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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足是人生必需品,是进步的主要动力。
知足也是必需品,古人言,知足常乐。
两种品质都有,才是平衡的人生,没了不知足,只有知足,人生难免平庸;没了知足,只有不知足,人生全是劳役。
但为了‘知足’,值得压上性命吗?
不值得。
“你不要乱走,我们进去。”顾然说。
为了‘知足’不值得,但医生为了病人值得。
众人都看了他一眼。
“阴暗的隧道,里面说不定有鬼斯通或者耿鬼,考虑到这里靠海,说不定会有野生的红色暴鲤龙。”何倾颜只有兴奋。
苏晴从顾然身上收回视线,她看向谢惜雅:“惜雅,你也留在这里,和安遥在一起,不要让她胡来。”
绝世美少女冷淡地瞥了她一眼。
苏晴略微沉吟,便说:“你可能以为这是梦,但这是手术中,我们之前也一起经历过几次。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也不会信,具体出去后再向你解释,现在,麻烦你陪着安遥。”
谢惜雅清澈冷静的眸子打量医生们,最后点点头,樱色嘴唇吐出两个字:“好吧。”
苏晴这么做也情非得已。
顾然只能想做梦就做梦,不是想做什么梦就做什么梦,这可能是唯一一次梦见安遥,她必须尽一切可能抓住机会,一次治好安遥!
所以,她需要和顾然、何倾颜、陈珂一起进去,不留一点余力,只能让谢惜雅陪——其实是看着——安遥。
“安遥,你知道隧道里除了你的‘知足’,还有什么吗?”陈珂柔声问。
“偷走我知足的人。”安遥说。
“谁?”陈珂继续问。
“我妈妈。”
陈珂笑起来,说:“好,我们明白了,请你在这里稍等。”
四人走进隧道,隧道内漆黑一片,不见半点光,回首望去,身穿校裙的谢惜雅与身材高挑的安遥站在一起,两人偶尔的动作,看起来像是经过加速。
“我们的时间停止了。”陈珂说。
“这是我的能力。”顾然道。
众人看向他。
她们一脸当真的表情,让顾然略感后悔:“.我开玩笑的。”
苏晴白他一眼,说:“我妈妈和香姨不在,我们四个又都是新手,但别害怕,别忘了,安遥也只是疗养楼的病人,症状并不严重。”
陈珂点头。
她深呼吸,望向漆黑没有尽头的隧道,走进黑暗,将病人带出来,不正是她的职责吗?
不能害怕,不允许害怕。
身边有顾然、苏晴、何倾颜,这又是梦,也没什么好害怕的。
众人往里走,身后出口的光亮越来越小,已经变成一盏电灯泡那么小。
嘭!
突如其来的撞击声,让四人吓了一跳,循声望去,竟然是陈珂的影子在冲撞,一副要从阴影世界中冲出的气势。
嘭!嘭!嘭!
又是接连三声撞击,顾然的、苏晴的、何倾颜的影子,都在撞击,鬼魂似的盯着他们。
“可惜没带精灵球。”何倾颜惋惜道。
她的影子萎缩回去,墙壁上只有三条阴影。
她一笑,又对顾然说:“顾然,如果能获得时间停止的能力,你打算对医院里的医生护士病人做什么?”
“先在你脸上刻‘精忠报国’。”
“就这样?”
“从‘狼烟起,江山北望’开始刻。”
“好狠毒!”
“如果你的指甲有倒刺,我会用手帮你撕了。”
“你比那些掀女孩子裙底的人更不配拥有时间暂停!”
苏晴与陈珂都微微一笑,墙壁上的影子都消失了,四人继续往前走,直至身前身后都没有光。
“以防万一,我先变成黑龙。”顾然说。
“心力能支撑多久?”苏晴问。
拿刀拿枪会消耗体力,召唤心灵怪兽也会消耗心力,不然四人在进度隧道之前,就已经“全副武装”。
“这样看战斗持续多久,又有多激烈了,不过,比起持续时间,保证我们有足够往下走的勇气更重要。”
如果庄静在,只需要一盏提灯,就能带着她们走到隧道深处。
没有他们,庄静靠着她那颗心,就足够从黑暗中取出安遥的‘知足’。
苏晴、陈珂、何倾颜三人只觉一阵微风拂过,黑暗中便多了两颗悬浮的红色宝石,那是黑龙的眸子。
“变成黑龙,和之前相比,对隧道的感受有什么不同吗?”苏晴忽然问。
“最大的不同应该是恐惧。”顾然说。
“实力强了,不害怕黑了?”何倾颜打趣。
“算是吧。”顾然笑道,“上来。”
隧道狭窄,容得下黑龙,但不容下他飞行,他只能驮着三人奔跑,像是陆行鸟。
“还是东方龙更方便。”顾然说。
“你知足吧。”苏晴在‘知足’两个字上撒了一点无奈。
顾然心中知足又不知足,这才是大多数正常人的心态,其余的,不管是知足多了,还是不知足多了,都算是变态——非常多才能算病。
一路前行,除了黑、黑、黑,就没有其他东西再出现。
终于,黑龙看见了隧道尽头,隧道没有打通,尽头是一面结实的石壁。
黑龙吐出一小簇火焰,苏晴三人借着火光,看清眼前的情况。
“到头了?”苏晴问。
“好像有幅画。”陈珂没太看清。
何倾颜得意:“哼哼。”
“说。”苏晴命令。
“画的是两个女人,五官相似,应该是母女,女儿是安遥,看起来大概十五岁。”
“记忆力真强。”顾然佩服。
“我很想是,但不是。”何倾颜看似惋惜的叹气,但似乎更得意,“我记忆的方法就是照片式的,眼睛一眨,就是相机的一声咔嚓,就是一幅画。”
“有灵感吗?”苏晴进一步问。
“还是你会提问,看来提前了解过我。”何倾颜彷佛是什么被采访的大人物在夸赞小记者,“看到那幅画,那幅画就在我脑海里活过来,母亲对女人说——
“‘你的眼睛,你的鼻子,你的腿,你的身高,都是我给你的,就凭这一点,我就有资格管你!’
“女儿.嗯——,女儿没说话。”
这就是为什么心理医生要分组的原因。
各有所长的几人组成一队,彼此配合,大多数情况下,人多一定力量大。
“没有别的东西了吗?”苏晴问。
“反正我是没看见别的了。”何倾颜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双手一摊’。
“没有了。”顾然保证,因为黑龙能夜视。
“顾然,你是不是一边听我说,一边看着画,但发现自己还是没听见母亲说什么?”何倾颜笑着问。
“你和安遥母亲有什么区别?毒妇!”
“没你毒,竟然用手拔别人的倒刺!”
“我只是说说,还没做。”
“我也只是说说啊。”
两人互相攻击,苏晴也没管,只是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
陈珂忽然用试探地语气说:“倾颜,你是不是已经有想法了?”
苏晴若有所思。
至于顾然什么?气氛组只有他一个人吗?何倾颜是那种一边和差生上课聊天,一边偷偷考第一名的两面派?!
“为什么这么说?”何倾颜好奇地看向陈珂所在的方向。
这里的黑,彷佛是夜色的巢穴,每当太阳下山,夜色就离开这里,将世界笼罩。
“一种直觉。”听语气的强弱,陈珂自己似乎也不太明白,“催眠师对声音比较敏感,尤其是在黑暗的环境中。”
“有主意吗?”苏晴问何倾颜。
“画嘛,直接改就行了。”何倾颜说。
话音刚落,黑龙看见壁画上,母亲的眼珠一滚,在夜色中注视四人,然后与黑龙的红宝石双眸对视。
有些人,是一遇上,就知道往后的结局。
顾然知道,自己与安遥妈妈必有一架要打。
“怎么了?”既不靠眼睛,也不是鼻子,甚至不需要语言,苏晴感觉到不对。
“妈妈复活了。”
“安遥允许你喊她妈妈妈妈了吗?”何倾颜问。
黑龙抬起右爪前挥。
黑暗中,苏晴三人不能视物,只忽然看见一连串的火星,借着火星暗淡的光,一只长着女人脸的大母鸡一闪而没。
铿!铿!
黑暗中又是接连几道火花。
“倾颜,你去改画,我们把这只母鸡带走!”苏晴下令。
“别急,我有话要说。”何倾颜道。
又是几道火花。
“珂珂,”何倾颜继续往下说,“你跟我一起,我这个人画画,只画灵感,需要你催眠安遥,让她反抗,安遥有了这个意思,我才能改画。”
陈珂下意识就说‘自己是新手,催眠还不熟练’。
话到嘴边,被她强行咽了回去。
“好!”她应道。
顾然与苏晴牵制母鸡,她与何倾颜来到画壁前,眼前一片黑暗,只能靠何倾颜的记忆带路。
耳边有轰鸣,应该是苏晴在召唤【心墙】。
“刚才是不是想推辞?”何倾颜忽然说。
“啊?”陈珂吓了一跳,既有黑暗中忽然听见人声,也因为被说中心声。
“考完驾照,很久不开车,忽然家里有人生病让开车,也会下意识推辞,但还是不得不上——刚才听了你的‘好’,我就想画这样一幅画。”
陈珂好笑又无奈:“嗯,你说对了,但我们还是赶紧改画吧。”
“手给我。”何倾颜说。
两人在黑暗中伸向彼此。
“摸哪儿?”何倾颜问。
“.对不起。”其实只是摸到手腕,但陈珂被她说得自己好像摸了不该摸的地方似的。
何倾颜带着她的手,往石壁上摸去。
“其实应该让顾然来的,他是安遥的主治医生。”何倾颜说,“但那是正常流程,他慢慢开导安遥,长时间管理安遥的心理,让重获自由的安遥走到这里,拯救过去的自己,带着十五岁的自己离开隧道。
“但时间不够,只能靠催眠,我们一起让十五岁的安遥自己走出来,去告诉外面二十五岁的自己,让她相信自己。”
“倾颜,你——”陈珂忍不住开口,又欲言又止。
“比你想象中的要厉害?”何倾颜声音中带着笑意。
“厉害?嗯,也算,但我想说的是另一个你可能讨厌的词。”
“坏话啊?说吧,我最不在乎坏话。”
“你比我想象中的温柔。”
“这里,是十五岁安遥的左耳;这里是她的脸。”何倾颜说,“开始吧。”
另一边,火花四溅的黑暗中。
“顾然,节省心力,我们的任务是拖延时间!”苏晴骑着【梦兽】,站在树阴影组成的障壁后,堵住母鸡的后路。
催眠与改画都是安静的环境,两人将战场拉得较远。
不知为何,距离壁画越远,母鸡的力量越强大,竟然偶尔能从与黑龙的缠斗中逃出去,对树阴影障壁发起撞击。
每次冲撞,苏晴都听见无数的声音,而在自己从前各个年龄阶段响起。
五岁,放牛的顾然说:“靠父母的小孩。”
九岁,同台比赛钢琴的女孩们偷偷说:“靠父母有钱请名师教导谁不会。”
父亲的葬礼,亲戚朋友议论:“都怪她,不要保姆,要父亲去接。”
苏晴心里刺痛,她确实说过,比起保姆,更喜欢爸爸来接自己。
耳边传来母亲冷淡的声音:“什么都给你了,不要来打扰我做研究。”
子女与父母的关系,是靠给予彼此的物质决定的吗?
如果女儿三十没工作,或者父亲四五十岁还没有一分存款,难道就不是父女了吗?
真正重要的,难道不是耻于开口、但确实存在的爱吗?
“怎么可能!你为什么不害怕黑暗!”母鸡难以置信的尖锐嘶鸣。
苏晴回过神,深呼吸着,彷佛换气一般转换自己的心情。
她这才想起,不断与人面母鸡碰撞的顾然,听见的声音不是更多吗?
“顾然!”苏晴呼唤。
彷佛让她放心,顾然的声音略显得意:“我已受尽黑暗与恐惧,我已变成生活在黑暗之中,以恐惧为食的恶龙!母鸡,受死!”
苏晴忍不住轻轻一笑。
她挥舞手中旗帜,树阴影障壁更紧凑坚固了几分。
不知多久,听到何倾颜高声说:“可以让她回来了!”
黑龙后撤,苏晴收起障壁,面目狰狞的人面母鸡迅速跑回去,似乎那里有她的力量源泉。
“啊。”顾然发出.在景区,一个打扮得像是公主似的女孩摔了一跤,还坐在了狗屎上,一般人都会发出和他一样惊叹又惋惜的声音。
“改的不错吧?”何倾颜愉悦的笑声。
“怎么了?”苏晴与陈珂好奇,但两人什么都看不见。
“治好了吗?”苏晴问。
“改成什么样了?”陈珂道。
“珂珂,”逐渐明亮起来的隧道里,何倾颜笑颜如花,“我不讨厌‘温柔’哦。”
壁画上,十五岁的安遥抽了妈妈一耳光。
说来也奇怪,明明体形没有变化,可顾然此时才意识到,十五岁的安遥其实已经有1.75米,比她妈妈高多了。
像不良女高欺负大妈,画面让不知内情的人觉得不忍。
“.”陈珂觉得,还是再观察一段时间,再决定是否把‘温柔’这个词放在何倾颜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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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人日记》:十月十三日,周二,海边隧道人面母鸡梦
黑龙奔跑速度不慢,就算这样,也跑了很久,如果换成人类的脚力,需要多久才能走这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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