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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何来的资本,敢给我施压?
越想越觉心烦意乱,我忍不住抓过桌上一只细瓷花瓶,高高举起往地上猛地砸下。啪的一声,歌玲泽惊骇得蹦起老高,面如土色地瞪着一双惊恐的眸子,不敢置信地望着我。
我哈哈一笑,觉得气顺了许多,摆手道:“不好意思,吓着你了!哈哈……歌玲泽,你且等着看吧,不出十天大福晋自个儿就会回来了!”
“那爷……”
“皇太极若是和她同回……”我慢慢地走向门口,身子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屋外积雪皑皑,雪花漫漫,一片迷蒙凄凉之美。我呼出一口热气,怅然笑道,“那他夫妻二人同回之日……便是我步悠然归去之时!”
哲哲她们一行人在二月十一清晨动身,十四日抵达广宁城,据报十七那日努尔哈赤便与众福晋一起打道回府。
等这里收到消息时已晚了一天,于是歌玲泽天天守在门口张望,等了两天,二十日傍晚她忽然撒腿奔进院子直喊:“回……回来了!”
当时我正在院里剪梅枝,听她这么一嚷嚷,心里一颤,险些剪到了自己的手指。
“主子!您果然料得准!”
我拿眼睨她。
歌玲泽笑着喘气:“大福晋她……一个人回来了!说是爷直接去了辽阳新城……”
我抿嘴一笑,皇太极到底没让我失望。
“歌玲泽啊!”
“奴婢在。”
“准备收拾行囊吧。”我放下剪子,轻轻地笑。
她困惑地望着我,“主子是要去辽阳找爷么?”
“不是,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伸手点在她的额头,笑道,“辽阳新城已成,我们怎么可能还会留在这里继续住下去?让你收拾行囊,自然是要准备搬家了!”
天命七年二月,大金国迁都太子河滨辽阳新都。
三月初三,大金汗努尔哈赤提出“八和硕贝勒共理国政”,向所有人表明了他对于身后继位事宜的看法。他已然不打算再立任何人为储君,而是决定在自己身故之后,将国政交由八旗旗主共治。
是时八旗势力也跟着发生变化,努尔哈赤将自己所拥有的正黄旗三十牛录分为两股,一半给了十二阿哥阿济格,一半给了十四阿哥多尔衮,又将镶黄旗十五牛录给了十五阿哥多铎,自留十五牛录;又因代善之子岳托、硕托已然成人分家单过,遂命代善将镶红旗分于岳托、硕托,由岳托执掌旗主之职;另将阿济格原统的镶白旗归于褚英长子杜度。
如此一来,八旗势力平分,势均力敌,互相牵制。
这一方案一经推出,皇太极足足在家郁闷了一个月。我知他心里琢磨着该如何应对,汗位他是势在必得了,关键还是要看怎么个得法。
如今的四小贝勒中,只岳托、杜度与他交好,然而即使不计其他内在的变端,粗略地将这些合起来也不过就是三旗半的兵力,无法在八旗势力中占据绝对的优势。
更何况,随着大妃阿巴亥的重新执掌后宫,她的三个儿子竟然也分得了一旗半的兵力,而且还是八旗里面最最重要的两黄旗。努尔哈赤甚至有意要在身故之后将剩下的镶黄旗十五牛录一并交给多铎接管。
这一切的一切……简直就如同一盘混战的棋局,而皇太极正落在这盘棋局里焦灼备战。我虽无法猜透他的心思,却也清楚他一定不会就此轻易放弃他的目标。
哪怕……这些个阻挡在他面前的,是他的亲人!
这一年的四月初六,孙带格格喜获麟儿,努尔哈赤得知消息后,高兴之余竟亲自给这孩子赐名为“额尔克代青”!
到得秋七月,一等大臣安费扬古突然病故。
紧接着,隔年冬十月,一等大臣扈尔汉亡故……
五大臣一个接一个地离去,仅剩下的何和礼听说入冬后身子也不怎么爽利。眼瞅着往昔那群一同打天下的故人们一个个消逝,不知道努尔哈赤心里会怎么想。
毕竟……他也老了!
而不被时间吞噬侵蚀的人,唯有一个我!
就算皇太极再如何强硬施压,府里的下人们却仍是不断窃窃私语,偷偷议论。
这个布喜娅玛拉的身体仿佛永远地被停留在了三十四岁,哪怕“我”实际年龄已然超过四十岁,可是单从外貌而论,怎么看都还像是个三十岁不到的。
早些年大家也许还不曾留心,但是眼瞅着这么多年过去了,甚至就连哲哲也已完全脱却少女时期的稚嫩,变成一个端庄娇柔的成熟女子,而我却仍是一点儿变化也没有。那张始终留有疤痕的脸上,居然连一条细小的鱼尾纹都没有多出来。
于是乎,关于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侧福晋是个妖异邪怪的谣言在四贝勒府里不胫而走。为此,皇太极甚至动用了家法,将两个私底下嚼舌根的仆妇生生地打废了双腿。
其实,真的不怪她们!
日常照镜,面对着这么一张诡异的、毫无变化的脸孔,连我自己都觉得恐怖。
这是一个被上天遗弃了的身体!
而我的灵魂至今仍被禁锢在这个身体里,无法解脱!
“会怕我吗?”
“不会。”他眼眸蕴藏的深情不似作假,他是爱我的,一心一意地爱着我。
除了他的天下……
“我怕。”我惆怅地一笑,“我会怕……”
“不用怕,一切有我。”
天命九年二月,努尔哈赤派库尔缠、希福等人前往蒙古科尔沁部,与其首领奥巴等缔结盟约。
奥巴是为了摆脱察哈尔部林丹汗对他的统治,借用努尔哈赤的力量;努尔哈赤则是为了解除伐明的后顾之忧,利用科尔沁对付察哈尔部。
双方结盟,可谓各有目的,各取所需。
随着金国与科尔沁的结盟,哲哲主母的架子开始端得越发像样,这个往日沉静的女子,最近脸上老是闪烁着一种令我心颤的微笑。
“爷,过几日是我的生日,可巧科尔沁来了人,可否允我在府里设宴,稍加款待?”
皇太极放下折子,抬头看了看哲哲,她静静地站在书案旁,恭顺有礼,不卑不亢,语气温柔谦和,完全挑不出丁点儿的毛病。
“那好吧,家里的事你做主就是了,更何况那是你的亲戚……”很简略一句回话,算是应了。
哲哲肃了肃身,笑靥如花,“多谢爷。”
我原躺在内室的软榻上,从缝隙里偷窥他俩对话,待她笑逐颜开退了出去,不由得放下看了一半的满文版《水浒》,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出来。
皇太极听见脚步声后,回头冲我一笑,“那书怎么样?”
我皱了皱鼻子,“一般,那个叫达海的巴克什有好几处都译错了。”
“那只能说明你的女真文字水平又提高了。”他笑着扔掉手里的毛笔,伸手将我揽过,拉坐在他的膝盖上。“你到底什么时候看过用汉字书写的原文《水浒》?我记得书房里还没收录到此书呢?”
他眼眸熠熠生辉,黢黑透亮,我能在他的瞳孔内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影子。
“以后告诉你。”我轻笑,类似于这样的话这些年已经不知道从我嘴里敷衍过多少回了。
“以后?以后是多后?”他左手托着我的腰背,右手惩罚性地探到我的胳肢窝底下,作势欲呵。
没等他动手,我已然笑翻,若非他事先早有准备,保不齐我就滚地上去了,“以后……以后就是……哈哈……你不再爱我的时候……”
皇太极脸色一沉,收了手,“那算了,看样子我是一辈子也无法得知答案了。”
我笑着喘气,斜眼睨他,“真的很想知道?”
他表情古怪地盯着我,“不是很想,只是好奇,你明知道我对你的好奇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不是一天两天,那是一年两年喽?”我耍贫嘴打岔。
他吸了口气,“不是,是整整二十六年……你至今没有告诉我,‘满汉一家’的‘满’字究竟是什么意思?‘满清’又是什么意思?”
我心里一惊,从他身上蹦了起来。
天哪,满汉一家!
二十六年前……这么久远的事,他居然还能记得那么清楚?我可早就彻头彻尾忘得一干二净了!
皇太极一把拽牢我,叹道:“好了,好了……不愿说就算了。别动不动就瞪着眼珠子蹦?,再跳两下我的腿就快被你压断了!”
“哈!”我翻白眼,不服气地又跳了两下,“怎么就压断你的腿了?我有那么重么?我这是在给你做体能训练好不好?省得你打仗骑马腿脚不利落!”
“哎唷……”他故意号叫,“这算什么道理,天下还有比你更不讲理的人吗?”
“怎么没有?”我斜眼瞄他,见他笑得诡异,忙又改口,“不对!哪个说我不讲理了?你又绕着弯子损我……”
他也不反驳,只是微微一笑,低头将唇温柔地覆下,封住了我所有的牢骚……
满室浓情缱绻。
如今宫里行的是四贝勒轮值制,四大贝勒一人轮一月辅佐大汗打理政务,这个月正好轮到皇太极,所以他在家的时间就越发减少,即使回家也会待在书房没完没了地看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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