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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顾欢喜将这些零碎消息,一一说给许怀义听,他听完,没啥表示,脸上波澜不惊的,好像局外人听了别人家的八卦故事。
“你不觉糟心了?”
许怀义四肢放松的瘫在沙发里,手里拿着包小米锅巴,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糟心啥?早就不在意了。”
闻言,顾欢喜笑着调侃,“这是终于想开了?还以为你要操心他们一辈子呢,管家公……”
许怀义叹道,“我这整天忙忙叨叨,自顾不暇,连你们娘几个都管不上,哪还有心思去操心旁人?从许怀礼落井下石去造谣你和苏喆开始,我跟他之间仅剩得那点联系也断了,别说被抓去当兵,就是立刻死在我跟前,我都不带管的……”
“至于其他人,回青州算是明智之举吧,这里已经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地了,老家有房子有田地,明年只要不再干旱,人就能活下去,还不会被人戳脊梁骨……”
“许怀廉和许怀玉不愿离开,也正常,见过了京城的繁华富贵,有几个舍得放弃?总要努力搏一把,之前是有许怀礼拖后腿,没了他,那俩人说不准还真能挣个立足之地。”
顾欢喜提醒,“许怀玉可是想走赘婿这条捷径,你不怕他再连累到你?”
在古代,对赘婿,世人多有看轻,但凡有点本事的男人,也不会选这条路,许怀义来京城后,周围倒是没多少人用这个来贬低攻击他,一是因为,他现代人的思维,对赘婿的身份并不怎么在意,他坦坦荡荡的,甚至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简直是把别人嘲笑的路给堵死了。
二嘛,则是因为他攀升的太快,彰显出旁人不及的本事和能力,如此,也能令人心生忌惮,不愿轻易得罪,所以,他这个赘婿的身份在这两种原因的加持下,被有意无意的给淡化了,甚少有人提及。
但若是许怀玉也去当了赘婿,有心人若利用这点,便可旧事重提,嘲弄兄弟俩自甘堕落,不愧是一脉相承等等,这些话就算攻击不到许怀义,听得多了,也挺膈应人的。
许怀义却不以为意的道,“随便他吧,我无所谓。”
说完,又忍不住嗤了声,“真当这条捷径好走呢?等吃亏了,就知道后悔了,以为谁都像我这般好命吗,能遇上个通情达理的好岳父和温柔贤惠的好媳妇儿?”
最后,还不忘自夸和捧人。
顾欢喜揶揄,“你别觉得吃亏了就好。”
许怀义一本正经的道,“哪能呢?明明是我占了天大的便宜,软饭吃的不知道有多香!”
顾欢喜被他给逗笑了。
许怀义也神情愉悦的扬起嘴角,把人拽到自己身边,摩挲着她的手心,此刻脉脉无言,却胜却任何甜言蜜语。
两天后,江先生和焦大夫的马车缓缓驶进城门。
顾欢喜得了消息,早就准备妥当,估摸着时间,带着孩子们到大门口迎接。
等见到人,孩子们忙激动的行礼问好,顾欢喜上前寒暄几句,便催着大家先回屋再叙话。
外面天寒地冻,实在不宜多待。
屋里,生着壁炉,炉火烧的很旺,相较外头,堪称温暖如春。
众人一进来,便都解去了披风,几个孩子嘻嘻哈哈的摘帽子、脱手套,江逸离开两个多月,彼此再见面,都亲昵的很,叽叽喳喳说着各自的见闻。
江先生和焦大夫到底年纪大了,脸上不可避免的带上几分疲惫,却顾不上休息,喝了碗热茶后,便迫不及待问及京城的事儿。
顾欢喜自是不会隐瞒,一五一十的告知,包括眼下的紧张局势。
听她说完,江先生和焦大夫对视一眼,彼此的脸上,皆是忧心忡忡。
焦大夫先忍不住,捶着腿,叹了一声,“怎么就到了这一步?也太突然了,三个月而已……”
他们要是再晚回来几天,京城莫不是都要打起来了?
江先生蹙眉感怀,“看似突然,实则,都是经年埋下的隐患,不过是如今爆出来了而已……”
焦大夫看着他,低声问,“难道你以前就觉得楚王府有异心?”
江先生淡淡的道,“他也是皇子,还是武皇的嫡子,母族是真正的名门望族,几十年前,刘家虽没有跟随武皇南征北战打天下,却在武皇入驻京城后,出了不少力,助其坐稳江山,若非如此,刘家女也不会成为开国皇后,楚王,是吃了年纪太小的亏,否则……”
如今谁做江山,还不一定呢,当初武皇把位子传给了先帝,实际上也是无奈之举,谁叫当初成年皇子里,就先帝是嫡出呢,不选他,恐刚建立不久的大雍朝会陷入内斗,其实,说句大不敬的,先帝资质属实平庸的很。
好在,庆幸的是,他当上皇帝后,也没如何昏聩,而且有自知之明,遇上大事儿,必回过问内阁的意见,从不独断专行,这才平稳了二十多年。
谁想现在……
还是没躲过去啊,该来的总会来,只可惜当今年纪大了,已无早先的英明神武,实在令人担忧。
焦大夫嘀咕了句,“要是早些年,皇帝肯动手就好了……”
那会儿,楚王府定然没如今这个造反的实力,自是好拔除的很,也不至于引起天下动荡!百姓遭殃。
江先生意味不明的哼了声,“莫说早些年,便是现在,他也未必会,咱们这位帝王,最是推崇以孝治天下,又十分看重身后名,如何肯做那自毁名声的事儿?”
“你是说太皇太后?”
“不然呢?有她老人家在,皇帝就得顾忌。”
否则,就不是禁卫军只是围而不攻了。
“可闹到眼下这地步,总得有个结果吧?南边和北边还得打仗,本就形势严峻,再内斗消耗,那大雍……”焦大夫说不下去了,眼底满是忧虑和不安。
江先生看向顾欢喜,“满朝文武大臣,就没有劝谏的?”
顾欢喜苦笑着摇摇头,“敢说话的都被斥责罢官了。”
江先生又问,“那几位皇子呢?”
顾欢喜再次给他泼了冷水,“都禁足在家,没有任何动静。”
江先生眼底的期望落空,难以抑制的失落和无力,“这种时候,身为皇子,怎可没有担当和魄力?遇事儿便避让,将来又如何……”
不得不说,其实顾欢喜心里也挺失望的,虽然那几位皇子眼下若出头,肯定落不着好,但一个个的这么怂,也叫人实在没眼看,眼看着都要出乱子了,还啥都不作为,将来怎么为君?
她忍不住问,“江先生,以您所见,眼下有什么破局之策吗?”
总这么僵持着总不是办法。
江先生想了想,摇头,“来不及了,总得有一伤……”
闻言,顾欢喜猛的提起心,“这么说,真要打起来不成?”
江先生却又讳莫如深的道,“那也未必,时机,还是不成熟……”
顾欢喜若有所思。
到了夜里,她便把这些话说给许怀义听,“你觉得是啥意思?”
许怀义沉吟道,“江先生说来不及,应该是指建兴帝和楚王都被架起来了,谁也不肯先退让妥协,不然颜面往哪儿搁?再说,楚王被建兴帝砍了那么多臂膀去,肯定心生恨意,要大肆报复,就像眼下,到处制造匪患民乱,败坏帝王名声,这就是在泄愤出气,建兴帝若不还击回去,帝王的尊严何在?”
“所以,两者,必要有一伤,才有可能消停,且等着吧,我估摸着,建兴帝也快要出手了,不知道憋着啥大招呢,说实话,我心里七上八下的,都有点害怕,就怕他作的太狠,直接把楚王府给引爆了,那可真是大不想打,也得打了……”
顾欢喜道,“江先生说,时机还不成熟……”
许怀义点头,“江先生应该是指,建兴帝还有好些年寿命,还不够糊涂昏聩,这会儿打起来,楚王府的胜算不大,再者,名不正言不顺,逼宫上位,可是要遗臭万年的,不到万不得已,他们定然不愿走这一步,最好是等建兴帝快不行了,新旧交替的时候,届时,成年皇子们被他事先给除掉,剩下几个年幼的,再扶持个听话的上位,他当摄政王,等个几年,大权都收拢后,才是登基的最好时机。”
“就怕等不到啊!”
“别急,或许有人比咱们更急。”
顾欢喜一时没反应过来,疑惑的看着他,“谁?”
许怀义忽然觉得压力没那么大了,“孟瑶啊,她才是最怕历史改写的,眼下这局势,她能不着急解除?”
顾欢喜恍然。
许怀义跃跃欲试,“看她咋想办法,把局势再扭转回去吧,最起码,这几年别乱起来,等彻底了结了倭寇和鞑子再说。”
闻言,顾欢喜也期待起孟瑶的动作。
只是,还未等到她出手,就先听到楚王府出事了。
事情闹的还不小,一下子就引起轩然大波。
也不知道是谁在水井里下了毒,王府里顷刻间倒下大半,严重点的,没等熬到御医去救治,就先没命了,轻些的,灌了绿豆水,又紧急催吐,倒是保住命了,只是赖唧唧的,瘫在地上爬不起来,据说,伤了肠胃,以后会有后遗症啥的,影响寿数。
中毒得不止府里的下人和护卫,还有主子们,到最后一统计,只主子们就死了十几个,楚王的孙辈,就有五个,孩子小,抵抗力弱,很难熬的过去。
不过,楚王和楚王世子倒是都没事儿,传言是吃的不多,跟前又有解毒药,所以才能安然无恙,但身边的亲人死的死,病的病,如此打击之下,精神状态又焉能好了?据说悲痛欲绝,吐血了。
围堵的禁卫军依旧严阵以待,但宫里的御医进进出出,无人阻拦。
京城的气氛更紧绷了。
顾欢喜觉得一颗心就像行走在钢丝绳上,颤颤悠悠,不敢有丝毫放松。
许怀义知道后,狠狠吐槽了一把,“建兴帝这是要疯啊?竟让人在水井里投毒,这是要把整个楚王府都灭绝了?那海不如干脆把他们直接砍了呢,反正罪名现成的,光养私兵,通外敌这两条就够了,暗地里下毒算啥?他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一代帝王,就用这种手段,实在low到家了,当别人都是傻子不成?闭着眼也能猜出是他下的手啊……”
“这才是给自己抹黑呢,而且既然都下毒了,那就干脆做绝,都毒死了也好,便又不够狠,最该死的那两位啥事儿没有,无关紧要的倒下一批,除了刺激楚王府,给他们造反的理由,又有啥意义?”
“看吧,马上楚王府就要再回击了,还有太皇太后,在宫里经营那么多年,还能没点后手?指不定埋了多少钉子呢,建兴帝这是在作死啊!”
“那孟瑶是咋回事儿?难道我猜错了?她不打算插手了?”
许怀义再心急如焚,也鞭长莫及,他只能再三叮嘱,闭门谢客,万事不要出头,一旦出乱子,真打起来了,就召集人手,能抵抗就抵抗,抵抗不了就躲他建的地窖里,地窖里有吃有喝,十分安全。
顾欢喜一一应下。
翌日,她就吩咐关了府里各处的角门,反正外面也买不到啥粮食和蔬菜了,就都老实待在家里吧。
不过,该探听的消息,还是要继续的,韩钧有他自己的渠道,对京城发生的大小事儿,了如指掌。
很快,她便听说,孟瑶进宫了,只是在宫里说了什么,无人得知。
但随后不久,早朝就停了,据说,建兴帝也中毒了,还挺严重,人都昏迷了大半天,十几个御医围着抢救,费劲心血,才醒了过来。
锦衣卫大肆追查下毒之人,一时间,宫里风声鹤唳,人人草木皆兵,内侍和宫女们的尸体不断的被抬出去,空气中的血腥味迟迟不散。
最后,嫌疑直指慈和宫。
慈和宫,那是太皇太后住的宫殿。
事件又升级了。
顾欢喜却有些怀疑这事儿的真实性,夜里跟许怀义念叨,“你说,建兴帝是真的被人下毒了,还是自导自演的?”
许怀义想了想,皱眉道,“都有可能,还真不好说……”
顾欢喜其实倾向是皇帝自导自演,目的自然是洗白自己,还能顺便倒打一耙,她把自己的猜测说了,末了道,“或许是孟瑶帮他出的主意?”
许怀义思量着,“要是自导自演,可不容易骗过所有人去,太医院里,又不全都是皇帝的人,肯定也有效忠楚王府的,皇帝要是没中毒,被揭穿了,那可真成个笑话了。”
“所以?”
“我猜,最有可能是他将计就计,有演的成分,但中毒也应该是真的,不过,没外面传的那么严重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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