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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
中医科主任诊室内,李源进来时,赵叶红正在给秦淮茹诊脉,李源笑眯眯叫了声后就在一旁坐下了,赵叶红只抬眼看了下,确定浑身完整的,便没多理会。
“肝火太旺,焦思过甚。开一副苦荞茶回去喝两天,心思还是要放开,不然也是治标不治本。”
赵叶红面色清冷的淡淡说道。
秦淮茹叹息一声,道:“赵主任,您不知道我的难啊,我家就一个男孩子,才十几岁,就下乡去了陕北插队。他打小就没吃过苦,我连袜子都没让他洗过。一下走那么远,还是穷山沟沟里,都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说着,居然抹起眼泪来,余光瞥了李源一眼……
李源气笑道:“眼下谁家不插队?我师父家的建国和棒梗差不多大,一样去了陕北下乡,我师父家条件不比你家好的多,也没像你这样咋咋呼呼。老百姓家的孩子都快让你养成纨绔子弟了,还好意思说……就你家孩子金贵?我们李家十几个中专生,都是干部,毕业那会儿还没让插队呢,我一股脑都打发到东北去了。那里冬天严寒零下三四十度,吐口唾沫掉地上都是冰疙瘩,他们还得出去上工。知道为什么吗?”
秦淮茹泪眼巴巴的看他,道:“你说你为什么?秦家庄的人背地里都说你脑袋坏了!”
以她和她的婆婆贾张氏说的最多……
李源呵呵笑道:“老祖宗几百辈子前就说过,玉不琢不成器,一看你们就是扫盲班没好好上,啥也不明白。年纪轻轻,多吃点苦,成长起来才更快些。行了,赶紧回去吧,晚上我回四合院的话就给你扎两针,再喝点苦荞茶就好了。
别在我师父这哭哭啼啼的,惹的我师父心烦。”
他一身本事,半数在《甲乙针经》上。
而《甲乙针经》能那么快就大成,全靠秦淮茹的配合……
虽然因为棒梗的原因,秦淮茹又像电视剧里那样变得讨厌起来,但他该记的好还得记。
没这小寡妇,他的针灸水平想达到现在的地步,至少要延迟好几年……
当然,好脸色还是不能给,以防这娘们儿顺着他的竿儿就往上爬……
秦淮茹闻言,气呼呼的瞪他一眼,不过被教训了一顿,心里的心焦反倒宽解了不少,这让她有些想起那些年的情形。
这坏东西,每天先把她气个半死,然后再给她用针。
后来才知道,李源是故意这样做的,能让她周身气感增强,方便他更敏锐的观察针灸效果……
这些往事不能多想,想多了还是会气的心口上面疼……
起身给赵叶红道过谢后,秦淮茹出了诊室。
然而等她走后,李源就开始慌了,因为赵叶红居然也红了眼睛,掉起眼泪来。
李源忙关怀道:“师父,您这是怎么了?让这人给勾起思子之情了是么?您放心,建国指定好着呢……”
“他好个屁!”
赵叶红修养向来很高,此刻却愤怒的爆了粗口,拍了拍桌子道:“那个混帐东西,想在那安家落户!”
李源闻言有些头大道:“真在那找了?”
千叮咛万嘱咐,结果怕什么来什么……
赵叶红甩出一封信来,气的都发抖。
李源打开信后一目三行看了遍,无语的扯了扯嘴角。
倒是没说安家落户的事,不过是和一个叫刘枣儿的姑娘闹出了人命……
这混小子,开口问他老子娘要结婚的钱和全国粮票呢,还要两身结婚新衣裳,连尺码都量好寄回来了……
啧,离的远就是有好处,巴掌扇不到跟前去……
这小子算盘打的李源在四九城都听的清清楚楚:家里虽然恨的咬牙,可只能认啊!
李源笑了笑,道:“师父,这婚看起来是不得不结了,女方家里是当地的地头蛇,大队支书呢。建国那小子机灵,知道找个靠山也好。有了这个岳父,至少他在插队的地方,安全肯定无忧,吃喝肯定不缺。您和孙叔整天担忧的,不就这些吗?”
赵叶红还是气的不行,愤怒道:“那将来呢?将来怎么办?一辈子待在那种地?”
对他们这个层次的人来说,眺望未来并不算困难。
知识青年下乡去接受再教育,支援农村建设,肯定不会是永远的事,早晚都要回来。
其实在知青内部,这也是有一定共识的,所以大部分知青都坚持不结婚。
为什么不敢结婚?
因为他们都知道,城市内就业岗位太少,容不下太多人吃商品粮,不然他们也不会下乡的下乡,上山的上山。
一旦在当地落户安家结婚生子了,回去的希望就会大为渺茫。
国家让他们去农村,就是为了减少城市压力,怎么可能允许两千万知青下乡,然后拖家带口带回去一个亿……
这些预见,普通家庭想不到,可赵叶红、孙达自然不会想不到,并且也隐晦的多次提醒过孙建国。
谁能想到,就提醒出来个这?
李源笑眯眯道:“哎呀,您就甭担心了,这不是还有我这个大师兄在吗?到时候指定想法子让他回来,还给您带回个大胖孙子来……消消气消消气。”
说话间,孙达也进来了,看到李源笑道:“好小子,多咱回来的?一年就见两回?”
看到赵叶红还是一副气不顺,眼睛发红的样子,就知道刚才给她这个宝贝徒弟诉苦了,孙达笑道:“源子怎么说?”
赵叶红都不带看他的,子不孝父之过!
李源嘿嘿笑道:“让我师父放心,回头我一准想法子把他弄回来。”
孙达乐道:“得嘞,你小子现在是大红人,有你这句话,我也少操些心。等那个兔崽子回来,再跟他算账!跟他老子玩儿先斩后奏这一套,指定打断他的狗腿!”
赵叶红冷笑,李源则哈哈大笑道:“等建国回来,估计您孙子都会喊爷爷了,那会儿谁还顾得上他?”
孙达“啧”了声,商量道:“源子,你说我们有没有必要过去一趟?”
以他们的关系,走一趟并不算太难。
李源摇头道:“千万别,过去一趟两边心里都难受。等大三线建设完,城里形势缓过来劲后估计差不多就能回来了。总之建国的事,你们老两口就别太上心了,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保养好身体。过几年,我指定把他弄回来。”
七三年起其实就开始有人能回来了,只要有工作单位开证明接收。
当然,还要关系硬到不怕单位里的同事举报就成。
有李怀德这个大脑壳在,李源自然不用担心什么……
孙家又一直在聂家那条线上,七六年后也不用担心清查。
总得来说问题不大,实在不行,大不了就二次下乡,让孙建国这个不省心的臭小子体会一下人生大起大落的滋味……
李源从解放包里拿出一个精美的圆筒药壶来,道:“这是娥子让我带回来给您二位的西洋参,因为回来的时候得猫着些,不敢带太多东西,就带了这么点,算她的一点心意。”
赵叶红看了眼点点头,算是领了心意,她问李源道:“已经生了吧?上次回来的时候就说已经怀上了。”
李源又从解放包里拿出张照片,一张是全家福,李源抱着老三,娄晓娥抱着老四,娄秀抱着老五,李幸和李思站前面。
李幸笑的阳光灿烂,李思则一脸捣蛋样。
看着满脸欢笑的一大家子,赵叶红脸上都露出笑容来,孙达更是乐道:“好小子,还是你能整活!这都五个了……不对,秦家庄那边还生了个老六!源子,你这可都六个儿子了!好家伙!你这一辈弟兄八个都是八大金刚了,他们这辈儿多少个了?”
“我们家老六排第三十八!哈哈哈!”
李源乐的不行,在赵叶红两口子面前他很放松,就跟在家里没什么分别。
他是地地道道的儿徒,是徒也是儿。
赵叶红在他身上花费的心血,并不比孙建国少多少。
李源忽然问道:“孙叔,工业券和全国粮票还富余么?李怀德刚给了我一些,您拿着用?给建国那小子备着,但一次不能给多了。下乡是让他吃苦的,不是当少爷的,娶个高门女,已经是走捷径了。二来,手里的东西多了,万一引起别人的觊觎,也不是好事。”
赵叶红差点没气笑……不过大队支书的闺女,也确实算得上当地的高门女了……
孙达笑过后,知道李源这是在提醒他呢,道:“家里有,够用了。还给多……我一张都不想给!”
李源幸灾乐祸的笑了阵后,小声问道:“孙叔,聂副厂长那边,对您没什么意见吧?”
孙达摩挲了下下巴,“啧”了声道:“反正不向以前那么亲近了,不过最近又好转了不少。没事,这个人虽然是性情中人,但不是坏人。”
李源点点头,道:“没记恨就好。”
孙达嘿嘿乐道:“肯定没记恨我,至于记恨没记恨你,就不知道了。”
赵叶红冷笑道:“他凭什么记恨?《赤脚医生手册》这么大的功劳都让他顶了,现在各地回馈的效果很好,估计是得到表扬了,所以才又开始对你亲近了些。这个人,我看也就那样。不娶他们家姑娘,还成罪过了?”
孙达不敢反驳老婆大人的话,小声问李源道:“你们家大雪,好像是和曹老关系很好?”
李源点了点头,道:“这倒不假,老太太特别喜欢她,坐月子的红糖都是按日子派人送家去的。”
嚯!
孙达目光有些怪异的看着李源,道:“你小子,上辈子别是吃软饭的吧?”
有曹大姐在,聂远超也就那样了……
李源嘿嘿直乐,赵叶红不乐意道:“吃什么软饭?就凭他那一身本事,还用吃软饭?”
李源还是乐,在赵叶红诊室里,三人如一家人一般聊到中午。
孙达看妻子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了,高兴道:“中午回家吃饭,我买肉去,源子,今儿你可要露一手!”
李源歉意道:“今儿中午真不行。”
孙达不高兴了,赵叶红倒是体谅:“他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师父,那边还有一个年纪大的老红军呢。”
要不是李源给她展示过能将一把钢勺子捏成一团的本事,她肯定不同意这个弟子跟神经病一样跑港岛去来回折腾。
所以对肯教李源真本事的另一个师父,也保持着敬意。
更别说,那还是位老英雄。
孙达反应过来,笑道:“得,是该先去那边。”
李源忽然想到什么,问道:“师姐他们学校那边,还不素净吧?大雪说让帮师姐问问,师姐在农村有些待不住了。”
孙达皱眉道:“待不住也得待,回来就要糟。越是那种做学问的地方,妖风越盛。源子,得亏当初你细心,把月香先一步抢走了,不然非得让她婆家那两个白眼狼给害死不可。你回去跟你师姐说,别胡思乱想了。”
赵叶红道:“这个礼拜天我下去一趟,也看看大雪。”
李源点头应下,然后对孙达道:“师姐小叔子小姑子这笔账回头慢慢算,他们现在出事,很容易让人想到是咱们在打击报复。等风向变了再说,让他们在蹦跶几天。”
孙达气笑道:“他们就是这样对外面宣扬的,出了事,就是我们当官的在报复。”
李源冷笑道:“等着吧,有他们知道报复俩字怎么写的时候!”
……
李源出了诊室,就看到一个故人气呼呼的从他身边路过,却像是没看到他一样,无视他。
吕悦,聂雨的铁杆闺蜜,兼耳报神……
显然,他和秦大雪结婚的消息,不会瞒太久。
李源也没多想什么,摇了摇头,离开了工人医院,又出了轧钢厂,一路赶到北新仓九号院。
“咚、咚咚!”
斑驳的木板门拍起来有些粗糙感,门房东北角的砖瓦也有些酥碎……
不过开门的人却让李源精神一震,惊喜叫道:“宋叔,您回来了?”
王亚梅的丈夫,宋铤。
去年和老毛子最紧张的时候,宋家三子齐聚东北边境后,宋铤也亲自押着一批军资前往了前线。
那个时候,宋铤是留下遗书的,王亚梅和儿媳妇李雪梅们都准备上演“宋门女将”,等待男人牺牲后他们去前线扛枪的。
气氛之惨烈,李源至今犹记。
这会儿看到宋铤回来,他是打心底里高兴!
宋铤看到他则是哼哼一笑,道:“来了?不错,你那本《赤脚医生手册》,还包括了战地救护和三防篇,效果不错,专门给你报了个功。”
军人作风,聊天开门见山,直接了当。
李源进门后乐道:“这份功劳我可不敢领,都是我师父的功劳。要不然,我一个战场都没上过的人,哪知道这些门道?”
拴在院子里的白脸大黄听到他的声音后就已经活跃起来,待看到他进院子后,更是激动的连连挣起铁链来。
李源打了个口哨后,大黄一下就乖巧多了,前爪趴地,嘴里“呜呜”着看着李源。
张冬崖独臂拄着一根木棍,笑骂道:“爷们儿白喂它这么些日子了,跟我没这么亲过!”
李源抱拳见礼,道了声:“师父!”
张冬崖眼睛盯着他看了两眼,随后摇头自嘲笑道:“老咯,已经看不出东西了……”
暗劲前期他还能靠听劲听出些名堂来,等到暗劲布满周身,超过了他当初的境界后,他就不成了。
眼下在他眼里,李源就好像是个没学过的功夫的生瓜蛋子一样,呼吸、步法都非常随意,站在那好似不设防一样。
但张冬崖却知道,自己这个弟子,不是废了,而是再次突飞猛进了……
至于到底到了什么地步他不愿猜,也不想猜,总之不是人该干的事就对了……
到屋里坐下后,李源见炉子里的火快灭了,就去拿着煤盆子到棚底下端煤,重新生起火来。
张冬崖嘟囔道:“有太阳的天,烧什么煤……”
宋铤看着李源熟练的动作,笑了笑,对张冬崖道:“老张,当初这小子找到我家里,说想拜个人学些桩功,练把子力气,好拿捏银针。给你说的时候,你可不大愿意。现在怎么说,是不是欠老子一顿二锅头?”
张冬崖一脸无语,这小子学功夫是为了拿捏银针,这种鬼话居然也信,想到这他突然乐了,道:“宋大个儿,我教了你送来的人,是你欠我的人情,怎么能算老子欠你的二锅头呢?该你宋大个儿请老子!”
李源在一旁笑,顺便将煤块捏成均匀的碎块,这一幕让正在拌嘴中的张冬崖眼角都抽了抽……
等李源忙完后,看着张冬崖笑道:“师父,这回气色不错,比三月份时候看起来强多了。”
又问宋铤道:“宋叔,您什么时候回来的?胜利哥他们还好吧?”
宋铤依旧铁面包公,哼了声道:“才回来没两天。他们有什么不好的?没打什么仗,倒混了不小的功劳,也好意思领这个功。”
李源惭愧道:“那我那三个侄子的军功,估计就更不该领了……”
宋铤严肃道:“不要乱说话,基层士兵的每个军功都是实打实用脑袋拼出来的!”
李源笑道:“胜利哥也算是基层军官嘛,还不是一样上前线。宋叔,我那三个侄子现在什么情况?他们自己打报告调去东北的事,我至今都没敢跟家里说。”
宋铤叹息道:“到底是你家的孩子,三人都立下军功后,不求提干,申请去军校学习去了。”
张冬崖狐疑的看向自家徒弟,应该又是这位弟子的主意吧。
不然能在那个时候打报告申请去前线的兵,哪想的到那么长远?
现在不争着提干,从军校出来后不就自动成干部了?
李源看到自家师父的眼神后,叫屈道:“虽说知徒莫若师,可您也把自己的弟子想的太不堪了。都那个时候了,谁还想那些?再说,我就是想给他们出主意,也得有能耐把信寄到前线去啊。”
宋铤帮助说公道话:“那会儿这小子就算有通天之能,也没法把信寄到前线去。部队一直在进行大规模的调动,家书都是直接交给部队,收集起来暂时储存,等打完仗再邮寄的。我还专门见了见那三个孩子,都是好孩子,和这小子不一样。”
李源:“……”
话虽如此,不过早在送三个侄子去当兵前,李源倒是真的叮嘱过三人,真有机会立了功后,第一选择,就是争取去军校学习进修。
李家的孩子还是比较听话的,这让李源很欣慰。
去了军校后再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当然,往后的路李源是一点也帮衬不到了,前途如何,看他们自己如何拼搏奉献。
张冬崖问宋铤道:“应该打不起来了吧?”
宋铤冷笑道:“老毛子欺软怕硬惯了,我们从一开始就摆出寸步不让,不惜打大战的架势,他们也就心虚了。再加上咱们有国之重器,连火箭也成功了,老毛子怎么敢和一个这样的国家全面开战?他们也是越来越没出息了,居然开始和湾湾那边眉来眼去勾搭起来了。”
李源笑了,还真有这么回事。
他在港岛报纸上也看到过,老毛子在北面没占到便宜后,居然和光头的人勾搭上了,准备支持他们,重返大陆……
李源见两个老革掵开始骂,从老毛子的祖宗十八代,骂到光头干下的那些缺德事,怕他们口渴,李源从解放包里拿出两瓶二锅头,两人估计喝多了,居然骂到四九城的一些大人物……
李源也是乐,开始和面做饭。
港岛的生活多少还是有些浮华,隔一段时间到这边来沉淀沉淀,李源觉得他应该很难飘起来迷失自我。
中午三个爷们儿吃的汤面条,就着蒜和二锅头,一人吃了三大碗。
张冬崖到底身体底子差一些,吃完饭就晕晕乎乎的快睡着了。
李源搀扶他上了炕,脱了袄和棉鞋,盖好被子,又检查了遍炉火后,才和宋铤一起出了门。
宋铤一直冷眼旁观着,出了院门后道:“现在年轻人,讲究师恩的不多。你不怕别人说你是落后思想?”
李源笑道:“对那种人别说怕了,多看一眼我都嫌脏。”
宋铤哈哈大笑起来,拍了拍李源的肩膀,道:“所以说,还是你小子最入老子的眼!忠孝节义都不讲的东西,也配谈革掵?走,跟老子回家继续喝!”
“革掵军人个个要牢记,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看着马路上引吭高歌的宋铤,李源有些头大,原来也喝醉了……
……
PS:今天家里来客人,从西疆来的表侄读大学到渝,估计第二更困难了,或者会很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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