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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
“裤衩裤……衩……裤!”
三天两夜后,正月十四,打哈市开往平京的绿皮火车,终于缓缓停靠到站。
进了山海关后,就能明显感觉到荒野上雪层的变化。
东北的大雪厚如棉被,进关之后,几乎是陡然降低,如一层薄毛毯一般。
但即使如此,也比前三年强的多。
前三年的冬天,田地里的雪压根都存不住,星星点点的东一块西一块,斑秃似的。
说明旱灾真的在消褪了……
卧铺车厢内,李源将祝味菊的《伤寒新义》收了起来。
见他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高卫红和陆朵朵都笑了起来。
陆朵朵道:“源子哥,你真的太爱看书了。有的看书,特别是学习的书,一看就犯困,丢开书可精神了。你是拿起书眼睛都亮了,脸上的享受都看得出来。怪不得你的医术这么好。”
高卫红有求知欲:“什么书这么精彩?”
不会是医书皮子下包着金瓶梅吧?
解放后虽然好多书都禁了,但她们是在民国长大的,见多识广的很,特别是知识分子有钱人家的孩子。
李源将《伤寒新义》递给她,道:“温补派巨匠祝味菊的书,他先学中医,后东渡日本学习西医,回国后又重拾中医,真正做到学贯中西的天才。他也是第一个主张中医改革的人,认为要发皇古义,必须融会新知。祝味菊有几个验方,很适合朵朵。”
别说陆朵朵,高卫红都感动了,道:“你费心了。”
李源道:“外面有人接站吧?你们先回去,配好药后,下个礼拜天我会去燕大,按你们给的地址找你们。如果发生急事,你们也可派人到南锣鼓巷95号院来找我。”
就要分别,陆朵朵有些不舍,高卫红笑道:“成。先出去……你家里会来人接你么?”
李源摇头道:“他们只知道我会在元宵节前回来,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
高卫红笑道:“打个赌,你们家里指定有人在外面接站。”
李源摇头道:“输的概率太大,不打。”
今天都十四了,十五之前回来,可不就是今明两天嘛。
哈市到平京的火车也就早晚各一趟,家里打发人在这边守着的可能不小……
高卫红嫌弃道:“没劲!”
三人说笑着顺着人群下了火车,卧铺车厢里乘坐的多是一定级别的干部,要么是干部子弟,一路上也有人搭讪聊天,不过发现三人都很疏远客气时,也就没怎么热络了。
坐卧铺车的人,岂能没有傲气……
“八叔!八叔!”
站台上,李源、高卫红、陆朵朵三人刚走没多远,就听到一阵招呼声从不远处传来。
高卫红、陆朵朵没当回事,因为嘈杂的车站到处都是呼喊声。
李源倒是扭头看去,就见三哥家的李域正在出站口附近拼命招手,见他看去,更是连连招手。
在他身边,五哥家的李垣一蹦一蹦的,大声叫喊着“八叔”!
看到亲人,李源脸上的笑容也一下炸开了,对两人挥了挥手后,对身边高卫红、陆朵朵道:“我侄子来接我了,走,介绍你们认识。”
高卫红、陆朵朵惊讶的顺着李源的手看去,就见一个瘦高个模样清秀的男生,还带着一个长相不错但一眼看去就觉得赖兮兮的半大小子站在那,小的那个还在蹦跶……
两人笑着跟了过去,李域高兴的大声道:“八叔,过年好。”
鞠躬问候。
李垣也咧嘴笑道:“八叔,过年好!”
跪下磕头。
高卫红、陆朵朵见了都觉得太有意思了,她们两人的家庭环境里,就没见过还行跪拜大礼的。
“平身平身!”
李源笑眯眯的叫起,更让高卫红、陆朵朵嘻嘻哈。
李源给两个侄子介绍道:“这是我在东北认识的好朋友,这是高卫红,你们叫卫红大姑。这是陆朵朵,你们叫朵朵小姑……”
高卫红一巴掌抽他肩膀上咬牙瞪眼道:“卫红大姑?!”
李源冤枉道:“东北就这样叫啊!”
李域看到两人这样热络,后背都隐隐发凉……
李垣一双黑溜溜的眼睛,也是滴溜溜的转,一会儿看向自家八叔,一会儿看向这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女人。
高卫红白他一眼,对李域道:“叫我卫红姑姑就好,听说你学的是石油专业?”
李域忙道:“卫红姑姑过年好,是的,我在石油学院学习石油工程专业。”
高卫红笑道:“那毕业后一准要去大庆,好好努力……源子,接我们的人到了,我和朵朵先走了,下礼拜天见。”
李源点头道:“再见。”
陆朵朵很有些不舍,摆手道:“源子哥,再见。”
李源笑道:“回去按时作息饮食,再见。”
高卫红从李源手中接过行李包,带着陆朵朵离开了。
李源目送两人被人接上了一辆伏尔加轿车离去后,才招呼俩侄儿道:“咱们也回家。怎么把小十八也带来了?火车站龙蛇混杂,三教九流的人都在这。”
李域开玩笑:“十八是家里最赖的,让他去祸祸人贩子也好。”
李垣压根儿不怕他,一个肩膀高一个肩膀低,撇撇嘴道:“人贩子都快饿的没毛了,谁还偷孩子?”
李源呵呵道:“不爱学习的人就是这样,无知自大愚昧。李域,给他讲讲易子相食的典故。”
李域心里戚戚,还得是八叔啊,不知道小十八会不会被吓坏,他干咳了声,道:“相传每次大旱之年,赤地千里,老百姓实在没的吃了,可又太饿,就盯上了孩子。只是都不忍心吃自己的孩子,就和邻居交换孩子,煮了吃了。大旱的年份,小孩子丢的才多呢,没粮食吃,只能吃孩子……
给你说了别闹别闹,你非闹着要来。仗着八婶惯着你,你就得寸进尺。
等着吧,回秦家庄肯定要挨打,八婶开口了,奶奶和大娘就让你跟着来,她们心里肯定记你一笔账。
挨打都是小事,下次再没轻重,丢了让人吃了可别怪我。”
李垣走路都打颤了,一只手抓住李源的衣角,死都不肯松手……
失算了,他真没想到还有吃孩子这一茬……
李源笑呵呵的看他一眼,然后问李域道:“谁在家里?”
李域道:“八婶、秀大姨和汤圆,奶奶、大娘、二大娘、我妈、五婶儿、七婶儿也来了,还有李城、李荷、李莲、李梅、李桃、李均、李坊……在城里上学的都来了,大哥去电厂实习了,没来。
打前儿起,我们几个轮流到火车站等着。我运气最好,给等着了。”
李坤上三年了,确实该实习了,时间真快。
李源心里感慨一句,又问道:“万一错开了怎么办?火车站这么多人。”
李域哈哈笑道:“奶奶和大娘都说了,八叔又高又好看,走在人群里一眼就认出来了。”
李源呵呵笑道:“倒也是。李域,一会儿出了站口找一辆三轮车,你带着十八和我的行李包先走,回去报信。我还有个物件儿托运到站了,我取了就回去。”
李域忙道:“八叔,我帮您拿!”
李源道:“小十八没跟着还行,他跟着就不行了,外面天太冷,待久了染了风寒不是闹着玩儿的。赶紧的,也就是前后脚的功夫。”
“嘶!”
李垣倒吸一口凉气,惊骇的看着自家八叔。
是他误会了,八叔能在秦家庄搏取那样的名声,自然是名不虚传。
他怎么会不信呢?
一句话一个大坑啊!
这下回去,八婶也救不了他了!
要糟!
李域没法子,瞪了拖油瓶李垣一眼后,只能出站,招了个三轮车,带着李垣、两个行李包先行一步。
等他们走后,李源也离开了火车站,在外面寻了个僻静无人的角落,拎着两个麻袋出来,回到主路上招了个三轮车,往城东东辛寺胡同赶去。
……
“回来了!八叔回来了!!”
东辛寺胡同十三号院门口,李荷抱着一个胖小子,一脸惊喜的看着从胡同口拐过来的三轮车。
李源等不及三轮车夫停稳车,就从后斗子上跳了下来,看着李荷抱着的胖小子,大声道:“儿子,想爸爸了没有?”
李幸瞪大眼睛,看了李源一会儿后,才咧开嘴,叫了声:“想爸爸!”对着李源张开了双臂。
李源一把接过儿子,哈哈大笑起来。
李域、李均、李坊还有李梅、李莲的子侄们一个个满面堆笑的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正抹泪的李垣。
李源抱着儿子,在他脸上亲了亲,被儿子啪的一巴掌推开后,哈哈大笑。
在火车上三天时间,来不及刮胡子,扎着孩子了。
李源看向抹眼泪的李垣,笑眯眯道:“这不是咱们老李家的十八少爷么,谁揍的?”
李垣硬气:“没人揍!”
李源抬脚踹开,然后对李域、李城等大一些的道:“小十八今天为什么挨收拾?李域,你说。”
李域看了眼倒霉弟弟,笑道:“因为他闹着去车站,还耽搁了我给八叔帮忙的事。”
李源摇头,问李城道:“你觉得呢?”
李城是李家第三代里李源最看好的,平日里话不多,看起来比老大李坤还沉稳,他想了想道:“因为十八脱离了群众。”
周围兄弟姊妹们一阵哄笑。
李源没笑,对其他子侄道:“你们笑完仔细想想,李城说的对不对。再想想以后你们在学习、生活、工作中,有没有可以借鉴的地方。做事出格的人,为什么会受到打击?想好了每人写八百字心得,后天汤圆过生日的时候交给我。”
几个子侄们一片怪叫,李垣亲姐李荷眼睛跟刀子似的剜他一眼后,道:“我的题目就叫《自作聪明者,自作自受》!”
李域笑道:“我的题目也想好了,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偷鸡不成蚀把米》。”
李源问李城道:“你呢?”
李城嘿嘿一笑,道:“题目没想好,但思路想了点。”
李源道:“说说看。”
李城道:“没有真正实力前,别做出格的事。还有就是,平时要团结身边人,不然要紧时候会被落井下石。”
李源哈哈一笑,道:“都不错,你们彼此交换一下想法,可以讨论。什么叫进步?每多明白一个道理,理解透彻并能运用了,这就叫进步。李域、李城,把东西拿上进去。”
里面的人,已经迎出来了。
穿着浅黄色大衣走在最前面的那位,不是娄晓娥又是谁?
两人目光交缠稍许后,李源将儿子交给娄晓娥后,对后面的李母鞠躬问候道:“妈,新年好,祝您身体安康,万事如意。”
“好好好!”
李母激动的眼睛都红了,道:“可算回来了,东北冰天雪地的,冻坏了没有?”
儿行千里母担忧,最记挂李源的,应该就是李母了。
李源笑眯眯道:“哪能冻坏?大庆油田是国家重点工程项目,什么都好,有肉有面还有鱼,我都吃胖了!”
李母不信,道:“真的?这年月,海子里都没肉吃,大庆有肉?”
李源回头对后面子侄道:“去把大门关上!”
连忙有人去关大门,李源则接过带回来的两个大麻袋,打开一个,露出里面一头大黄羊!
……
李母等人没有多待,这么多口人上来一来是等李源,二来也送送孩子们,马上就要开学了。
孩子们在家里待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像李坤,毕业后被分到哪现在还不好说。
要是能留在京城,那还好说些。
可要是分到外省,那十年八年都未必能见上一面。
如今李源也回来了,孩子们也见了,回家的时候还拎了一个大麻袋,里面装着一头黄羊,一家人把这个袋子围着,谁也不让看。
李家人都走后,李源则带着妻儿、大姨子娄秀回北新仓五号院了。
娄秀是过来人,回到四合院就带着李幸去玩儿木马,哄他午睡。
李源则牵着娄晓娥的手,快步回了后院北房,关上门,就把娄晓娥横抱起来,几步走进卧房,丢到了床上。
娄晓娥面红耳赤,看着急不可耐的李源没忍住咯咯笑出声来,任由丈夫将她身上的衣服一件件扒落……
白脸大黄狗在后门侧的狗窝前趴着,听着正房里不断传出“鹅鹅鹅”的歌声,它轻轻舔了舔爪子上的毛。
看来春天不远了,已经快到发情的时间了……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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