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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靠在轮椅背上,临走前不忘叮嘱道:“好好休息,我先回家了。过两天我来接你。”
许承宗点头,看着护士把母亲推出去。房门嗒地一声挂上了,他伸手拿起旁边桌子上的手机,快捷键拨了号码,铃声响起,一直响,却没有人接听。他皱着眉头又拨了一遍,还是没有人接听。
她还在生气么?
许承宗向后躺下,这么一动,昨晚因自己用力过猛而裂开的大腿,又有些疼。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昨夜雨中从小洲□着向自己走过来的望舒,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魅惑地不停在眼前萦绕——他抓过一个枕头抱在怀里,翻身趴在病床上。
心头的空虚,身体上的渴望,和这一刻蚀骨的孤独,让他想极了她!
不知道躺了多久,有护士进来量血压。之后一整个下午,医生护士就是如此这般进进出出,晚饭后不久,病房门又想起敲门声,这次却是王东走了进来。
“你忙完了?”许承宗看见是王东,心情好了一些。
“哪里忙得完。”王东一边笑着说,一边问:“一个人在这儿躺着难受么?你把电视打开不就好了?”
“电视没意思。我让你找的师范大学的校长电话拿来了么?”
王东看了许承宗一眼,末了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小纸卡,边递给他边笑道:“说吧,你要这个电话做什么?”
“我不是告诉你原因了么?”许承宗伸手抢过纸卡,拿起手机,把号码录在里面。
“我不信。”王东肯定地说。
“不然还有什么原因?”许承宗边录号码,边随口问。
王东先是没答,后来突然不找边际地叹了一句:“那个大山里的叶望舒,还真是不像山里的姑娘。”
单单听见叶望舒这个名字,许承宗心里就跳了一下。他抬起眼睛看着王东,目光闪动道:“你想多了。”
“我想没想多,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
王东摇头打断许承宗要说的话,笑着道:“承宗,你我一起长大,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我还不清楚么?你喜欢那个叶望舒,我第一次去的时候就看出来了。千里迢迢地给我打电话,让我从北京开车过去看你,还特意叮嘱我带些钱,可我到了那儿你又不跟我走,我开始不明白你折腾我,让我特意跑一趟大山沟是为了什么?后来看见叶望舒,才知道你就是为了让我给她送钱。”王东说着,看许承宗脸色不像生气,好像想起了在大山里发生的什么高兴事,他眼神中还隐隐地有一丝得意。王东暗暗纳闷,伸手拿过那张纸卡,看着上面的电话号码道:“你突然要结交这校长,是想让她去读师范大学,对不对?”
许承宗看着王东,嘴角微露一丝笑意,既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这个想法不错。师范大学比普通大学好联系一些,即使她没念过什么书,只要姑姑结交了那个校长,她立即就可以入学了。”
“你说错了。”许承宗突然笑着答。
“错了?不可能,你看着她的眼神……”
“我说你说错了,是指你说叶望舒没读过书——她很会读书,本来就是大学生,中途从师范大学退学了而已。”许承宗看着王东瞪大了眼睛,心中不由得回想起叶望舒那清秀温柔但过度操劳的脸,她拘谨保守的性子,和她从水中□着走向自己的时候,澄澈的眼睛里满满的勇敢和激情,轻声叹道:“她真的十分聪明!”
王东看了许承宗的神情,自己心中微动,嘱道:“承宗,你要知道,她再聪明,姑姑也肯定不会同意你跟她在一起。”
许承宗低声道:“我知道。”他想了想,加了一句:“我欠她和他哥一条命,帮帮他们也是应该的——别的我会有分寸。”
王东点头道:“你自己明白最好。姑姑身体越来越差,你行事该多为姑姑考虑一下。富丽能有今天,姑姑的行事为人,还是有道理的。”
许承宗下颏陡地僵硬,原本眼睛里的那抹笑意消失,躺在床上愣了一会儿,换了个话题道:“小南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
“男孩,怎么了?”
许承宗笑了笑道:“程二高兴坏了吧?我记得他最重男轻女。”
王东会意地微微扯动一下嘴角,放下先前的话题,顺着许承宗的口气笑答道:“是很高兴。”
两个人一搭一搭地聊了将近两个小时,等王东起身离开,已经将近晚上九点了。
病房里更加寂静,除了空调的嗡嗡,什么声息都没有。
许承宗不自觉地拿起手机,拨号,听着那边铃铃地,没有人接听。
一直打到午夜,也始终是单调的铃铃,她好听的声音始终没有响起。
54
五十四
整整住了一个星期医院,这些年劳作的身子亏得厉害,病好了之后,望舒整个人仍很虚弱。好在此时大哥和母亲都在家里,她躺在炕上,不用做事,只等着吃等着喝,劳作惯了的人,浑身不自在,总觉得有些消受不起。
所以身体稍稍硬实一些,她就下地帮大哥干活。因为大哥定了去省城跟刘果志打工,家里所有的禽畜和粮食都要卖掉——以后不出意外,乡下这栋房子就会一直空着了。
迈过禽畜的栅栏门时,脑子里会想起月前刘果志在这里叮叮当当地修了半个月的情景,心中就有微微的喟叹。
过去的一个来月,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她把鸡鸭鹅抓好了,那个叶家一宝红冠子大公鸡飞来飞去,扇得满胡同的灰,她听它嘎嘎地叫,心里又想起许承宗在这里的时候,用这个大公鸡骗自己到他身边去的情景,人就有些怔住。
转身从栅栏门迈出去,沿着甬路下到园子里,她伸出手在白菜地里拨拉。白菜叶子微凉,绒毛也有些割手,她拨拉半天,手腕子的皮肤被划得有些疼痛,可那天自己顺着窗子扔出来的手机始终不见踪影。
“望舒,你在找什么?”她大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看她在菜田里猫着腰,好像在找东西,忍不住问。
望舒没吭声,她沿着垄沟,一点点地整个菜地都翻遍了,也没看到记忆中那个十分漂亮的紫色机壳,大为沮丧。
“大哥,家里有人在菜地里捡到一只手机么?”
“没有啊。菜地哪儿来的手机?”叶望权不解地问。
“我扔在这里的。”望舒有点懊恼,容易冲动的人,也就容易后悔,她最近后悔自责的次数太多了,过往稳重自持的性子带来的平和心境,这几天早已不再。
“你从哪儿弄的手机?”叶望权奇怪地看着妹妹。
望舒叹了口气。“是那个许承宗留下的。”她看大哥张开口想说话,她知道大哥要说什么,一边向屋子里走,一边道:“没关系,你要是想要手机,家里还有一个刘果志留下的呢。连着充电器,都放在东屋柜子里,我还没有扔掉。”
进了屋子,问了母亲和两个孩子,两个小孩异口同声说没见过。她母亲正在整理被褥,听了望舒的问话,头也没抬,口气冷冷地答了句:“我也没看见。”
望舒难过了很久,想到他递给自己手机时说的那句“想到你就这么消失在人海里”,心里更是难过。一个人躲在楼上的窗帘后面,看着外面远山青青,流了很久的泪。
他终究还是消失在人海里了。除了他的名字,他的模样,她对他竟一无所知。
其实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
自己还是要一个人孤单地活着,而他,自有他的世界。那个世界里,他不是在自己家里炕梢养伤的许承宗,不再熟悉,才会在不设防的时候,受到那样的侮辱与伤害。
她伸手擦干眼泪,沿着走廊,向上进阁楼,翻出最里面的几只木头箱子。打开箱盖,一箱箱的旧书放在里面,她翻了一会儿,找出当年高三的教材,把别的书放回去,抱着书下楼了。
一家老小正在楼下担心她,看她抱着一堆书下来,都莫名所以。
“望舒,你抱着书——”
“我想回去读书。”望舒开口道。
“读书?读什么书”她大哥望权显然迷糊了。
“我要重新参加高考。”
望权看着妹妹,张大了口,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都多大了,二十五六岁的老姑娘,跟十六七岁的小丫头们一起参加高考?你能行么?”叶母向来不会说话,这时候也不例外,顺着口就给了望舒第一个打击。
望舒手心里的书差点掉在地上,她忙捂紧了,不看母亲,只对大哥道,“大哥,你说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想接着读书!”
叶望权挠了挠头,不知道说什么了。
“大哥,我想通了,没有大学文凭,我就算打工,也赚不到多少钱。现在去读书,只不过多费几年功夫,可将来拿到毕业证,再差的大学生也不用回家种田了。”她打定了主意,以前她就是外语系的,这次重考还是学本行,只要考上省城的外国语大学,离家人近些,将来毕业了,当个英语老师也比种地强些。
那个破碎的梦想,如今有机会,无论如何也要续上!
叶望权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妹妹,后来点头道:“既然你主意都定了,就考吧。”
“我去县高中联系一下原来的班主任,插班高三,等我高考完了,立即到省城去找你们。”望舒听大哥答应了,心里高兴起来,说到读书,比说到种地,让她有信心多了。
接下来的日子,一家人都忙碌起来。叶望权把家畜都卖了,连地里收割出来的粮食都没有时间脱粒,直接卖给附近的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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