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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他知道自己竟然是这样的女人,会不会后悔对自己表露心意?
她越想越怕,想到刘果志不肯留下吃饭,走的时候没有回头,心里就越想越多,以至于开始自卑起来:她这样的条件,怎么可能吸引刘果志这样的好男人呢?
要是他再也不来了怎么办!?
她站起身,轻轻叹口气,不自觉地摇了摇头,似乎这样就能摇掉心里的烦恼。她一贯的习惯就是真要伤心时,反而什么都不想了——她要养家,必须坚强。烦恼、悲伤、怨天尤人,这些都不能让粮食自动跑到饭碗里。
穷人,连悲伤都没有资格!
她提水洗韭菜,炒鸡蛋,将小宝从水池里钓的虾炒得黄亮,一个人搬出桌子椅子,赌气似地也不叫人帮忙,在浓荫下包好了韭菜盒子,煎熟了,摆在桌子上,进屋拿醋和酱油时,对屋里的母亲说:“妈,吃饭吧?”
叶母走到后院,一会儿功夫楼上看电视的俩孩子听说吃饭了,也跑着下来。四口人围着圆桌坐着,叶望舒不自禁地想到刚才走开的刘果志,果然满门的老幼,他一个壮年小伙子,非亲非故地,要是留下,还真是有些不伦不类。
心里这么想着,就长出了一口气,等到剩了十来个韭菜盒子,看孩子们都吃不动了,她找到一个干净饭盒,把剩下的韭菜盒子装起来,递给小宝道:“你知道山下老刘家在哪儿么?”
小宝点点头,叶望舒接着嘱咐道:“把这个给他家的刘果志送去。就是上午帮咱们修胡同门的那个人,记得么?”
小宝又点点头,接过饭盒跑着出去了。
15
下午太阳不那么毒的时候,刘果志又来了。叶望舒有了上午那样尴尬的经验,现在看见他,知道怎么样得体应对,才不显得轻浮,不让他失望,所以人迎过去,微微笑着问他:“中午休息的好么?”
刘果志点点头,他也觉得上午自己因为一时冲动,对她说的话有些造次,毕竟现在俩人还不够熟捻,所以即使知道叶望舒特意给自己准备的午饭,也匆忙下山去。这时候看叶望舒,似乎上午两个人之间所说的话,对她丝毫没有影响,心里不自觉地就松了口气。
“还好。谢谢你让小宝送过来的韭菜盒子,真的很香。”
“没什么,你帮我修理这个门,我谢谢你也是应该的。”
刘果志点点头,走到一旁接着做上午剩下的活计。一会儿工夫,叶望舒手里端着一大盆衣服出来,放在他旁边,对他笑着说:“让你一个人在这里干活,我怪不好意思的。洗着衣服陪你。”
刘果志笑笑,低下头,手里不停地敲敲打打,发出叮叮声。
又过了一会儿叶望舒说:“上午我看你的衣服都汗湿了,你要是不嫌弃我洗不干净,拿过来我帮你洗吧?”
刘果志手里拿着凿子,沉默了一会儿,后来闷声道:“不用了,我自己能洗。”
叶望舒听了他的语气,手里正搓洗的衣服不自觉地停了下来,看着他,被他的回答一时弄得不知所措——难道他真的嫌弃自己洗衣服不干净么?
刘果志忙道:“我不是嫌弃你洗不干净,是——是你在院子里晾晒男人的衣裤,容易引起闲话。”
叶望舒倒是没想到这一层,她见这刘果志竟然这样细心,心里既欣慰,又隐约有些失望——他不是已经对自己表露心意了么?既然两个人早晚在一起,为什么要怕山下人说闲话呢?就算是山乡里,女子给心上人洗衣服也不算什么伤风败俗的事啊?
她心里忐忑地洗完了衣服,快要吃晚饭时,刘果志照常下山去了。她把煎的鱼和炒西红柿鸡蛋装在饭盒里,又让小宝给他送过去。
第二天早上他来的时候,把饭盒还给叶望舒,看着她收到厨房里,跟在她后面笑着道:“我们这样行事,都被我二叔看在眼里,他昨晚特意对我说‘望舒是个好女子,这些年一个人过,一点错样都没有,多好的一个清白姑娘。’我听了,很替你高兴呢。以后我们还是这样,别让这里的乡亲看低了。”
叶望舒咬着下唇,轻轻点头,见他要去干活了,忙道:“我大哥就要出来了,今天我得把我妈挪到楼上去,有一个箱子很沉,你能不能帮我抬上去?”
刘果志答应了。大约一个小时左右,叶望舒在门口叫他,他走进去,看见四四方方的一口箱子摆在右边屋子中央。他跟望舒两个人各抬着一角,向楼梯上走,转个弯的当,一不留神在楼梯扶手上擦了一下,他感到手十分痛,到了二楼房间放下箱子,仔细一看,已经擦破了皮,正在流血。
叶望舒也看见了,她吓了一跳:“别动,我去拿些碘酒,帮你包一下。”
“没事,不用了。”刘果志忙道。
“不行,流血了,不包上容易感染。”她一边说,一边拿着一个小小的白布十字包走回来,低下头一边帮他擦酒,一边说:“当初我爹在世,家里的药品很全的。现在就剩下这么一个小包裹,只能装点碘酒棉球,防备着两个孩子伤了碰了的。”
刘果志看她低着头,满头的长发用一个深紫色塑料夹子挽在一起,似乎因为一个夏天没有做农活,她脸色慢慢润泽了,白皙圆润的耳后肌肤依稀能让人记起当年那个美丽的少女。
他心里狂跳,屋子里静悄悄地,暗恋多年的姑娘近在咫尺,即使他本性克制稳重,仍忍不住伸出手,把她拿着棉球的手握住,看见她诧异地抬起眼睛,他低下头,向她吻去。
叶望舒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声,人好半天一动不动,没等她清醒过来,这个吻已经结束了。脑子里回想着刚刚经历的初吻,竟然什么印象都没有,连他嘴唇的温度都没有感觉到。
初吻,她心里感到的,竟然只有遗憾?
为什么吻得这么短暂?现在旁边一个人都没有,即使吻一个小时,又有谁会知道?
她心里懊恼地想着,可脸上又不能表露出来。把他的手包扎好,整理好楼上楼下的屋子,将母亲扶到楼上,中午吃饭的时候,刘果志照样走了。
他如此这般来了又走,时间久了,山下的乡亲都知道刘果志和叶望舒的关系。因为这俩人实在拘谨,不管是当着人还是私下相处,连句情人间私密的亲热话都不说。所以半个月下来,一点流言飞语都没有,有些太公太婆还交口称赞这俩年轻人好品行。
半个月之后,在叶望权出狱的那天,山下的崔家杂货部的崔胖子气喘吁吁地跑上山,喊叶望舒道:“望舒啊,你哥电话,快点!”
叶望舒忙跟在崔胖子后面向山下跑,屋子里的小燕和小宝听说是爸爸打来的电话,也跟在姑姑后面。叶望舒一直跑进杂货铺里面,拿起电话,气喘着问:“大哥,是你么?”
“是啊,我出来了。在市区呢。等我找到活儿干,我就回家了,别担心我。”
“大哥,你先回家吧。妈和俩孩子都盼着你回来呢,活计可以以后慢慢找,现在先回家吧?”
叶望权呵呵笑:“没事。你们都好么?”
“好,我们都好。”叶望舒心想要不要把刘果志的事情告诉大哥?可电话在别人家里,说了也不方便,等将来大哥回来了,自然就知道了。“大哥,你打算到哪里找活啊?”
“市区离家近,我到建筑队碰碰运气,要是能找到,等下个月开支了,我就回家。”叶望权的声音信誓旦旦地,在里面关了五年的人,猛一出来,难为他竟然还有这份雄心。
“建筑队?你懂建房子那套么?听说那里的活儿很累,大哥……”
大哥再不争气,总是自己大哥,她正要劝其回家歇一阵子养养身体,听见自己身后刘果志的声音突然响起来:“你大哥要去建筑队?”
叶望舒回过头,见刘果志挽着衣袖站在杂货铺的门口,刚才崔胖子去传话的时候,显然正在干活的他听见了,跟在自己身后也下山了。小宝小燕站在他旁边,满脸企盼地正望着自己。她点头道:“是,他在电话里是这么说的。”
刘果志轻声道:“问问他愿不愿意去我姐夫的建筑队,愿意去的话,我来跟他说。”
叶望舒想不到他竟然自告奋勇帮忙——这自然是看在自己面子上,他才会揽这样的差事。当着旁边炕上打麻将的大婶大娘们,她脸火烧似地红了,对大哥说了一声,就把电话交给刘果志。
她听见刘果志轻轻地跟大哥一应一答,嘴里说着“是。”“原来山下老刘家的二胖子,”“回老家看看。”之类的话,旁边打麻将的几个老太太也不搓麻了,停下手,笑着看刘果志和叶望舒。她满身不自在地冲那几个老太太打了招呼,这边刘果志已经放下了电话,回过头来对她说:“你大哥说没钱了,把电话挂了。我让他去我姐夫的建筑队,自己得赶快回城里跟我姐夫说一声,不然他可能不记得你哥了。”
叶望舒点点头,转身出门,刘果志走在自己旁边,他挺直的身板把热乎乎的阳光挡住,自己的身子站在他的影子里,很是舒服。这就是家里有个男人的好处么?不过动动嘴皮子,大哥的谋生问题就解决了!
她累了太久,刘果志这忙帮得太及时,让她感激不已。这不但是帮了她大哥,也是帮了她全家,更是帮了她的将来——也许更是帮了他自己!
心里不由自主地高兴雀跃起来,知道刘果志不喜欢浮躁性子的女人,勉强压抑着,到了家里,再也忍不住,三步两步跑上楼,冲到母亲屋子里欢声道:“妈,大哥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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