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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纷扰扰的一年过去了,新年初始,正务院就做出了关于调整粮食购销正策有关问题的通知。
普通百姓看文件有些费劲,用大白话来说,就是距离粮票、粮本告别历史舞台,又近了一步。
老天爷终究还是保佑中国的,去年一年,外部形势乱的一塌糊涂,国际压力大如泰山,国内工业、商业近乎崩塌。
但是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农业又迎来了一场大丰收。
十亿农民,用他们最坚实的胸膛,撑起了华夏的天不塌,地不陷。
粮食总产量达到四万三千五百万吨,比上一年增长百分之六点七,再创历史新高。
而棉花、油料和糖料生产,以及蔬菜、水果生产等等,也皆大获丰收。
这才给了国家足够的底气,来面对甚嚣尘上的崩溃论。
此时此刻,全世界没有一个学者认为中国能挺得过当前一关。
所有人都在看笑话,认为西方根本都不需要出动飞机大炮,只要眼睁睁的看着,就能看到这个毛熊之后最大的社会主义国家,自己崩塌灭亡……
包括国内的初代公知和经济学家们,公然在报纸上发表“姓社姓资到了要做一个取舍的时候”的文章。
他们虔诚的相信美国学者福山写的那本《历史的终结》,认为福山的观点即将实现,即人类政治历史发展只有一条路,就是西方的市场经济和正治制度。
而就是这个时候,海湾战争爆发,漂亮国横跨万里,出动飞机十万架次,投弹九万吨,发射二百八十八枚战斧巡航导弹和三十五枚空射巡航导弹,并使用一系列最新式飞机和各种精确制导武器,对选定目标实施多方向、多波次、高强度的持续空袭,不仅直接干懵了号称世界第三军事强国的小萨,也让全世界第一次认识到了星球第一强国到底有多强。
从侧面,助长了跪下投降派那些人的气焰。
好像那些飞机导弹是他们的亲爹发射的一样,与有荣焉。
面对这种情况,古老在盛海视察时指出:盛海开放晚了,要努力干啊!抓紧浦东开发,不要动摇,一直到建成。希望盛海人民思想更解放一点,胆子更大一点,步子更快一点。他又同时指出:不要以为,一说计划就是社会主义,一说市场就是资本主义,不是那么回事,两者都是手段,市场也可以为社会主义服务。
算是对人心浮动的乱象的一次公开回应。
然而,这次谈话的效果,并不算太好……
但,这和此刻的李源又有什么关系呢?
一九九一年的大年初一夜,本已老迈的已不能下床的李桂,突然精神抖擞起来。
在李母的搀扶下,从卧室里出来,走到了他那张太师椅前坐下。
李家八子并诸孙、重孙辈都惊呆了,李源最先反应过来,怔怔的看着笑吟吟望着他的老父,走上前几步……
李桂目光没有看旁人,就盯着李源道:“老幺,我日子到了。挺好,没啥遗憾了。等我死后,不要张扬,不要挖坟,就火化,骨灰撒秦家庄庄稼地里一半,一半你带回港岛,撒你家后山上。老京城那么些老坟,不都给平了?不闹那些虚的。”
李源缓缓点头,看着父亲应道:“爸,我记住了。”
李桂目光怜爱的看着幼子,又道:“你那年病好后,心思就越来越重。看着嘻嘻哈哈,心里把全家都装心里,像是要报恩一样。老幺,哪有什么恩,你是咱家老幺啊。往后,你照顾好你老娘就行,别太累了,你不亏欠谁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管得了一辈两辈,管不了三辈四辈。你疼他们疼的狠了,他们就不疼伱了。”
李源红着眼点头道:“爸,我知道了。”
李桂又看了幼子一眼后,看向长子李池,道:“往后家里孩子们不必年年往回跑,让他们在自己单位和同志们过年。干好自己的工作,比啥都强。立好规矩,老幺心软,你们要帮他把好关。”
李池头发也已经快白完了,这会儿也是泪如雨下的点头。
李桂说完,眼神又在李坤等几個大孙子面上看过,最后看向李母,口齿已经含糊不清了,笑着道:“美菊,谢谢你了,你好好保重啊……”
李母拿着黑白格子手帕,擦了把自己的脸,再抬头看去,老伴已经永远的闭上了眼,老太太叫了声“他爹啊”,大哭起来。
“爸!”
“爷爷!”
“太爷爷!”
一时间,李家哭声大作。
李源静静的站在那,看着瘦小的李桂坐在太师椅上,再也不能动一下……
……
海子,花厅。
给曹老喂完药后,秦大雪道:“曹妈妈,您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每年冬春时节,曹老的身体都不好。
曹老摆了摆手,道:“我不要紧,小雪,你做的是对的。认准的道路,就坚持到底。”
秦大雪又清闲下来了,因为对改开的极力坚持,这让很多人都非常意外。
因为当初的价格闯关时,秦大雪几次拍桌子否定,甚至敢在米粮胡同里大声顶撞,那时大部分人都以为她转向对面了。
然而如今外面形势那么艰难,连当初鼓动搞物价闯关的那批专家们都销声匿迹了,不敢再公开发表什么支持改开的言论,因为这已经涉及到了大是大非的问题。
历史上,很多人因为在这种问题上表态,去牛棚体验了好多年生活。
谁也没想到,这个时候秦大雪对改开的支持力度,却强硬到了敢与天下为敌的地步。
可是北极熊不就是因为改革才闹成现在这个模样的吗?
难道中国非得按照这个悲剧再重演一遍?
一般人这样嗷嗷叫也就算了,可秦大雪背后有曹老在,她的声音即便是那些主要负责同志都不能轻易忽视。
闹到僵持不下的地步,最后还是董老发话,让秦大雪先照顾好曹老,以曹老身体为重。
秦大雪自无其他话再说。
此刻听到曹老护犊子的话,秦大雪握住老人的手惭愧道:“又给您添麻烦了。没有您在后面护着我,我其实也不敢这么直。”
曹老笑了笑,道:“你敢,你何曾惜此身?不过,还是那句话,不要急,再看看。小雪,小李父亲去世,什么时候出殡呐?我让工作人员,代我去送一个花圈,表表心意。”
秦大雪摇头道:“我公公临终前的意见,不立碑,不立坟,不让大办。骨灰一半撒在秦家庄田地里,一半让李源带去港岛,撒在家里后山上,一切从简。”
曹老笑道:“到底是老一辈无产者,丞相当初走的时候,留下的话也差不多,可是古老他们不肯,我也没办法。但是你记住,等我走了后,一定也要这样办,一定要从简,你要坚持住原则,我相信你。不过,就算这样,花圈也还是要送一下,表示感谢。感谢他培养出了这么好的孩子,也包括你。”
秦大雪点点头道:“我知道了,谢谢曹妈妈。”
曹老道:“小李难过坏了吧?”
秦大雪叹息了声,笑了笑道:“他还好,每天劝我婆婆,逗老太太开心呢。他说,每个人从出生的那一天起,其实就一直在走向死亡。所以有一句话,叫向死而生。活好每一天,比沉湎于悲伤,更会让走的人心安。”
曹老摇头道:“这也是个能吃苦的,疼在心里呢。”
秦大雪顿了顿,又苦笑道:“我是看不出他的心思,不过九儿一看到她爸爸就掉泪,说她爸爸心里在被刀割。”
曹老了然,感慨道:“他要不是这样的人,你也不会这样认他。行了,别在我这待着了,我吃了药犯困,你回去站站吧。做儿媳妇的,也要尽一份孝心。你现在赋闲了也是好事,不然凑热闹的人都要多不少。”
秦大雪笑了笑,起身替曹老又盖了盖被子后,转身离去。
……
正月初八。
李园中路院的花圈,从银安殿前两侧翼楼一直摆出狮子院,又摆出王府大门。
出乎所有人意料,但似又在情理之中。
曹、古、董、刘、聂等多位老同志办公室先后送来花圈后,隋老、赵君勋等主要同志办公室,也都送来了花圈。
然后下面的各个部门纷纷出动……
再加上王世襄那一伙老京城玩伴,也纷纷送来花圈。
最让人吃惊的,就是港岛那边,不仅送来花圈,米高、李家成、李钊积、郑钰彤、邵逸夫、何赌王等十二名顶级大亨,居然不请自来,悉数从港岛飞至京城,下榻国宾馆,只为参加明日李父的葬礼。
而大唐管理委员会的成员,以及诸多港岛明星大腕们,居然也来了一大批,穿黑西服挂白花,住在京城酒店,等待明日送老板家的老祖宗最后一程。
港岛虽说早已全面西化,偏偏在这方面,还保留着比大陆还要浓郁的礼数。
等到漂亮国驶观人员,派人送来洛克菲勒家族入乡随俗的花圈、杜邦家族的花圈,以及牛牛驶观人员送来兰开斯特家族的花圈后,事情就彻底无法再低调下去了。
梅长宁登门,快把嘴皮子给说破了,劝李源把老爷子安顿在公墓里,后人也好祭拜,并安排了大厅开追悼会。
那处最著名的公墓,想进去其实是有级别限制的,县团级以上的同志才能进去,李桂显然不合条件。
李源毫无反应,一言不发的坐在那,不搭理。
最后秦大雪对梅长宁道:“梅部,别劝了,我们家老爷子一辈子踏实低调,当年压水井那么大的功劳,老人也不争,让了出去。一辈子最珍重的,就是老人家题的那副字,但也从不拿出来给人炫耀。临走前叮嘱了,不要声张,低调从简。”
梅长宁揉了揉眉心,道:“可是明天好多人等着送最后一程呢。”顿了顿,又道:“秦主任,您应该知道,私人层面上,西方和咱们的联系基本上处于中断状态。这还是第一次……或许是一次破冰机会。”
秦大雪沉声道:“他们看重的是港岛李家,不是大陆。即便是外事问题上,也要堂堂正正。”
这已经是很不客气的训斥了。
李幸忙打圆场道:“大唐已经安排了足够的车辆,明天想送爷爷最后一程的,可以坐车送到秦家庄,不耽搁事。”
梅长宁讨了个没趣,叹息一声道:“行吧行吧。”然后看向一直沉默的李源,笑骂道:“狗东西,当初怎么劝我的,这会儿怎么不劝了?刀子没落在自己身上,风凉话说的轻巧是不是?”
当初他老父老母去世后,也曾伤心的不愿见人,每每泪流不止,是他女儿静子给李源打了电话,李源专门从港岛飞到四九城,估计是憋着一肚子火气,全化成尖酸刻薄的语言,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什么如此伟大的无产者居然生了这么个哭唧唧的娘娘腔儿子了,还有薛老那么伟大的女性,唯物主义了一辈子,儿子居然是个癫公云云……
怎之,是把他给骂醒了。
两人喝了一通大酒,李源扬长而去。
风水轮流转,今天也到了梅长宁劝李源的一天。
不过到底比李源有节操的多,在众人皱眉中,左臂用力抱了抱李源,道:“你还有老娘在,好好孝顺,别让老太太担心。比我强,我什么都没有了。”
说完,转身大步离去。
不走不行,李源身上的伤心劲儿太重,再不走他都要遭不住了。
这人啊,越相处越觉得值得相交,身上的人情味儿太重。
不像有些人,权势重了,财富多了,身上的人情味儿却越来越少……
……
正月初九。
一辆中巴车作灵车,载着李桂和李家八兄弟一道去了殡仪馆,当目睹着父亲被送入火化炉的那一刻,兄弟八个嚎啕大哭。
这时,说什么体面,谈什么身份,都已是身外之物。
他们只知道,为他们顶天立地的父亲去了……
一个半小时后,灵车汇合浩浩荡荡的一长队车队,驶向秦家庄。
在李家地头,冲天哭声中,李家兄弟八个将父亲的骨灰,挥洒在田间……
“李医生,节哀。”
诸多港岛大亨一一向泥土地鞠躬后,又和李源握手致哀。
李源没说什么,鞠躬还礼,港岛诸人纷纷叹息,又慰问了李母等人后,乘车离去。
诸多高管和巨星们则由李幸、李垣、赵雅芷等致谢送走。
等回到王府后,一家人将另一半骨灰先供在银安殿,等过些时日李源去港岛时带回去。
“妈,跟我去港岛住一阵吧?”
在母亲面前,李源就不似在外面那样沉默一言不发了,笑的跟没事人一样。
见李母摇头,李源笑道:“大哥他们也都去。港岛现在天气好,咱们去西贡吃海鲜烧烤怎么样?然后再去拍两集电视剧!”
李母看着小儿子,轻声道:“老幺,你饥不饥?”
李源只觉得鼻子上被人擂了一拳一样,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
李母笑着拍了拍儿子的手,道:“小七说你好几天都没吃喝了,这咋能行?我好着哩,你不用担心我。人老了嘛,老人家都有老了的一天,以前都说老人家能活一万岁,可八十三就走了。你爹还活到九十了,够回本了。知子莫若父,你看你爹临走前,单门给你说了几句,就知道你心里肯定要难受。可再难受,也要爱惜自己啊。”
李源低头擦了把脸后,抬头笑道:“没有。就是想一些事……妈,我说真的。您也去,大哥、二哥、三哥他们都去。我们去海里摸小鱼儿,您给我们拿面裹了,炸鱼干吃。像小时候那样。”
李母握住儿子的手,道:“你爹不是说了么,你好好过两年你自己的日子,别老想着家里了。我哪也不想去,就在这住着。你大哥他们也在这住着,没事儿就出去遛遛弯儿。我身体好着呢,再活五年也能行。等明后年,我们再过去耍。”
老太太心里落泪,老头子才走,肯定舍不得走远,会常回家看看。家里不能空当当的没人守家,没人做饭……
李池对李源皱眉道:“快回去吧,汤圆一天接一百个电话都接不完。你是当爹的,不能啥事都让孩子一个忙。孩子那么难,我们又不懂,帮不上忙,你当爹的啥也不管,也不像话。不要耍性子,快回去吧。家里有我们在呢,大雪和治国也在。”
李江搂住幺弟,笑道:“怎么地,觉得二哥老了还是没用了?”
其他几个哥哥也依次围过来,拍着弟弟的肩膀,劝一声:“老幺,回去吧。”
“好。”
……
从大陆回到港岛后,李源的确很快摆脱了哀绝苦闷,先去给吊唁的那些大亨们去做了身体检查。
港岛四大地产天王之一的郭德胜去年已经挂了,包船王眼看着也撑不了几天。
当初,包船王是极力希望请李源为他保健的,甚至在恒生最艰难的时候,愿意存入五亿港币。
但李源依旧拒绝了,然后才组了一个长生局。
如果说当年这些巨富们还将信将疑,现在没有一人还会怀疑这个长生局到底靠谱不靠谱。
老罗兰已经活到九十二岁了,邵逸夫今年八十二岁,去年圣诞节据说还和两个港岛小姐同度了良宵……
十二长生局里的每一个,身体都很好。
这才是他们放下身份,闹出如此大的动静,齐齐出发前往大陆吊唁一个素不相识的农村老头的原因。
“李医生,很抱歉没能去大陆参加令尊的葬礼。”
深水湾七十九号豪宅内,庄月明为李源端上了杯茶水,歉意说道。
李源笑了笑,道:“李太太,没事的。”
庄月明身后站着一个姑娘,听到这个称呼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
庄月明端庄的脸上也闪过一抹窘色,随即释然,对于李源的促狭,她已经有些习惯了。
等李家成换了身衣服在长子李泽驹的陪同下出来后,拱手笑道:“麻烦李医生了。每年都非常期待这一天,李医生针灸推拿之后,感觉一年积攒的疲乏沉疴都消散了。李医生,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李源喝着茶笑道:“要是为你太太请求,那就算了。”
李家成正色道:“李医生,我愿意出双倍的钱。”又赶紧补充道:“这绝对不是不尊重李医生,现在谁都知道,论家底,大唐李家是绝对的港岛首富。即便那些英资洋行,如今的现金也绝对比不上大唐。价钱,只代表我们的诚意。”
李源无奈摇头道:“老李啊,你还是小瞧我了。凭我和庄小姐的交情,真能帮得上忙,我怎么可能收钱?是庄小姐天生心脏有疾,不是我这两年每年都用两回针,推拿理疗一番,今天她都未必能站在这。庄小姐,好好休息,少生气,将来还能抱孙子。不然……”
庄月明闻言面色一白,缓缓点头强笑道:“谢谢李医生了。”
李源道:“去吧,休息去吧。等秋天了我再来给你看看,十年内肯定没什么问题。十年后……十年后再说。”
庄月明松了口气,再次谢过后,和身边的女孩子回楼上休息去了。
那是李泽驹的对象,叫王富新。
嘿,这个家世一般相貌一般的女孩子之所以能成为长和太子妃,不是因为对外公布的那样,两人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源自惊艳,李泽驹这个渣渣,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一个普通的女孩,谈何惊艳?
实则是受李家成身边御用风水师陈伯指点,两人的生辰八字极度相合。
风水这个门道,还真不好说真假。
反正李黄瓜这些年的经历,多受他的御用风水师陈伯的指点。
等庄月明上楼后,李家成摸了摸自己稀疏的发顶,总觉得有些黄瓜色……
当然,这种想法也只作自嘲之用,他明白这是李源在故意戏弄他。
看着分明只小十岁,看起来却年轻三十岁不止的李源,李家成羡慕道:“我如果能像李医生这样懂得养生之道,这么年轻健康,花再多的钱,我也愿意!”
李源看他一眼,道:“你知道长生局里谁能活得最长久么?”
李家成还是记得的:“六叔?”
李源点了点头,道:“邵六叔真是福运之人,本来我也只能断定他肯定能活过九十,可能活到一百。但这几年再见,观其气色听其脉象,我确定,他能活过一百,还不止。邵六叔可能会成为港岛有史以来最长寿的富豪。每年的捐赠善款,不知是让他心气通顺,还是真的能积攒福报,总之,那位是撞大运了。老李,还真别不信这个。学他捐几年乡村教学楼,捐几座医院试试。我也想你们能多活几年,等活过一百岁,一年诊费都得十几个亿,我赚大了。”
李家成没作过多思考,就点头道:“我今年就会安排。”
李泽驹忽然道:“李叔叔,湾湾媒体说,大唐金融在湾湾股市上至少卷走了两百亿美元,是真的吗?”
李源疑惑的“哈”了声,道:“是么?我怎么不清楚?”
李泽驹笑道:“肯定没错,虽然大唐金融有恒生银行做掩护,但那么大的资金流动,其实是遮掩不住的。就像大唐在日本股市上的巨额收益一样,太了不起了。大唐如果进军港岛房地产,我想没人会是你的对手。”
李源看向李家成笑道:“黄瓜……老李,后继有人啊。”
“……”
李家成有些尴尬,对李泽驹道:“维克多,有什么话,可以直接和你李叔叔请教,不必绕弯子的。李医生是一个非常聪明也非常直接的人,不要自作聪明,贻笑大方。”
李源乐了,这也是顶级的人精。
他道:“放心,大唐对房地产没多少兴趣。大唐置业虽然储备有两万套住宅,还有一些地皮在兴建豪宅,但基本上都是对内,不对外。”
李泽驹面色复杂,有羡慕、有嫉妒、有敬畏,也有一点恐惧,道:“李叔叔,大唐要做的事业,会不会太险太难?”
他完全不能明白,大唐李家为何放着那么暴利的房地产行业不做,而是不自量力的去做大工业,去做半导体。
那些产业做成功后影响力远胜地产业,这个道理谁都懂,可港岛四大地产天王家族却从没人想去做。
为什么?
投入太大,风险太大,背后牵扯更大。
那些产业,其实已经超出纯经济领域范畴了。
做房地产躺着收租,子孙吃喝不尽,多好。
李源没有回答他,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岔开话题,问李家成道:“老李,你手里有多少汇丰股?”
李家成纳闷道:“李医生,你的意思是……”
敏锐的他楞了楞,心跳几乎停了一拍。
李源道:“汇丰银行去年年底被转移到汇丰控股旗下,四股汇丰银行股,换一股汇丰控股,注册地变成了英国。也就是说,港岛的金融命脉,掌握在这家英资财团的手中。这不行啊,咱们华商得给它弄回来才行。”
李家成苦笑道:“李医生,八七年之前,如果我们团结所有华商,秘密筹备,还有可能办成此事。但是八七股灾后,港交所出台了新的正策,所有持股超过百分之五的大股东,无论增持还是减持上市公司的股票,都要发公告的。汇丰银行在外一共一百五十亿股流通股,每股四十二块,市值超过六千亿。而一旦发起收购战,这个数值很快能突破一万亿。冇可能的。”
李源笑道:“要是明天我发起收购,你跟不跟?我的诉求很简单,只要汇丰不姓英就好。而对港岛华商的要求更简单,别给汇丰送粮草补给就好。”
李家成连连摇头道:“长和太小,吃不动这个巨物……李医生,汇丰在海外也开拓了很多业务,收购汇丰,不是简单的收购汇丰银行,现在汇丰银行是汇丰控股的全资附属公司而已。再者,汇丰不只是汇丰,它还掌握着港府内库,能动用的资金池太深,根本不需要我们帮忙。”
汇丰,就相当于港岛的央行。
李源呵呵道:“我没那么贪心,只要港岛汇丰银行。如果有朝一日我办这家鬼佬银行时,希望长和不要当民族败类。大唐跟长和几乎没有任何业务竞争的地方,除了港口码头以外,绝大多数都是互补的。我是真不想看到有朝一日,港商自己斗的鱼死网破让鬼佬得意。你自己多想想,告辞。”
等李源潇洒离去后,李泽驹才结巴道:“爸……爸爸,他……他什么意思?他怎么敢……”
汇丰,百年港岛的历史上犹如神一般的存在。
现在居然有人想打它的主意?!
李家成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面色严肃道:“看来,大唐在日本和湾湾股市上的确赚到了泼天富贵,才让他忘乎所以了。汇丰董事局并没有绝对的控股权,一百五十亿股总股本,全是流通股。最大的单方股东,也只有百分之八的股份。可正因为如此,汇丰董事局一直牢牢把控着汇丰。
想收购汇丰迈过控股线,至少拿出一万亿港币的现金来。除非大唐将旗下所有的业务全部打包卖掉,再加上他们在日本和湾湾股市的收益,或许才有成功的可能。这还是汇丰没有请白衣骑士的前提下。但是我想,漂亮国和英国都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即便是内地,也未必愿意看到大唐拿下汇丰。”
李泽驹点头道:“没错。如果大唐连汇丰都拿下来,那在港岛根本无人可治。不仅如此,汇丰有发行港币的权力,等于今后我们都在给大唐打工。港岛,就成了李家的港岛。大陆保证港岛正策五十年不变,让大唐李家经营上五十年,整座城市都要变成他家的了,那就太恐怖了。”
话虽如此,父子俩还是一晚上没睡好,毕竟李源说了,明天他要干汇丰。
第二天一早,爷俩一人顶着一个熊猫眼,对视一眼,都有些无语。
父子二人第一时间打开《财经早报》,不约而同的骂了声:“扑街!”
毛动静都没有,但是没等爷俩放下心来,下午就传来消息,大唐金融在恒指大肆吃进股票,包括长和系在内的四大地产天王的股票,以及汇丰股票。
吃进的股票数很高!
一时间,李家成父子有些闹不清,大唐李家到底是准备吃汇丰,还是准备吃长和……
他们自然不知道,九一年港股还没从八七股灾的阴影中完全恢复,三千点的大盘让人还提不起劲来,可从明年起,一直到九七年,恒指将开启新一轮牛气冲天的大牛市。
三千点一飞冲天到一万六千七百点,大唐没道理错过港岛的黄金岁月。
毕竟,还有那么多吞金巨兽正在嗷嗷待哺呢。
至于汇丰,更不能急于一时,且慢慢来,有机会的……
……
陆羽茶楼。
李源看着对面俩老头,笑的有些玩味。
倒是李幸,态度比较真诚,拿着一个文件袋递给金镛,道:“查生,大唐并非一定要收购《明报》集团。只是一来,查生曾与我父亲有过约定,所以这些年大唐集团就未曾再谋求过其他报业。二来,我们也做了许多收购《明报》后的准备。不过既然六叔都出面说情了,我们也不会强人所难。只是查生选的这个继承人,实在不怎么样,你可以看看这个。”
原本和李源约定好,在一九九四年,也就是金镛八十岁的时候,将《明报》出售给大唐的事发生了变故。
金镛这个渣男遇到了一个叫于品海的年轻人,因为长相酷似他自杀的长子,所以心动了,想要把《明报》卖给于品海。
这次请动邵逸夫出面,就是为了求个人情。
李幸在父亲的指点下,派人去加拿大调查了这个名叫于品海的叼毛的底细,不查不知道,一查就查出来不少精彩的内容。
这个扑街在加拿大留学期间,曾触犯偷窃、冒签支票、非法使用他人信用卡、私藏枪支等七项控罪,被判入狱两年减一天。
连具体日期都查的清清楚楚,于品海在一九七九年的三个月内,因使用他人支票和信用卡,涉及金额四千六百加元,以及无牌藏手枪,全部控罪共判刑两年减一天,实际服刑四个月获释。
金镛看到后,下巴差点没惊掉。
他婉拒了那么多财团,包括大唐还有长和的李家成,选中资金根本不够的于品海,就是看中了他儒雅翩翩的品格。
谁知道,背后居然是这样一个人。
本以为选中了段誉加乔峰,结果是个慕容复加云中鹤。
看着老友的脸色难看之极,邵逸夫瞥了眼他手中的文件后,哂笑道:“查生,这是好事。如果等你把股票都借给他,位置让出去后再发现这个,那才悔之晚矣。”
李源屈指叩在桌面上,淡淡道:“查先生可以带回去查证一番,然后再做出决定,我可以给六叔一个面子。不过,如果三天后这个时间,查生还没做好决定,那么大唐会直接在股票市场上扫货,发起强制收购。查先生,没有人能爽我的约。阎王叫你三更死,你未必能死。但欺骗我的人,一定会付出代价。”
金镛闻言面色惨淡,心灰意冷道:“李医生,你放心,如果……如果这些都是真的,三天后,我与大唐签订出售协议。失信之人,无颜久留,查某先行一步,告辞。”
李源微微扬了扬下巴,李幸倒是起身相送,态度柔和的多。
邵逸夫看着面色有些冷峻的李源,叹息一声道:“也是运气不好,这个于品海太像查生早年自杀的长子,对于那个长子,查生寄予了极大的希望,自幼花费了极大的精力培养。可是没想到,那个孩子会如此想不开。”
李源冷笑了声,语气刻薄道:“既然这么想不开,下去陪他儿子好了。约定好的事都敢反悔,简直岂有此理。”
邵逸夫老眼跳了跳,他原本也有想继续操持几年TVB的心思,结果这会儿也熄了此心,这小子和之前有些不大一样了,霸道的厉害。
他看着李源道:“明年我八十五岁了,TVB就让赵小姐执掌么?”
李源点头道:“她跟着你和方小姐好多年了,基本盘都熟悉了。”
邵逸夫有些不放心道:“我听说赵小姐一直在学习一种新的管理方法,便找她了解了下。李医生,电视台和其他公司不一样,按照那种强度的管理,很多人都没饭吃的。”
TVB最大的问题,就是吃饭的人太多。
说邵老六抠吧,他是真抠。
今年都一九九一年了,TVB演员拍一集的标准薪酬是五百块港币,二十集也就一万块。
而港岛一九九一年毕业的大学生薪水中位数,是一万三千块。
但要说他小气吧,从四五十年代就跟着他的那些老演员老幕后,当初还是邵氏,后来并入TVB,只要没自己离开的,都有一口饭吃。
虽然每月只发一千港币的基本生活费,但从来都不缺,而且只要他们还肯拍戏做事,收入肯定不止一千块。
要知道,几十年积累下来,员工数累积了早超过一万人了。
TVB又不是国企,是私人企业,其他企业哪有这样的好事。
但如果按照那套现代管理法来管理,这些人都得滚蛋。
李幸回来听闻此言后笑道:“六叔放心,大唐已经和大陆相关部门洽谈,请求放开一条口子,允许我们去江汉市创办一家有线电视网络,这是大陆第一家外资控股的媒体。所以非常缺有经验的员工,就算干不动的,也可以在培训班里当老师。”
这个桃子本来是于品海的,只是这个狗东西惯于空手套白狼,立了这么好个项目,居然不珍惜发展,反而挪用了从银行贷出来的一个多亿的资金,又通过几道“防火墙”,把钱洗到港岛,用于资本操作。
最后玩儿砸了,这家没有成型的电视网络,也就成了第一家,也是最后一家外资控股的媒体,还连累批准这个项目的大佬做了检讨……把路堵的死死的。
邵逸夫闻言,口水差点流下来,他为了能将TVB转播到内地,花了不知多少功夫。
从八四年起,每年一亿的捐赠,其实也是为了想争取到这个条件,但一直都未能如愿。
到底是朝里有人好做官,李家还没接手TVB呢,就已经把他十几年没完成的心愿给完成了?!
李源笑着宽慰道:“不包括新闻、时政,只有电视剧、体育、文教之类的节目。不过也挺好,TVB储备了那么多经验丰富的老演员和技术人才,去当当教师爷也能养家糊口。”
大陆的经济马上将迎来新一轮的腾飞,广告都能卖到数钱数到手软。
现在电视广告的转化率,可远不是后世能比的。
再过几年,制播分离制度成型后,又是一条流淌的金河。
只要不碰新闻、时政,稳稳当当。
总之,打开了这个渠道,TVB就算捧上了一个金饭碗。
邵逸夫感慨道:“后生可畏啊,不过也好,明年我也能安心退休了。”
李源笑道:“当个培训班的校长也不错,将来整个中国的电视行业从业者,都是你的徒子徒孙。在中国电影史上,六叔已经留下了邵氏不可磨灭的印记。如果在电视史上也留下这样的功绩,六叔,即使几百年之后,一样有人记得你,是中国影视行业的祖师爷。”
一时间,邵六叔比看到绝世美人的心跳还剧烈,呼吸都急促了。
李幸:“……”
和自家老豆比,他还差的有些远。
送别邵逸夫后,李源、李幸父子俩散步回了中环,站在自家码头上,眺望维多利亚湾。
“告诉阿芷,今晚晚间新闻全面播报于品海的事。”
李源淡淡说道。
李幸吃惊道:“爸爸,不是给查生三天时间么?”
李源摇头道:“他如果理智,自然可以如此。但既然六叔说,于品海长的像他已故的长子,那就不是理智的状态了。父亲对儿子的错,大都能包容。我们就帮他一把好了。”
李幸点了点头,顿了顿,轻声宽慰道:“爸爸,爷爷……”
李源摆手,打断李幸的话,道:“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爷爷的去世,我能接受,也能坦然。你好好做事,北极熊那边还要加大力度。告诉战略局,对各大设计局的渠道疏通,要不惜代价。基辅的南方设计局是重中之重。”
南方设计局有多牛?
抛开两千多枚核弹不谈,毛子最强大的末日导弹撒旦就出自这里,俄罗斯的撒旦都需要南方设计局派人去维护。
再加上巅峰级的造船业,坐拥三艘航母,还有六千多辆高水准坦克。
南方设计局的工业技术储备,譬如特种钢材料技术,几乎是不能错过的无价之宝。
李幸有些为难道:“爸爸,那边有些事不大好办,ClA在那边的势力太强,我们已经折了六七个人手了。”
李源扶着栏杆,道:“让他们再坚持一下,等下半年,我亲自过去一趟。”
今年,才是大唐的立身之年!
目光远眺,海风吹拂。
一九九一,一九九一……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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