,也不是郭图大肆铲除异己,甚至不是张辽被软禁这件事,恰恰是崔娴的死。
这件事,正好说明了这一系列的事件都不是迷雾,而是实实在在发生了的。
其他的事情,林墨都可以作假,偏偏崔娴这件事他做不得假。
崔娴是什么人,身背血海深仇,要致林墨、吕布于死地的存在,出发前只提了一个要求,事成之后赵云也得死,曹操答应了。
不管是身份的隐秘性,还是本身的任务,都证明林墨是不可能轻易把她挖出来的。
即便是这个阶段的曹营,除了核心的几个人,也没有人知道她的任务是什么,连崔家都不知道。
退一万步说,林墨真就是从她身上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也断不会直接就痛下杀手,理智的做法应该是慢慢挖出她的目的,以图将计就计。
现在,她死了死的这么蹊跷,这么突然,只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她的确是离间了吕布和林墨,并且,让林墨迁怒于她,大概觉得只要她死了,情况或能好转?
除了这个原因,曹操想不到其他可能了。
事实上,就连设下此计的郭嘉也是这么认为的,崔娴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死了,以林墨过去行事的风格,如果不是迁怒,那么,崔家不死上百十号人根本说不过去。
可事情过去已经有些日子了,崔家并没有受到任何的株连,而且,崔娴对外的宣称也是急病致死的。
即便是林墨心境再稳,他吕布总也没这么淡定。
一个可以为了张杨的死千里追杀的急性子,能够这么稳得住,他可不信。
“现在盛传林墨要培植自己的力量,让赵云取代张辽的地位,其实这确实是有可能的,根据这些年的情报来看,赵云、颜良、文丑、徐盛、徐庶这些人,甚至包括刚刚倒戈的满宠,太行山上跑下来的张燕,都是林墨的力量。
说现在要夺位,时机上也说的过去。”程昱接过话茬分析了起来。
“如此说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隔岸观火,任由林墨在这条路上走远一些,等到吕布那批老部下忍不住跳出来的时候,北国两派的斗争就会从暗转明。”说完这番话后曹操就看向了郭嘉和荀攸。
二人也是默契的对视了一眼后皆是颔首点头,当然,说话还是郭嘉为代表的,“司空,那就,先取益州吧。”
如果没有崔娴的存在他们的看法一定是不管吕林翁婿矛盾真假,一定要趁着他进攻司州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的。
但现在,崔娴的死让他们坚信,林墨的的确确是与吕布闹翻了。
现在,黎阳尚有六万军驻守,攻克难度太大,而且,一旦陷入生死危机之中,谁也不能确保他们会不会同仇敌忾。
既然是笃定了他们内讧,最好的办法确实是弃之不理,任由这份矛盾升级。
毕竟,林墨现在的心思也算是路人皆知了,频频的让赵云在战场立功,就是要拉起足够的威望,加之以北国军为主的部队里,颜良文丑的威望也能起到极大的推动作用。
如果吕布坐视不理,最后必然是会被林墨坐实了这北国之主的位置。
见荀攸、程昱都没有提出反对意见,曹操便看向了夏侯渊,“妙才。”
“在!”
“北国已经发出了讨贼檄文要攻克司州,待他们动身后,我也会带大军经汉中入川,届时荆襄就交由你驻守,切切小心刘备。”
“大兄放心!”夏侯渊一拍胸膛,表示没有压力。
“川地艰险,路途坎坷,你二人就不必都入川了吧。”其实曹操是想让郭嘉留下的,毕竟他的身子骨经不起折腾。
可要是按年龄来说,显然是荀攸老多了,四十有五了,过于明显的偏袒可不利于团结。
荀攸倒是会意直接就拱手道:“那便由在下跟随司空入川吧。”
“好!”
曹操点了点头后站起身来,走到郭嘉的面前,沉声道:“听闻刘备新拜的军师诸葛亮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兵法韬略无一不精,奉孝需当小心。”
“司空放心,在下便是身死也绝不让刘备跨过湘水!”
闻言,曹操眉头不由一皱,随后轻笑了一声,“胡说些什么,不过是一介织席贩履之徒,加上个南阳耕夫便又能成什么事,你稍上些心便是,什么死不死的。”
郭嘉洒然一笑,解下腰间酒葫芦灌了一大口,不以为意。
三月,阴雨。
北国,邺城,大军开始鱼贯而出。
正值春耕的时节,在过去是很少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出兵的,因为寻常的部队通常是战时为兵、闲时为农。
随着曲辕犁的问世并且普及之后,农耕的效率大大提升,这个问题好像就解决了。
至少,不再需要像过去那样二牛抬杠的耕种方式浪费人力和耕牛了。
出城的大军,是先锋军两万人,八千骑兵和一万两千步甲,先锋大将是赵云。
他们的任务是要尽可能的深入河内腹地扎营。
至于林墨统帅的中军由于辎重粮草,还要晚两天才能动身。
不过即便他出城的时候,总共兵马也只有三万人,因为整个邺城就只有那么五万八千人,其中五万是赵云从幽州带回来的,八千是留守兵不能都带走,好赖是政治中心了。
至于预计计划里的八万大军,还剩下的三万人是在并州,晋阳城那头估计也差不多这几天会出发了,商定在共县跟林墨会合的。
不过张绣会提前一步到,因为他是先锋副将,需要与赵云一并先行的。
必要性还是有的,这次的大战,兵马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的武将,颜良文丑不在的情况下,张绣就必须跟在赵云的身边,免得落个三英战赵云可就难缠了。
“子龙,关中十部的人马不善守城,唯善原野作战,所以你们扎营的时候恰恰是最危险的时候,千万提防他们趁机强攻。”
出城的时候,贾诩主动上前告诫赵云。
贾诩是凉州人,对于十部人马的作战风格也算是颇为了解的。
赵云点了点头,沉声道:“先生放心,允文已经跟我说过了。”
“好,祝你旗开得胜。”贾诩说了句吉言便不再吭声。
张辽没来壮行,没办法,人都被‘软禁’了嘛。
林墨则是站在邺城的城关上,注视着大军,一言不发。
打仗也不是第一回了,可今天,他的眼皮却一直在跳,心里七上八下的忐忑,总是觉得有一些不舒服的地方。
“想什么呢?”这个时候,赵云已经出城,贾诩也跑上了城关,来到林墨的身后。
“过去,岳丈大人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从来没有担心过战场之上的厮杀,可这一回.”林墨轻声叹了口气。
“放心吧,子龙之勇,不下温侯。许是你不惯温侯不在身边的日子。”贾诩安慰道。
“或许吧。”
林墨笑了笑,话虽如此,他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要尽量试试。
于是,在先锋军全部出城后,他回到了议政厅,写下第三封请吕布过来助战的信。
老岳父的心病,或许回到战场上就能治愈了.
至于被识破内讧的问题,林墨也不担心。
老岳父不是提领大军出城的话,自己一个人,消息是很难传开的,等他到了战场上,估计各方想反应也太晚了。
只是
前面写了两封信他也没有想要来,这第三封,天晓得能不能说动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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