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霖等人自然兴奋不已，特别是阿道夫，终于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了。

    周然还是比较冷静的，心中紧绷的那根弦也稍微放松了一些，因为在联合政府的监管下，张天霖应该不会做出格的事。

    不过，他心中的疑虑并未解除，还需要尽快弄清楚张天霖的意图。

    此外，还有一个人比他们都更加激动，那就是徐山。张天霖兑现了当初的诺言，论文的署名果然有“徐山”两个字。

    他的名字相继出现在各大媒体上，已经成了航天院的名人，可谓一夜成名。

    以往不认识他的教授纷纷祝贺，不曾正眼瞧他的同事表达与他结交的愿望，以及那些“高不可攀”的女同事都表现出很亲昵的神情，他这个小小办公室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徐山从来没有想过，也从来没敢想过，这是怎样的一种人生体验啊！然而，这一切来得这么突然，就这么明晃晃地摆在了他的眼前。

    忽然之间，他有了一种奇妙的感觉。对，就是那种“飘”起来的感觉。

    当一个人埋头苦干数年，默默无闻，突然间有了名声，有了地位，有了权力，他将会有什么样的感受呢？

    也许，他的第一感受不是高兴，而是一种不知所措的畏惧感。

    就像那种前半生都在乡下干活的人，突然之间走到了繁华都市的街道中央，顿时迷失了方向。

    面对这种天差地别的变化，他会做出怎样的反应呢？

    有一种人，会被这种喜悦冲昏头脑，恣意妄为，直至走近毁灭的深渊。还有一种人，他会在欣喜之后冷静下来，然后规划自己的人生。

    徐山是哪种人呢？

    在他看来，这或许就是他梦寐以求的人生高度了，但在内心深处，又远远不止于此。

    自从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全球核心”上之后，他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落差，有喜悦，也有自卑，并且后者更加强烈一些。

    在徐山看来，名声与地位都是实实在在的，不用去辨别真假。他所反感的，反而是那些因此与自己交好的人，这才是虚假的。

    他们的情义是假的，他们的表情是假的，甚至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假的。因为他们看中的不是徐山这个人，而仅仅是他的名声罢了。

    正是因为这些虚假的东西，让他更加自卑，这种情感不是表现出来的，而是深深地烙在心中，挥之不去。

    在踏破门槛的人中，大多数令他感到意外，但最惊讶的还是叶广利的到来。

    徐山知道导师与他的关系，也知道他是“扩张派”的主要代表人物之一，所以对于他的到来，徐山的警惕要大于惊讶。

    “啊呀，叶教授您好，您怎么来了？”徐山客气地说着，急忙将手中的工作放下，表现出对他的尊敬。

    “嗯，来看看，我想着你这会儿肯定在办公室。”叶广利慈眉善目地说，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感觉。

    “您请坐，喝茶。”徐山给他倒了杯水，继续说，“你是来找院长的吧，他今天没来这里。”

    叶广利坐下后，简单打量了下徐山，虽然之前见过几次面，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跟他印象中的模样有点偏差。

    接着，他笑着说道：“我不是来找张院长的，今天正好在附近办点事，顺便过来看看你。”

    说着，他喝了一口水。

    徐山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稍稍放下了警惕，笑着说：“那可不敢，应该我去拜访您才是，只不过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

    叶广利扫了一眼办公室，说：“怎么，他们还没给你换办公室？”

    “您说什么？换办公室……”

    徐山有点诧异。

    “呵呵，”叶广利笑了，“好啊，年轻人不仅有能力，还很谦虚。”

    “叶教授，我有点不明白您的意思。”徐山憨笑着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你现在还是副教授职称吗？”叶广利没有解释，继续说。

    “是的。”

    徐山更不自在了，部门中的同龄人多半是教授级别了。

    “你现在是‘全球核心’的榜上之人，这份殊荣可不简单。”叶广利说，“而且，不仅仅是对你个人很重要，对生物院也是极大的荣誉。可是你看……”

    他指了指徐山，又望了望小小的办公室，这意思再明显不过：有才能的人得不到重用。

    叶广利说的话戳中了徐山的痛处。

    徐山确实有种怀才不遇的感觉，但是基于自己的性格，那种惯性思维般的自卑感，让他不敢有更多的想法。即便是登上“全球核心”之后，这种思维也没有丝毫的改观。

    也许，这就像那种深入骨髓的痛，只有改换本质，才能彻底摆脱痛苦。

    叶广利这么说，显然是来之前做足了准备。

    “习惯了，”徐山笑了笑，“我这个人的性格就是与世无争……”

    “错！”

    不等他说完，叶广利就打断了他。

    “世界上不存在真正与世无争的人，这个社会也不需要这种人。我想你知道，你所说的那种人其实只是懦弱而已。”

    叶广利说完，直盯盯地看着他。

    徐山的脸色突然变了，一阵青一阵白。

    “而且，与世无争只是自欺欺人罢了，”叶广利不顾他的表情，毫不客气地说，“他们把自己封闭在一个自我想象的空间里，自我满足，自我陶醉，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但是，一旦他们经历过短暂的温床之后，终究会被历史抛弃。”

    叶广利说了这么多，言辞相当犀利。徐山早已尴尬不已，手足无措地坐着。

    “当然，”叶广利语气缓和下来，“我知道你不是这种人，即便你说出了刚才那种‘与世无争’的话。”

    徐山抬起头，感激地望着他。

    “不过，”叶广利叹了口气，“即使生物院看不到你的能力，院长怎么也……”

    徐山明白他的意思。

    其实，作为张天霖的得意弟子，想要在生物院有所作为绝对轻而易举。可是，张天霖从来没有对他额外照顾，不仅仅不利用关系提拔，哪怕是一句提携的话都没有。

    反而，张天霖不止一次地劝诫他不要看重名利，还多次强调，做研究首先要精于科研。

    有时候，徐山确实想不明白导师的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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