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意！”

    章树昌毫不犹豫地就点了头，不过点完之后，想到了什么，便道：“只是走之前，还请狄大人判我与章家脱离、自立门户、且与吴氏和离、再无瓜葛。”

    “可以。”

    狄映闻言，轻轻颔首，道：“你有决断的勇气，很好。”

    那个章家，将章树昌伤之甚深，不要也罢。

    章树昌没有拖泥带水、儿女情长，很好。

    狄映之所以提前问章树昌愿不愿意走，就是想看看其人的心性。

    若其人在女儿的案子结束后、不舍那等的爹娘、妻儿，想回去重新过日子，那就等于是章芝芝白死了。

    那狄映就得多考虑考虑了。

    不是考虑不帮章芝芝讨回公道，而是会考虑：要不要顺手也将章树昌给送进大牢里去。

    而狄映这么想的时候，章树昌莫名就感觉后背一凉。

    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脖梗，跑去屋里给狄大人拿了件披风出来。

    狄映笑着接过，披上。

    确定锦桑没什么想拿的时候，就交代章树昌注意保护好锦桑。

    狄映便和彭凉离开了小院。

    章树昌则如同接到了圣旨一般，送走狄大人后、就背上弓箭、抱着柴刀、坐在了院子中央。

    直至有两个黑影落在他的面前。

    “去睡吧，我们是狄大人的侍卫，这里，由我们守护。”

    被惊到差点儿抡起柴刀砍过去的章树昌，这才一脸懵地被赶回了屋内。

    ……

    而狄映，则赶往了歙州辖下、仪恩县。

    该县县令，就是钱五曾经提到过的：被人从军中统领、恶整成了一个县令的程挺。

    狄映记得这件事、记得这个人，而那个小伙计缪松，也恰好就在仪恩县下的缪家村。

    狄映要来找缪松，也就顺便看看仪恩县的情况。

    如果能见见程挺、时间上允许的话也可以。

    一进入仪恩县的地界，就能很明显地看出军队的风格。

    官道，无论是直道还是弯道、是坦道还是山道，两旁的树林带都是统一的宽度。

    树木虽然粗细不一、品种不一，但都整齐排列，就跟兵士们列队似的。瞧着又舒服、又好看。

    而仪恩县的县城里也是这样。

    虽然常年无战事、但城墙有加高、加宽、加固，城墙内外的兵战通道、也是又宽阔又平整。

    护城河很清澈、清澈得能看到几米深的水底下、那一根根粗大的暗桩。

    狄映看看宽约五米的护城河、再仰脖看了看那高大的县城城门，就在想：这要有十万敌人来攻打的话，仪恩县只要有粮食、就能挡住敌人最少一个月。

    没有进、出城税。进入县城中后，看到那一排排整齐坐落和分布均匀的房屋，狄映就确定：这位程挺，绝对是位不世出的将才。

    一个能把江南道的县城、整得比西北关隘都更坚固的县令，也是没谁了。

    不过也能说明：程挺一直没有放弃持刃报国的理想。

    这就够了。

    理想这东西：只要你不停歇地朝之迈进、就总有能实现的那一日。

    狄映带着彭凉经过了仪恩县，并没有多作停留。

    这样的仪恩县，让狄映放弃了现在就见程挺的想法。

    主要是：见了对方、查查仪恩县的政务、案宗？看看程挺长什么模样？不咸不淡地官话聊聊？

    没必要。

    反而容易给程挺留下个：自己是个官油子的形象。

    那是当兵的人、最讨厌的官员形象。

    程挺在百姓中的官声不错，能听到的都听到了。狄映已经觉得不虚此行。

    他直接赶往了缪家村。

    缪松在家。

    正在照顾缪奶奶。

    听说来者是狄大人，给缪松直接就吓跪了。

    狄映眼疾手快地把人给捞起来后，就道明了来意。

    十七岁左右的缪松，听完却摇头拒绝了。

    “狄大人，小的整整考虑了半个月，才决定带奶奶避回这乡下来。小的不想因为自己的‘多事’、害得奶奶不得善终。

    十年前歙州大旱，小的全家、死得只剩下了小的和奶奶。是奶奶拖着病歪歪的身子骨、一点儿、一点儿将小的给拉扯大的。

    小的不能因为别人、再害了自己的奶奶。您就当小的自私吧，小的真的不能出堂作证。”

    “嗯，”

    狄映点头，微笑着拍了拍小伙子的肩膀，询问道：“不强求。我就是想来看看你奶奶，不知道、可以吗？”

    缪松两只眼睛顿时就睁圆了，困惑地道：“您这么大个官儿、看小的的奶奶？为什么啊？”

    狄映笑，亲切而自信地笑。

    “我不仅仅是个官儿，我还是个大夫，你让我瞧瞧你奶奶，万一我能减轻一些她的病痛呢？有机会你总得试一试不是？”

    缪松听到这话，狐疑的视线在狄映脸上扫来扫去，都把礼数那东西给忘到不知道哪儿去了。

    不过到底还是摇着头道：“屋里邋遢，我奶奶久病之人也不好看、不好闻，您就别……”

    话没说完，就见狄大人已抬脚进了屋。

    缪松赶紧追上去，还想阻拦，就被一个长得很有辨识度的大哥哥给拦住了。

    彭凉拦住人，就道：“安静看着，需要你配合的时候、你再照做。”

    缪松：“……”

    这个大哥哥虽然长得比自己好看，但是说出来的话、有点儿冷，让人本能地就不敢反抗。

    堂屋侧间卧房内的光线有点儿暗，七十多岁的缪奶奶侧躺在那里，瘦得几乎就只剩下了一把骨头。

    个子也不高，蜷在那里就像个孩子。

    她张着嘴巴喘气，喉间有明显的肺重音，像是有浓痰堵在了嗓子眼里似的，每一下呼吸都很用力。

    且满脸的青灰之色，额际与发际线的连接处、有三条黄中带青的竖线。

    狄映仔细观察了一下缪奶奶的面色、再为其细细地把了把脉。

    然后对缪奶奶说道：“奶奶，我是大夫，是来给您瞧病的。您要是听到了我说的话，就麻烦躺平一下好不好？”

    缪奶奶听到了，开始翻动身体。

    缪松则想拦着。他奶奶的情况他清楚、是根本不可能平躺得了的。

    狄映抬手将缪松给阻止后，同时也阻止了彭凉帮忙的打算，而是自己帮助缪奶奶轻轻地翻身。

    大部分的力量、都是缪奶奶自己的。

    看得缪松的下巴就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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