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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二十五,神都。
永定门到正阳门再到大明门,这是一条宽过百米的大街,也就是所谓的天街了。
平日天街可以自由通行,甚至还可以摆摊售卖,人来人往犹如潮水一般。
但今日情况不同,一大五城兵马司全部出动,直接就把天街戒严封锁,为确保绝对安全京营还出动了人手。
只看这阵仗,京城百姓就已猜出,去行宫避暑的皇帝要回京了。
皇城之外士兵们在忙碌,而皇城之内的各处部院衙门,一样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朱景洪去了行宫,各部院就得派人去行宫外上班,所以带去了大量的题奏资料,这些东西如今都要重新归档,自然是繁琐得没边儿了。
外廷在忙,内廷也不例外,各宫殿都在打扫。
清洁工作每天都有人干,深度清洁则早在三天前就已开始,得等到皇帝进宫前才结束。
相比之下,皇宫东北侧有一片宫殿群,这里倒显得格外的安静,只因平时这里无人居住。
平时无人而现在有人,这些是新选入宫的秀女,一共十人便暂时居住在此。
等到皇后回宫,才会议定这些人的住处,之后她们才会有正式位分。
这十名女子,被选入宫后在尚仪局学规矩,所以每天闲的时候非常多。
比如此时,才结束早课的众人,便开始聚在一起闲聊了。
“听说陛下今天就要回宫了,你们说会不会召见我们?”
“唉……也不知道那些位娘娘们好不好说话,往后若是跟咱们为难,那可就惨了!”
她们这些人级别太低,没有单独居住的可能,接下来会分散到各宫居住,简单来说就是在别人屋檐下。
“我跟你说,前些日子回宫的贵妃,昨天我在御花园里瞧见了,说我走路姿态不对,还训了我两句呢!”
“啊?竟还有这事儿,看来这位杨贵妃不好相处,老天保佑可别让我去她宫里住!”
此时众人多有忐忑,毕竟贵妃的级别实在太高,分去了那还不得被欺负死。
这时有人提醒道:“都别谈心了,莫说是贵妃,只怕两位妃子那里,咱们都不一定住得去,你们自己说说……喜欢跟外人住一起么?”
当然是自己单独住舒服,所以还真不必担心这个,他们基本是分到嫔和贵人处。
“你们说说,陛下把所有人都带去了行宫,为何这位杨贵妃先回来了?莫不是冒犯了陛下?”
“想来如此,唉……只怕陛下也是威严深重,往后咱们可得小心谨慎!”
真正小心谨慎的人,此刻根本没有参与谈话,祸从口出的道理早就刻进她们心头。
在一众秀女们议论时,朱景洪此刻正在做客,在一位乡绅家里做客。
这完全是计划外的行程,朱景洪走这一趟的唯一目的,就是看看今年秋收的情况。
当然,他不是看麦子,而是红薯、玉米和土豆,当下正是收获红薯的时候。
这三样东西,多年前就被朱景洪引入大明,之后一直在试种选培种子,近两年才开始在各地试种。
而如果收成好的话,无须朝廷推广百姓自然会种,他现在就是来看红薯的产量。
这位乡绅家里有六七百亩土地,家里以前也出过进士,这便是大明主流的地主档次。
因种子不太好,红薯比之麦子好不了太多,但结果也已让朱景洪欣喜。
毕竟这东西哪里都能种,连山上都可以栽种,是可以多养活人的好东西。
看完这些,已是一个时辰过去,朱景洪才再度启程,而宝钗等人没有等他,直接先一步进京去了。
乾清宫,在时隔三个月多月后,将再次迎来他们的主人。
乾清宫的宦官们,以及惜春和朴真英等一帮宫女,已经开始在乾清宫及左右配殿收拾。
乾清宫东暖阁内,朴真英正在摆放章奏,这是今日新接收到的,得等朱景洪下午回来看。
章奏这类高度保密的东西,自然是由朴真英这位领班亲自整理,可因今日赶路太过劳累的缘故,她在转身时不小心打落了一摞章奏。
于是她连忙蹲下,以最快速度将章奏从地上捡起,可在拿起其中一份散开的奏本时,朴真英看到了很熟悉的三个字。
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后,朴真英便左右望了望,然后打开了手里这份奏本。
她看到了“朴俊大”三个字,那是她亲哥哥的名字,在她所知这位应该死了。
所以打算看看,这个朴俊大到底是谁,会不会是自己的哥哥,虽然她也觉得不太可能。
章奏第一行,表明了上奏者的身份,乃是安东行都司都指挥使耿宗贵,显然这是来自朝鲜的章奏。
奏本内容,说的是已经查清楚,近几年一直没能彻底扑灭的乱贼,其贼首是叫朴俊大。
根据抓话的乱贼将领交代,这个朴俊大乃是汉城人士,当年是曾是朝鲜叛军,跟着李烁父子对抗朝廷。
李烁父子败亡后,朴俊大不知所踪,其父母和妹妹死于兵乱,如今却又起兵对抗朝廷。
章奏之后的内容,是耿宗贵陈述朝鲜的南部多山,要想彻底剿灭朴贼需增派兵力,所以请旨让女真诸部发兵。
而内阁的票拟是准奏,同时附上了兵部给出的具体意见,既调女真董鄂、辉发、浑河等部各出三千骑兵,并以朝鲜、朝廷官军共五路合围,一举将“朴贼”彻底绞杀。
看完章奏之后,朴真英已经可以确定,章奏之中所言的朴俊大,便是自己那位亲哥哥。
朴真英一直以为,自己的兄长已经过世了,却没想到如今以这种方式“重逢”。
正当她泪流满面时,却听见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于是她连忙将奏章合上,然后放进整理好的一摞里,装作若无其事起身把东西放好。
偷看奏本是死罪,她当然害怕被发现。
下一刻,惜春从房间外进来,满是兴奋道:“朴姐姐,刚才我去看了,还真是开了好多花!”
“嗯!”
正常时朴真英会多说一些,可眼下她牵挂自己的哥哥,所以便没心思说笑了。
“你怎么了?”惜春发现了不对劲。
“没怎么,只是刚才不相信,把章奏弄乱了,好不容易才重新收拾好!”
“我当什么事呢,反正又没人看见,你怕什么!”
惜春靠近之后,面露讨好笑容,说道:“好姐姐,今天赶路一天,实在是太累了,我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
“今天下午你来,明天我来……如何?”
惜春这是来换班,这种事她俩没少干,只要自己同意了就行。
朴真英看向了御案,那些奏本今天皇帝会看,所以如果由她当值的话,兴许可以看见御批内容。
她也关心兄长的情况,于是很爽快的应下了。
“你既累了,就好生歇歇吧,今天我替你就是了!”
“多谢朴姐姐……明天我给你带东西!”惜春认真道谢。
她休息可以去姐姐们那里,每次都会给朴真英带东西,吃的玩儿的都有,所以她俩关系极好。
“那就多谢了!”
“那我去了!”
惜春离开了,于是由朴真英吩咐当值的宫女,要仔细把皇帝起居之所再打扫一遍。
宫女们在忙,负责整理乾清宫库存文档的宦官们,那就更是忙得脚不沾地了。
他们不止要归纳文档,还要分别在弘德殿和昭仁殿标注数据更新进度。
弘德殿和昭仁殿,如今成了朱景洪的“大数据”中心,这里挂了各种地图和统计图,让朱景洪可以对一些重大事务直观掌握。
再说乾清宫东暖阁内,朴真英已做完了一切事务,在确定支开了所有人后,她又来到了御案前。
壮着胆子,她按照记忆中的位置,抽出了关于兄长的奏本,然后把它放在了最上面。
她想知道皇帝的处置结果,就必须确定看奏本的时间,只有放到第一份才能确定。
干完这件事,朴真英便在屋里来回的走,直到用了午膳其他人都回宫了,她却没得到皇帝回宫的消息。
她出去问才知道,原来皇帝看“秋收”去了。
于是朴真英只能继续等,而另一边的后宫内,宝钗已回到了坤宁宫。
“虽外面住着新奇,却还是自己家里安心,回来了便觉着亲切!”
听到皇后开口,莺儿方道:“娘娘说得极是,可奴婢却已在盼望着,明年再去行宫避暑!”
也只有极亲切的人,才能这个时候“唱反调”。
皇宫里面很无趣,自然是行宫好玩得多,莺儿心心念念也很正常。
这时文杏来到门口:“娘娘,新选秀女前来拜见!”
“她们倒是来的快,传我的话……让她们在正厅等着!”
“是!”
坤宁门外,一名宫女领着秀女们进入坤宁宫,最终引导众人来到了殿内。
皇后的位置空着,可只凭一张椅子,也让众人心感忐忑,努力告诫自己要好生表现。
皇后统率六宫,便是她们这些人的天,她们又岂能不敬畏。
众人站在厅内,全部都保持端庄仪态,这一等就是十几分钟过去,站得她们都很累了。
也正是此时,后堂传来了“皇后驾到”的声音。
众人低头,只等宝钗出现之时,一众秀女就跪在了地上,待宝钗落座后方行礼参拜。
“臣妾叩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看着这些青春靓丽的女子,宝钗神色淡漠:“都起来吧!”
众人方才起身,但还是知礼的低着头。
“抬起头来!”宝钗道。
选秀虽是她一手操办,但对这些少女印象不深,所以此刻才要看看。
她在看这些女子,这些人也在悄悄看宝钗。
宝钗自然是貌美,但这些都是次要的,众人在她脸上看出了“国泰民安”,只道这位果真是该做皇后。
作为秀女,对宫里旧事自然了解过,对当年宝钗参选王妃的奇事,她们个个都心向神往。
“进了宫,只需要做好三个字,便一切无虞……”
宝钗一开口,众人皆凝气屏神听着,深怕听错了一个字。
“守规矩,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啊,你们自当警醒,别犯糊涂!”
这边宝钗教训着秀女们,杨静婷却又来到了坤宁门外,此刻的她有些钻牛角尖了,还是想跟皇后解释《七步诗》的事。
平白遭受无妄之灾,虽然没有实质性的处罚,但失了皇帝宠爱也是大亏,杨静婷确实咽不下这口气。
所以她要解释清楚,上次没能说清楚,她打算这次原原本本分析一遍,但前提是皇后愿意听她讲。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杨静婷在为自己的经犯难时,朱景洪便已回到了宫里。
乾清宫内,朱景洪先是用了膳,然后便召集了内阁大臣议事,这一议便是一个时辰过去。
议事是在西暖阁,朴真英就在东暖阁后者,等待着皇帝前来看奏本。
这一等又是十几分钟过去,朴真英又命人重新沏了热茶,只为给皇帝提供最好的服务。
这一刻,时间仿佛无比漫长,让朴真英越等越着急难受。
可最终,她听到了靠近的脚步声,下一刻朱景洪便出现了,身后还跟着余海及司礼监几位太监。
这一刻,暖阁内人似乎有些多,显得朴真英比较多余,事实上她也确实挺多余。
皇帝看奏本,多数时候都是余海和司礼监太监陪同,她这领班宫女多数时候都不在。
但没办法,今天即使多余,朴真英也要待着,因为她要看皇帝的批答,虽然结果她已猜到了。
召见完阁臣,朱景洪正在跟司礼监核对情况,所以此刻他心里想着正事,根本没注意到一旁杵着的朴真英。
坐到御座上,朴真英递了茶,由余海转递给了朱景洪。
喝了口茶,心里舒坦些了,朱景洪终于拿起了奏本,朴真英最关注的那一本。
奏本内容很长,朴真英因为紧张,其实只看了个大概,而朱景洪则在详细审阅。
“尽数剿灭,自朝鲜民乱以来,这些贼寇都剿灭多少次了?”
“就跟野草一样,割了又长割了又长,到底何时才能真正剿灭!”
“耿宗贵也算老将了,这点儿事都做不好,看来朕是看错他了!”
如果耿宗贵本人在此,听了这话必会魂不守舍。
而此刻,朱景洪说完话看向了朴真英,让心里有鬼的她瞬间紧张起来,以为自己的小九九被发现了。
正当她忐忑时,却听朱景洪问道:“真英,你也是朝鲜人,你来说说……朝鲜为何总是不安定?”
为啥总是不安定,这个问题朴真英还真知道答案,可她此刻却不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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