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延平听到赵穆几句话就把石敬瑭定为“伪帝”，连忙反驳道：“后晋高祖乃是中原正统皇帝，何来的伪帝一说？”

    赵穆闻言笑道：“一个勾结异邦的汉奸，怎么就不算伪帝了？况且天无二日，国无二君。父皇帝和儿皇帝，请问他们两个谁是皇帝？若是辽邦承认晋祚为帝的话，那么辽邦是不是就是伪帝了？”

    赵穆这句话直接把耶律延平给噎住了。

    赵穆给耶律延平设下的这个逻辑圈套，无论耶律延平说什么都能取消辽国从后晋那里得来的正统合法性。

    辽国的正统法统来自于石敬瑭这个中原政权儿皇帝的称臣纳贡。如果耶律延平同意赵穆的观点，认为后晋是伪朝，石敬瑭是伪帝。那么伪帝承认的法统，自然是不作数的。

    但如果耶律延平反驳赵穆的观点，认为后晋就是中原正统。但基于“国无二君”的观点，那么契丹辽国就是個未能从后晋手中夺得法统的伪政权。甚至“父子异位”。但如果耶律延平反驳后晋是辽国的臣子政权的话，那么就更否定了后晋的正统性。赵穆完全可以说后晋是个割据政权。

    眼下耶律延平的脑子都有点转不过来了。

    在场众人面对赵穆的口才，无不交口称赞。

    哲宗皇帝心想：“之前只知道皇叔武功高强，但是没想到竟然这般的巧言善辩。仅仅是鼓动如簧之舌，便将之前朝中大儒们为契丹狗辩的‘鬼灵经’给推翻了。”

    段正淳和高升泰等人也是第一次见识到赵穆的口才，也都对其大加赞赏。

    坐在苏辙旁边的蔡确对苏辙说道：“子由，若是令兄长在此的话，或许可以与咱们的中山王辩驳一二。”

    苏辙也是不由得捻须苦笑道：“呵呵，兄长平生只爱舞文弄墨，不是忙碌在笔砚之间，便是忙于庖厨之中，虽能言善辩，但怕是也不及咱们这位中山王爷。不过若是论起巧舌如簧的讲歪理当属小妹，不过小妹自从嫁人后性子收敛了不少，若还是年轻时的性子，定能与中山王辩论一二。”苏辙说罢，便回头看向了自己的妹夫秦少游。

    耶律延平本想说石敬瑭乃是沙陀族人，不算“汉奸”。但转念一想这句话绝对不能说。

    毕竟契丹人想要入主中原都要认刘邦当祖宗，受禅前唐法统。若是说出了石敬瑭不是汉人这个观点，那么无异于不打自招了。

    耶律延平被噎的说不出话来，索性也就不说了。

    赵穆见状继续说道：“之后辽邦不守信义，在石敬瑭死后攻伐后晋，来我中原烧杀淫掠无恶不作，灭后晋后掳走了后晋末代伪帝石重贵。但索性天不绝炎汉，中原神器岂可令胡人窃据？后汉高祖刘知远结藩镇兴义兵，将无恶不作的契丹狗贼尽数驱逐。”

    听到赵穆的话，耶律延平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他虽然姓耶律，但本质上是汉人。契丹狗贼这个称呼虽然杀伤性很大，但对他却小得多。

    虽然耶律延平想要反驳，但也不知道从哪反驳。因为赵穆说的是事实。

    当年辽国入主中原最好的机会，便是辽太宗耶律德光灭后晋的一仗。耶律德光率军攻入汴京俘虏石重贵，并且也是在那个时候开始，契丹在中原称帝，正式建国号为“大辽”。

    但很可惜，那个时候的契丹人汉化程度不高，不少的契丹兵还有游牧蛮夷的劣根性，入主中原不是体恤百姓，安养民息。而是烧杀淫掠，胡作非为。

    正如边境上打草谷的游骑兵一样。就知道抢粮，抢钱，抢女人。而对待男子，则是不分老幼，毫无怜悯可言的一律就地斩杀。

    蒙古人虽残暴，但尚且不屠投降的城池，就算是屠城也不杀学者，祭司，工匠，不杀矮于车轮的孩子。和那时的契丹人比起来，蒙古大军堪称“文明之师”了。

    契丹蛮兵所到之处，鸡飞狗跳，血流成河，百姓们苦不堪言。也正是因为如此，激起了不少民间的反辽势力的抗争。

    刘知远也是趁着辽兵施暴不得民心的机会，趁着后晋无主，中原权力真空建立了后汉政权。之后联合各地的反抗武装将辽人驱赶了回去。

    辽太宗耶律德光仓皇北逃之时，更是被中原各方势力困杀在栾邑的“杀胡林”当中。最后落得个被做成“腊肉”的下场带回辽国。

    应天王后述律平在事后召开过此次南征的战后朝会。让辽国文武商讨此次南征失败，皇帝横死的原因。

    而契丹大臣们都认为是大军太过仁慈，所到之处没把汉人斩尽杀绝。亦或者是契丹大军未曾完全南进，输在了战略战术上。

    面对这些野性难驯的臭丘八，应天王后也是十分的无奈。

    而唯独汉奸赵思温提出了问题的关键点，那就是辽兵野性难驯，烂施横暴。故而引起了汉人们的强烈抵触，此次横暴之名一有，以后若想再入中原就难了。

    应天王后对赵思温的回答很满意，并且采纳赵思温的建议。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契丹辽国也才正式开始南北两院分治，契丹人汉化的进程。不过这个进程有些缓慢，直到现在这帮人依旧是匪气难消。

    虽然耶律延平忍得住，但不代表其他契丹人忍得住。跟随耶律延平一起来的一位萧氏成员呵斥道：“你这南蛮子！竟然敢骂我们契丹人是狗贼！”

    赵穆闻言轻笑了一声，随后便沉下脸来一声冷哼，随即说道：“哼！说你们是狗贼还是抬举你们了。狗尚且知道感恩饲主，而你们契丹人所做之事在本王眼中简直猪狗不如！”

    “我们汉人自前唐之时便厚待你们契丹人，昔日契丹受突勒掣肘，室韦荼毒。前唐不但派兵援救，甚至还赠其物资，将契丹首领赐前唐国姓‘李’。但你们契丹人是如何报答汉人的？武周之时契丹首领李尽忠，勾结突勒王默啜率兵反叛进犯。屠赵州城百姓数万。而耶律德光伐后晋之时，亦是一路烧杀劫掠。”

    “前唐开元四年，突勒王默啜暴毙，契丹首领李失活便又投降前唐。前唐不计前嫌仍以国礼代之，然安史之乱，你们契丹人便趁乱复叛前唐。那党项部族尚且为前唐孤忠，有前唐天子赐姓，党项首领更是受封为‘大唐定难军节度使’，若是党项人说自己承唐制倒也勉强说得过去。”

    “但你们契丹人背信弃义，屡次复叛前唐。如今辽邦恬不知耻，妄称承嗣前唐，简直是大言欺人也！汉人世代皆不辜负契丹人，汉人视契丹人为同袍，而伱们却视汉人为任意掠夺宰杀的羔羊。如此忘恩负义，岂不是猪狗不如？”

    “你！”那名辽国使臣闻言，顿时被气的浑身发颤，甚至气急攻心呕出了一口鲜血。但赵穆所言皆是历史事实，让人无从反驳。毕竟这个世上攻击性最强的话就是真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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