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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狄映叹气。抬手抹了把脸道:“这个说来算是话长吧。先从霍王妃说起。她是大家闺秀、书香世家出身。她不喜欢李玉泽、且对李玉泽是那种冷漠、甚至是局限性非常强的态度,为什么呢?
听那些下人们说:李玉泽最喜欢吃枣。而我问到枣树之时、只有李纯的妾室梅姨娘的院子里有一棵。
独独的一棵啊。这在大户人家的府邸里、是不是也挺奇怪的?明明李玉泽喜欢吃枣、多种几棵会累死谁是怎么着?
所以这也从另一个方面说明:霍王妃疼爱李玉泽的说法是假的。
我就在想:为什么独独那一棵枣树种在梅姨娘那儿了呢?
你还记得有个粗使婆子说的话吗?梅姨娘最不喜欢吃枣。偏就种在她那儿了,为什么呢?
李绪的嫡子没了,一直再无子嗣。李纯非常宠爱梅姨娘,而我们都没有听到李元轨、霍王妃、李绪等人提起过李纯的正妻。
再加上霍王妃对待李玉泽的态度。我就做了个大胆的推测。
其实李玉泽,是梅姨娘生的儿子。
霍王妃那样出身的人、最烦的是什么呢?以庶充嫡。且这一条、也是有违国律的。被发现、轻则流放、重则满门抄斩。
但霍王府的第三代人中、就那么一个活下的男孩儿啊。可能李纯的正室、迫于各种无奈和压力、就将李玉泽收记在了自己的名下,让其成为了嫡子。
但这对霍王妃来说、肯定是如鲠在喉的。所以她对于这个唯一的孩子、却根本就不好。只对外说很好。
对外表现得很好。
而李玉泽喜欢枣、是因为他的亲娘院中有那么一棵枣树。可能他有听到下人们说他其实是梅姨娘的孩子吧。总之,故事长了去了。咱们不猜。
咱们就由此猜测:梅姨娘院里的那棵枣树、其实本来是种在那儿特意提醒和羞辱她的。提醒她要忘记她是李玉泽的亲娘。
她不喜欢吃的嘛,还日夜杵在眼皮子跟前。也像枣刺一样、扎在她的心头上。
但何尝不是扎在了霍王妃的心头呢?然后,她就发现了李玉泽喜欢上了吃枣。
心下愈发大恨。就干脆给李玉泽吃整颗的囫囵枣。当李玉泽偶尔出现被枣核卡住的现象后,霍王妃便就此心生出了毒计。
而要想瞒过李元轨等府中一干男主子们的眼睛,让李玉泽意外身亡、让他自己被自己噎死、就是最好的办法了。
但在府里这么做行吗?不行。
如果李玉泽在府里出事,李元轨他们第一个就会怀疑到霍王妃的头上。毕竟霍王妃是一直负责照顾李玉泽的人。
这都不需要有任何证据的怀疑。
霍王妃不能去冒那个险。
我们就再顺着这条线往下推测吧。
富贵人家的夫人、去寺庙上香很正常。但每个月都去、且还带着小小的李玉泽去,这是不是就有点儿不太正常了?
反常的原因就只有一个:让别人视为正常。
但上山后、李玉泽的待遇肯定也是不怎么样的。所以李玉泽一到山脚、便因为害怕、哭闹了起来。
却正好成为了霍王妃犯头痛病的借口。
就这样,小小的李玉泽、在充满阴私的后宅大院中、没了。我跟霍王爷他们说到这些推断的时候、他们也没话可说。显然,他们更了解霍王妃。”
狄映说完,重重叹息。
而彭凉却是感慨倍增,忍不住脱口而出:“狄大人真乃神人是也。”
狄映:“……你闲了就去把复州全境内的舆图画出来。”
彭凉有跟他学会画那些,画得还很不错,且彭凉的速度快,能快去快回。
彭凉听到大人的吩咐,却是没动身,而是星目闪了闪,继续问道:“所以您把这案子的结果给李元轨他们说了,他们不追究、您也就不管了?不但不管、您还反以此为把柄、将了李元轨他们一军?以至于他们不敢再和李贞一起谋反?”
彭凉越说越小声。
他本来一直就在疑惑、自家的大人为什么反反复复地在几条路线上、来回跑,直到李贞谋反的事情被掀开,而同为谋反大员中的李元嘉等人、却忽然偃旗息鼓了、摆了李贞一道。
彭凉就相信:这绝对与自己家的大人有关。
可大人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
思前想后、彭凉便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窍所在。
憋着不舒服、终于鼓起勇气问了出来。
“……真是什么话都敢问。”
狄映瞪了彭凉一眼,然后起身,甩了甩袍摆,两手一抄,就道:“有些事、只适合烂在自己的肚子里。”
不过说是这么说,狄映在走出屋门前,到底还是补了个解释。
“霍王妃的事、不算是把柄。只要李元轨他们不告、我其实也没有办法。何况,他们本来就要谋反的、怕什么呢?包括李元嘉,也不会怕我拿到的那些把柄。
我只是告诉了他们我被调到豫州的原由、也告诉了他们:我跑来跑去的、已经发现陛下在河南道埋伏下了十万大军。
他们自己害怕了而已。
这就好比:你要是知道自己已经在网里了、面对全家人的灭亡、你也会害怕一样。
当然我也不敢保证他们就一定不会反。
我只是尽了自己的心力而已,听不听、信不信的、在他们自己。”
“还好,他们信了……没让您的心血白费。”彭凉悠悠儿的、惋惜地接了句。
狄映听到他这语气,奇怪地回头看过去,问他:“你在惋惜什么呢?”
彭凉摇摇头,小声哔哔了句:“他们、有做过违律的事情。大人,您……您的格局、真的无人可比。”
狄映:“……”
他扭回头,看着屋外,无声地笑了笑。
无人解其意。
……
而就在这日夜里。
复州辖下最偏远的一个县城、通泉县内,出了大事。
四月的风,在月光的映照下,吹过了被朦胧笼罩着的涌泉县城,吹起了灰土、也吹起了积屑、垃圾,吹得门窗轻晃、吹得视野迷蒙。
这是个比较破败的县城,城墙高不过九尺、到处还缺。城内的房屋排设凌乱、曲曲弯弯。
除了大户人家的之外,民舍民屋的墙体、都已有些开裂、仿佛一道道露在夜光下的伤口。
县衙里,守门的衙役正靠坐在大门旁的墙体上打盹。内里,值夜的衙役也都在随意地转了两圈儿后、缩去了门房的屋里、混夜。
后院的县令大人、已经睡下了。
整座县衙里,只有不多的一些灯笼、在风中摇晃。
和城门楼子上的灯笼一样,只散发出微弱的光线,似乎想要与这夜风抗衡一般。
但有些人,抗衡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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