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一路西行，停车的时候刘二有点转向，不知道是哪里。

    这一点，胡来组长就比较厉害，无论到哪都知道哪有山哪有河。

    这是个丁字路口，路边有个矮趴趴的小土山，也就十几米高，积雪还没化尽，山上斑斑驳驳的白一块黄一块黑一块的。

    白的是冰雪，黄的是枯草落叶，黑的是雪化后露出的黑土。

    胡来组长在这里丢下了刘二，让他自己上山找狙击点。而他则又带上了还在努力和晕车作斗争的雷子，开车去找下一个敌人可能出现的地点了。

    刮风了，风里吹过来的空气并不像冬季那般冰冷刺骨，但也是冷的。

    刘二伸出手，试了一下风向，风速。

    这天儿开枪可能会打不准，因为子弹会受风的干扰，会偏离预定轨道。

    好在风并不是很大，而且他目测了一下，那座小山离路口不足两百米，这个距离，他还是有把握的。

    ……

    唐连盛此时，却在跟他的上司兼情妇闹别扭。

    本来东西都装上车了，跟大部队一起撤往长春，这是最安全的。但唐连盛在解放军阵营里待过，知道叛徒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所以在他的情妇说要离开大部队往沈阳去时，他是十分抗拒的。

    可那该死的女人把脸一板，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说：“唐中校，既然你不愿意跟我走，那咱们从今往后，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

    唐连盛心下很慌，他很怕这女人不搭理他。于是整理了一下情绪，换上了一副笑脸，低声下气地说：“丽娜，我不是不愿意跟你走，往南去太不安全了，全都是共军的地盘儿，一不小心，就全完了。

    跟着大部队走，天塌下来有大个的顶着呢。要不，咱再研究研究？”

    那女人优雅地抽了一口烟，将烟头远远地弹出去，斜眼瞅了唐连盛一眼，又左右看了看四周。

    “给你透个底儿，我有可靠情报，这次撤往长春的大部队肯定会遭遇共军的袭击。

    情报我都上交给旅部了，可上面吵闹了好几天，还是按原计划走了。也就是说，我的情报，人家根本没在乎。

    你想跟着他们去送死吗？不想就乖乖地跟我走，姐还能亏待你是咋的？”

    唐连盛知道这女人的厉害，她说的事应该是真的，他也知道国军上层的那些龌蹉，他都后老悔了，这要是在共军那边，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指挥上的失误的。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唐连盛默默将军装换下，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行头，打扮成了个土头土脑的乡下人。

    他们赶了一挂两匹马拉的大车，车上装了一些毛柴稻草，

    赶车的是陈丽娜的老下属，叫老吴的，唐连盛能看出来，老吴跟陈丽娜也应该有一腿，因为他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对劲儿。

    车上还有个小伙子，应该是个新兵，愣头愣脑的，此时也穿着老百姓的衣服，唐连盛不知道为什么要带上这么个累赘。

    这时从吉林到沈阳的火车还都通着呢，但他们不敢坐，因为这一路都是共党的地盘儿，他们不是老百姓，经不起查的。

    马车走了一天，傍黑天的时候到了一个靠山的大村庄，屯子里有大车店，几个人就住了下来。

    屯子里有民兵组织，他们还没睡下呢，就有人来了，盘问大车店掌柜的，问他有没有可疑人员入住。

    开大车店的都是老油子，从来不会出卖他们的主顾，更何况那个漂亮娘们儿刚到的时候就给了赏钱，一看那就是堵他嘴的。

    所以大车店掌柜的，对来人一通云山雾罩的胡侃，把来检查的人给忽悠走了。

    唐连盛他们几个握住枪把子的手心里全是汗，一直到人都走了，他们才略微松了口气儿。

    刘二看天黑了，他没敢动窝，直接找了个又背风又能观察到路口的山坡。在周围划拉来一大堆枯草干树叶，堆在一处无雪的沟槽里，然后和衣钻了进去，搂着枪迷迷糊糊地睡下了。

    也不知道他的几个战友都在什么位置，不过胡来组长临走给了他一套口令和联系用的军哨。

    第二天一早，刘二是被几声家巧儿叽叽喳喳的叫声给吵醒的，虽然已经开春了，可这是大东北，依旧冷得要命。

    刘二没生火，爬起来跑了一大圈，这才感觉身上暖和一些了，然后他就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了一声清脆的枪响。

    唐连盛他们起早就离开了大车店，天儿刚蒙蒙亮，他们的马车就已经行驶在大路上了。

    前方有比他们起得更早的人，是两个站岗的民兵，两个人却只有一杆枪，另一个扛着一杆长矛。

    “停车，干什么的，有路条吗？”

    端枪的那个小伙子张嘴问。

    陈丽娜先下了车，她穿得就像个普通农妇，头上还扎了个头巾。

    “哎呀，大兄弟，俺们是岔路河的，听说要打仗了，俺们一家人打算躲一躲，没听说要用什么路条啊？”

    那两个小伙并没有听她忽悠，而是一脸严肃地要她们下车接受检查。

    可这时，唐连盛和老吴已经下了车，貌似听话的靠近了两个民兵，再有一步，就能发动突然袭击，干掉这两个毫无经验的生瓜蛋子。

    老吴的匕首都藏在背后了，下一步就会插在拿枪的小子胸口上。

    谁知道，那个拿长矛的，突然发现了不对，立即将矛头指向唐连盛，大吼了一声：“站住，你们要干什么？”

    老吴这时候已经扑出去了，手里的匕首狠狠地捅向另一个民兵，而那个端着大枪的民兵只来得及扣响枪上的扳机，却怎么也躲不开刺来的匕首了。

    “砰！”枪响了，民兵也已经中刀倒下了。

    唐连盛却只差了一步，虽然他们都不想动枪，但现在已经不得不用了。

    唐连盛反应速度很快，伸手抓住了刺过来的长矛，刚要掏枪，只听“砰”的一声，陈丽娜手里的勃朗宁响了，把持矛的民兵一枪放倒在地。

    而这时，那个不吱声不蔫语的新兵却在马车的柴草垛里拿出了一杆带着瞄准镜的步枪，一看两个民兵已经被他们解决，就又回到了马车上。

    老吴没有挨枪子儿，那杆枪打响时被他用左手拨了一下，子弹不知道飞哪儿去了。

    可这枪毕竟是响了，几个人都没有犹豫，纷纷上车，大鞭子甩得啪啪响，将两匹大马打得狂奔不已。

    刘二离老远就看见了飞奔的马车，虽说车上的人都穿着老百姓的衣服，都戴着狗皮帽子，看不清脸。

    但就凭刚才的枪声，和他们打马飞奔的行为就值得怀疑，这伙人绝对不是什么好人，这是一个战士的直觉。

    刘二离着三百来米就开枪了，打得却不是车上的人，而是狂奔的马。

    因为他也不敢确定会不会杀错人。

    “砰！”清脆的枪声响过，两匹飞奔的马，主辕上的那匹，脑门中枪，轰然摔倒。

    巨大的惯性使马车向一侧翻倒，而车上的四个人，却都及时跳下了马车，是跳下，而不是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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