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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夜幕的降临,中了一箭的孙策带着极度的不甘和懊悔,被程普、黄盖死命护持着撤了回去。
楼船队已经全军覆没了,斗舰也折损了一小半,艨艟、走舸难以统计。孙策身边暂时收拢起来的部队,不过万余人规模。
还有大几千的溃兵选择了各自分头撤退,从长江南岸附近诸县自行登陆。当天晚上,孙策并不能切实评估自己的真正损失,他还以为自己的部队有七八成都完蛋了,加上伤痛,差点没气晕过去。
这种情况,直到数日之后,其他各路自行逃散的将领慢慢带兵归队,才算是稍稍缓解。
而另一边的关羽,从当天傍晚时分开始,也无心追击孙策、扩大战果。从申时末刻直到半夜,关羽军都忙着在江阴江面上打捞伤兵、落水士兵,收编俘虏。
天色全黑之后,关羽军也不担心暴露船队目标,为了更好的视野,他要求所有船都打起火把,把旁边的水面尽量照亮。也顾不得孙策是否有可能黑暗中杀个回马枪偷袭了。
靠着灯火通明的搜索环境,酉时正,太史慈率先被捞到,并且第一时间派船送到关羽的旗舰上。
“子义!你果然没事!没事就好!以后不用打得这么搏命这么惨烈!有没有受伤?”关羽听说太史慈被送来后,非常关心,亲自过来问候检查。
太史慈已经在水兵的帮助下,脱掉了覆盖上半身的竹筒甲。在水里被这种东西膈应一两个时辰,还是挺难受的,手足都勒得血脉不畅了。
面对关羽的垂询,太史慈脸色有些白,但精神似乎还不错,颤抖着挥挥手示意自己无妨:
“并无伤损,其实一开始我还找了艘小艇躲避。无奈敌船往来穿梭,见到小艇就放箭,架盾遮挡还是不胜其烦。只好让同船的弟兄们都跳进水里、于船侧躲避,再拉几块木盾遮蔽。
还别说,子瑜弄的这种竹筒甲,除了穿起来不舒服,时间久了勒得慌,但省力是真省力。漂在水里也不用划水踩水,能一直浮着。”
关羽听说他并未受伤,这才放心。连忙吩咐几个士兵帮太史慈脱掉湿衣,然后揉捏胳膊大腿活络血脉,再给了他一皮囊清酒驱驱寒活活血。
关羽还一边跟太史慈解释:“勒得血脉不畅,这也是没办法的,浮力全靠这几根绑带传到身上,怎么可能不紧?
原先子瑜实验的时候,一开始没用系带从胯下穿过绑住腿。有些士卒落水后,双臂往上伸,竹筒甲就被浮力脱掉了。每一個细节,都是有过教训的。
此番能破孙策,子义可谓是首功。只可惜天子已经被曹贼挟持,怕是不会再给我们授官了,此番只能是让主公给你另表一个将军号。”
甘宁太史慈这些人,在衣带诏事件发生之前,都停留在中郎将级别。此番的功劳,等对孙策作战结束后,绝对至少该封一个杂号将军。
只可惜衣带诏发生之后,所有奉衣带诏的诸侯,都不可能得到朝廷明诏实授官职了,只能是自表,也算是稍稍有些遗憾。
刘备阵营内,至今为止杂号将军以上地位的,只有刘备自己是车骑将军,关羽是安南将军,诸葛瑾是伏波将军,赵云是偏将军、张飞是裨将军。剩下都是中郎将、校尉或者更低。
太史慈听了关羽的提醒,第一反应还是有点落寞的,但很快就释然了:自己需要的是建功立业,被主公信任、重用,那些虚名又算得了什么?
他很豁达地自辩了几句,关羽见他情绪不错,也就没再说什么。
关羽一边安抚伤兵、落水士兵,一边忙着打捞救援。最终太史慈部的落水士兵,一共救回来一千大几百人,加上残存没有被击沉的,生还者总共也就两千余人。
战前太史慈这一路被分配了五千兵力,所以大约有将近三千人损失了。
很多伤兵原本也不致命,但是战船烧沉后在江水里浸泡着,又无力划水维持在原处,被冲得四散难以寻找,基本就凶多吉少了。
这也是水战伤亡率远高于陆战的主要原因,陆战伤兵至少能躺在原地。
不过这种不利因素,对于敌我双方而言都是一样的。孙策军的落水人员同样会永久性损失,而且孙策是败退的一方,连战后打捞战场的机会都放弃了。
关羽捞了一夜,在捞起一两千自己人的同时,还捞起了四千江东兵俘虏。
这些江东兵肯定是不能直接投入对孙策的后续作战的,很容易叛变。暂时只能是关押起来,慢慢改造。
将来等刘备平定江东,把孙家彻底赶走后,倒是可以把这些改造后的俘虏用于对曹操作战,这起码是一两年之后的事儿了。
唯一遗憾的是,刘备军捞了一整夜也没捞到太史慈的副将、巢湖贼出身的许乾。应该是互相烧船搏命的阶段,与江东军厮杀阵亡了。
关羽得知后,心情也是非常复杂,许乾是他攻打濡须口、居巢县的时候投降的,没想到一个“群盗/水贼”出身的降将,也能为了匡扶汉室大业战死。
只能说战争是残酷的,此战孙策那边付出了徐琨、陈武、凌操,关羽这边也付出了一个许乾,这跟双方的伤亡也成正比。江东军的人员损失规模,基本上也是关羽军的三倍。
关羽决定回到广陵后,给许乾立一个衣冠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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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羽救治伤员、打捞落水士兵浪费了一夜,第二天天亮后舰队才开始逆流返航。
逆流比顺流行船慢得多,傍晚时分才在广陵靠岸。
诸葛瑾和陈登第一时间在码头迎接,他们还不知道决战的结果,所以都有点小紧张——不仅陈登紧张,连诸葛瑾也有些紧张。
毕竟这一战他完全没有历史先知可以借鉴,诸葛瑾从头到尾只能是在攀科技和平时的水军技战术建设层面,帮关羽和太史慈补短板。真到了临门一脚厮杀的阶段,诸葛瑾什么忙都帮不上。
只是诸葛瑾素来给人沉稳的感觉,情绪隐藏得比较好,所以陈登没看出来他的紧张,还暗暗佩服“子瑜果然神机妙算、城府深不可测,如此大战决战,竟完全不担心战果”。
直到看到关羽和太史慈都安全下船,诸葛瑾才知道这次是彻底稳了,绝对大获全胜。
诸葛瑾满面笑意,上前拱手:“恭喜云长、子义,得建大功,听斥候回报,昨日之战占尽潮汐之利,缠住敌军,必然斩获颇多吧。”
一边说,诸葛瑾一边挥了下手,示意旁边的士卒端着酒坛过来给关羽、太史慈把盏庆贺。
关羽连忙接了酒碗,连喝三碗,这才调整好情绪,稍显谦虚地说:“诶,也多亏子瑜神机妙算,助我军占尽天时地利。
如今战果尚不明朗,但光是俘获落水敌军,便有三四千之众,迫降敌军艨艟走舸数十,亦有数千之多——不知子瑜可有哨探到敌军残部回师丹徒?”
诸葛瑾:“我与元龙,今日一整天都有派出哨船巡江,并未发现敌军舰船回航丹徒,或许孙策受此重创,还在毗陵休整。”
关羽闻言,也是颇为欣慰,算是一个意外之喜。
看样子孙策战力受损果然很严重。
他们并不知道,孙策是因为本人受了箭伤,程普、黄盖都觉得暂时不宜轻动,要在毗陵就近寻医问药处理好伤势、清创包扎停当,才能再上路,也就耽误了日子。
确认孙策军行动迟缓后,诸葛瑾便当机立断:“云长、子义,若是还有余力一战,如今正是扩大战果的好时机。
此战之前,我们也合计过作战计划了,目的是引诱敌军打一场水战决战,利用我们的战船、技战术优势,在江面上勾引敌人并重创其兵力。
现在这个目的已经达到了,我们正该发起渡江,在江南楔入一个钉子,或许该强攻兵力暂时空虚的丹徒县,这样就可以掐断秣陵和东边吴地的联络。
另一边,再让子敬从芜湖出击,拿下牛渚。有了牛渚和丹徒这两个江防要隘在手,孙策主力遭逢新败,必然全速缩回秣陵城内死守、休养恢复。
如此,我军便可从容围城秣陵,并且监视、防止将来吴会其余郡县往秣陵运送兵马粮草。等主公打完荆南之役,扫平张羡后即可转战灭孙。”
牛渚就是后世的马鞍山采石矶,丹徒就是镇江。自古打南京,最容易渡江突破的地方就是采石矶和镇江对岸的瓜州渡。这两个位置拿下后,南京跟吴会其余地区的联络就基本掐断了。
就算在句容等地还有些丘陵小路可以走,但运输量都不大,而且很容易被牛渚、丹徒出兵拦截。
关羽也知道这些地理特征,不过对于诸葛瑾的方案,他还是有些不理解:“此计若是战前规划,倒也说得通,但如今孙策水军主力折损过半,我们处处可以渡江,为何还执着于从丹徒、牛渚扼杀秣陵呢?若是即刻斡击孙策腹地,收取吴郡不好么?
听说吴郡四姓,对孙家也不是很忠心,多有离心离德。而且原本的吴郡太守许贡一门,还跟孙策有仇。我们若是趁势依托江海航道迂回,远击吴郡、会稽,会有不少义士响应吧。”
诸葛瑾语重心长地解答:“这两个月我也观察过了,如今的形势跟开战之前稍有不同。如今吴郡当然也有心向我们的人,但是孙策毕竟是刚刚奉了曹操的诏书,名义上也是扬州牧了,当初暗中反抗他的人,有些暂时陷入了观望。
毕竟我军奉的是衣带诏,可天下人不是都奉衣带诏的,有些人怕局势不明朗站错队,现在都在装聋作哑,等袁曹分出胜负,或是等袁曹相持时,我军解决掉孙策后、是否会腾出手来背刺曹操。所以这些人,在最近几个月之内,或许指望不上了。
另一方面,自古吴会之地,只要秣陵拿下了,吴郡和会稽是难以抵抗的。我们若是一个郡一个郡打过去,不但耽误农时、破坏生产,要是孙策组织起乡勇抵抗,死伤的都是我们大汉的百姓。
反正现在距离秋收还有三四个月,只要今年收上来的秋粮孙策在秣陵城内吃不上,就够了,何必多做破坏呢。”
诸葛瑾打算的是:只要攻下南京,那吴郡大部分地区到时候说不定就看清形势、不抵抗直接投了。
他已经把吴会的百姓当成了自己治下的,当然要尽量少打仗少破坏。
后世中原王朝消灭东南割据政权,也都是打下南京后,其他地方就投了,何必一个个打过去呢。
当然孙策的情况比较特殊,他家就是吴郡余杭的土著,而且乌程等地也是孙家的封地。所以秣陵打下之后,估计将来在乌程、钱唐、余杭等地还是会稍微抵抗一下,也就是相当于后世的杭州、湖州这两个地级市的范围,但也仅限于此了。
除了这两个地方,其他吴会诸地,多半能在秣陵城破后直接投机改换门庭。
到时候吴郡的吴县周边,靠顾雍、陆议反正就行了,会稽郡的浙江以南部分,打着王朗虞翻贺齐的旗号杀回来,应该也能传檄而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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