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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可能吗?
陈伯玉那个人,是有点儿恃才放旷,但孝心满满。
本来陛下准备为其夺期守孝,就是将三年的时限、夺为三个月。
但陈伯玉自己不愿意,硬是拜辞了陛下的好意,就回到洛州的舍洪县,在祖坟之地搭起了草庐、一心守起了孝来。
这怎么可能会在孝期之内胡闹?还因酒醉就打死了人?
狄映还没有看到案宗、就先直接去找了人。
要不是狱卒一口咬定、那又湿又破又阴暗的死牢囚笼内、那一团都快看不清是什么的人、就是陈伯玉,狄映都想挨个儿地、把死牢每间囚笼里的人犯、都仔细辩认一个遍了。
当年那个身高一米八、体格健壮、大笑声震动九霄、总是笑容灿烂如同晴空万里的汉子,现在……
几乎就只剩一副骨架上、挂着的一张破败的皮了。
瘦削脏污得不成样子。
就这,狱卒还在表功:“我们的陆大人有支会过,让善待陈大人。不过陈大人自己死志早生,我们也是没有办法。
但我们敢保证、绝对没有虐待他、更没有对他用过刑。
只是这儿毕竟是死牢……就算好吃好喝地待上这几年,肯定也没个人模样儿了。”
“嗯。”
狄映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再道了声辛苦。
然后就让狱卒打开了牢门,并让其和牢头出去了。
对于别人的说话声、有人靠近的脚步声,陈伯玉都还是蜷缩在那儿一动不动,没有任何的反应。
似乎外界的任何一切、都无法再打动他想就此沉睡的心思。
狄映了解,但也必须要打扰一下。
他走到陈伯玉的身前、一撩袍摆、盘膝就坐在了阴冷的地面上。
其实狄映真的非常、非常不愿意进入牢狱这种地方,不管是因为什么都不愿意。
一进来,就有无数不好的记忆会冲上他的心头,令他的骨头缝里都只觉得冷。
他扫视了一圈儿周围,隔着一道道的铁栅栏,见附近这几间囚牢之内、只有陈伯玉一人。
便用沉稳的声音开口道:“舍洪县县令汪良吉,是武穷思的人。因为状告你有功,被武穷思以:不畏高官、敢于执言为名,给提拔为了晋州刺史之位。
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
因为我是狄映、因为我对武穷思经手的每一个官员、都调查过他们的底细。”
听到那四个字“我是狄映”的时候,陈伯玉的手臂、微微地动了动。眼皮,也微微地睁了睁。
狄映看着他,继续道:“只是汪良吉告你的是对还是错,我并不知道。并没有该案的案宗被呈递上去。
这就奇怪了对不对?
武穷思因为这个案子提升了汪良吉的官职,却没有该案的案宗被呈递到刑部。
毕竟这可是犯了死罪的大案、毕竟涉案的你、是被要处以斩首之刑的。何况,这样的案子还必须要陛下亲自勾决。
可我就是找不到案宗在哪里。
别问我找谁去找的,那是我的秘密之一。
我想告诉你的是:你的案子、从一开始就引起了我的怀疑。
我对你这个人、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儿了解的,不认为你是做得出那些事的人。
只是什么也不清楚、又没法见到你的我,只能将此事暂时搁置。
本来想等到你的案宗在呈递上去之后、再借宗调查这桩案子。
但一直也没有等到。
直到我来了洛州,翻到了被陆楷瑞精心保管着的、各种档记资料、包括无数的案宗,才在其中发现了你的案子。
本来该早点儿来见见你的。
不过我发现你尚无性命之忧,便先去跑别的案子了。抱歉则个。”
狄映说着,做出了有点儿抱歉的表情。
但被陈伯玉给拆穿了。
陈伯玉缓缓地、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慢慢地撑坐在了起来。
虚弱地靠在石壁上、虚弱地看着他、虚弱地慢慢发出暗哑、撕裂般的声音。
“你动不了武穷思,连汪良吉都因隔得远而动不了。你没法来。有时候,真相就摆在那里,却因明知没法给出个结果,而就宁可不去触碰了。
现在,你来了,是因为你有把握对付武穷思和汪良吉了吗?那不可能。
但你就是来了,所以,你是为着其他的案子、有事要来问我的?”
这话,把狄映给噎了一噎。
是啊,明知无法让陈伯玉沉冤得雪,他要怎么来?能怎么来?
想了想,狄映干脆地一点头就道:“不管能不能现在就为你翻案,我也必须要来了解你涉及的所有案件的始末。
只有先判断你是不是清白的、才可以确定是不是要为你翻案。
就算武穷思没干过什么好事儿、就算他声名狼籍、为非作歹,但也并不能就因此保证:只要涉及他的事情就一定是坏的。
就像我的名声在民间被传得再好,也不一定就能说明、我做下的所有的事情都是好的。
我得先查清楚,这个还希望你能多多体谅。
再有,我的确也是因为另一起案子,有点儿小问题想问问你。”
陈伯玉笑了。
脸上干皱开裂的皮、皱皱巴巴地、堆出了一道道的波浪线。
笑着道:“果然是狄大人本狄。够坦白、够直率。恐怕你想问的小问题、涉及到的却是天大的人物。
不过没关系,只要你来了,我就很高兴。
虽然我也并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能等得到武穷思倒霉的那一日,但我也想我的冤屈能被你所知晓。
因为早早晚晚的、你一定会送他下地狱、为所有被他祸害枉死的、无辜者们陪葬的。”
狄映:“……先说说你的案子吧。”
他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更不知道该摆出个什么样的表情,所以,还是干脆先问案子好了。
顺便侧身,接过周凛递来的温水,递去了陈伯玉的面前。
明明看到陈伯玉非常勉力的样子、极有可能端不住水碗的样子,狄映还是没有去帮对方喂水喝。
这是给对方保留的尊严。
陈伯玉领情,冲狄大人再将脸上的皮堆成了波浪之后,坚持着、强撑着喝完了那碗水。
再冲狄大人的侍卫笑了笑后,慢慢儿地、说出了当初自己被冤的案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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