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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合纵不成,也还有回转的余地。
韩王安一听,嗯,未虑胜,先虑败。张让老臣,果然深谋远虑,计较周全。
就这样,韩王安觉得两派都大有道理。到底该支持谁?他也彷徨迷惘起来,不知该何去何从。他终究年轻,才二十来岁,被迫作如此重大的决定,也实在有些难为他了。
韩王安的暧昧态度使得辩论逐渐升级。韩非和张让互相指斥,力争不下,谁也不能说服对方。韩非大怒,进到王座前说话,音吐激越,唾溅韩王安之面。张让一见之下,顿时不干了。你唾得,我就唾不得?也是上前力辩,同样直唾韩王安之面。
对此,韩王安也不便发作,只好唾面自干。毕竟,无论韩非还是张让,都是忠心耿耿地在为韩国谋划,纵然行失其当,也只因情动于衷。两派都逼迫着他速下决断,韩王安一急之下,于是就犯了病。什么病?寡人有疾,寡人好色是也。
韩王安躲在后宫,拒不上朝,眼不见心不烦。反正秦国也好,其他五国也好,都惦记着他这一亩三分地,没一个好东西。且恁偎红倚翠,风流事、平生畅。咱韩国虽然弱小,但女色却不输给其他诸侯,如崔智友、全智贤等,皆一时绝品。士悲秋色女怀春,各司其命。栖花丛,暂销魂,任它八面来风,我自两耳不闻。
韩王安这一甩手,将韩非险些气煞,将他这个大侄子一阵痛骂。反观张让,则将韩王安的沉默理解成对自己建议的默许,于是往见李斯,报以平安。
正当此时,李斯也接到秦国的飞马传书,召其归咸阳。这趟出使寸功未立,但很显然,在韩国也再无待下去的必要。李斯于是返程,临去特意叮嘱张让道:“吾闻韩非著书,丞相为我暗取之。”
李斯为什么想要韩非的著述,张让不问也能知道,而这也正是他不愿看到的。因此,虽然他应承了李斯的请求,却是阳奉而阴违,能拖则拖。后经李斯一再催促,不得已才在两年之后,将韩非之书(几篇而非全部)送上,此乃后话不提。
【2.秦国都城咸阳】
相比韩国后宫的雨露充沛,秦国后宫却是持续干旱。不过也难怪,嬴政近来饱受国事困扰,自是无心房事。嬴政最早听闻四国合纵,还是源于李斯从韩国发回的急报。随后,关于四国合纵的一系列谍报,不断由埋伏在四国的情报人员传回咸阳,重逾千钧,高高地堆在嬴政的案头。
面对这场危机,嬴政既备感忧虑,却又难掩兴奋。这些年来,他绝大部分精力都放在秦国内部,用来巩固自己的权力和王位,很少在国际事务上崭露锋芒。此次四国合纵,是他亲政以来头一遭面对如此紧张复杂的国际形势。同时他也看到,这正是一个大好机会,让天下人领略他作为当今第一王的风采。
这几日廷议,群臣们积极倒是积极,七嘴八舌地主意一大堆,但听来听去,却终归都不得要领。嬴政因此格外地想念起李斯来。有些人,当他离开你的时候,你才会突然意识到他的重要。所谓小别胜新婚,就是这个道理。而有些人,当他离开你的时候,他才会突然意识到你的重要,所以才会浪子回头。然而,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伊人却已含笑作他看。什么“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基本上是在扯淡。
话说回来,嬴政独处深宫,正苦思对策,偶一抬头,眼睛顿时明亮起来:哈,李斯来了,寡人的廷尉来了。
李斯接到诏书,便立即起程,以最快的速度返回秦国,才入边境,早有郎中令王绾接待。王绾乃是奉了嬴政之命,前来迎接李斯,对他的死里逃生表示慰问,顺便也在路上给李斯作局势简报,为他见嬴政提前作准备,以免他刚回来,还搞不清楚状况。嬴政虽不是气象专家,但是哪朵云彩能下雨,他心里清楚得很。
关于这次合纵的情报资料,满满当当地装了一车。王绾也不嫌麻烦,开始逐一向李斯汇报。李斯和王绾的关系称得上死铁,当年两人一起在蔡泽手下厮混,一起受气,如今又一起爬到了秦国政坛的最高层。把堂堂的郎中令当秘书使唤,李斯也非常不好意思,于是笑道:“王兄不必如此辛苦,只挑最重要的说来即可。”
王绾苦笑道:“已经精简过了,否则何止一车!”
李斯道:“关于姚贾其人,如今知道多少?”
王绾道:“姚贾,大梁人氏。”
李斯一扬眉毛,诧异道:“大梁人氏?”
王绾道:“怎么了?”
李斯面色平静下来,道:“没什么。王兄还请继续。”
王绾又道:“姚贾之父在大梁做看管城门的监门卒。姚贾年轻时,曾在大梁做过盗贼,如今在赵国为臣。目前知道的就这么多。”
李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王绾准备继续汇报,李斯却把手一挥,道:“不敢再劳烦王兄。知道了姚贾,其他不听也罢。”
王绾看着李斯,见他眼神中光芒闪动,嘴角挂着奇异的浅笑。王绾一见李斯这副表情,就知道他一定又是想出了什么妙计。可李斯这人烧包得很,问他也是白问,不到最后关头,他是绝不会透露半个字的。王绾火辣辣地紧盯着李斯,李斯也被王绾看得很不自在,强笑道:“王兄看什么?”
王绾叹道:“你这家伙,脑袋也不比我大啊。”
李斯和王绾说起话来,倒也并无顾忌,大笑道:“有地方肯定比你大,哈哈。”
王绾嚷道:“不信,要不咱俩比比。”
于是乎,两人不谈公事,只是胡乱嚼舌,兼以遍地春色,莺歌燕舞,一路上倒也颇是惬意。
李斯刚到咸阳,也顾不上回家,先奔咸阳宫而来,一见到嬴政,便拜倒在地,为自己出使失败请罪。嬴政连忙扶起,道:“廷尉何罪之有。四国合纵,变出非常。廷议之时,群臣皆无以为对。寡人紧急召回廷尉,正是为此。不知廷尉可有良策?”
李斯道:“关于四国合纵,国尉可曾说了什么?”
嬴政摇摇头。尉缭自从担任国尉以来,行事低调,一心著书,从不对时政发表意见。嬴政也听之任之,不加强求。让尉缭担任国尉,本来就是把他当菩萨供着,让他在军队建设方面发挥些余热,倒从没指望他在外交上也有所建树。因此,四国合纵之事,嬴政并未曾知会尉缭。
李斯道:“可召国尉来。”
嬴政道:“满朝文武,廷尉为何独召国尉?”
李斯笑道:“大王到时便知。”
嬴政于是使人前去传召尉缭,又道:“请廷尉为寡人计谋。”
李斯道:“诸侯之不合纵久矣。此次突然合纵,固然是由于韩国为了自救,对四国加以蛊惑煽动。但是,合纵能不能成,最关键还在一人——姚贾是也。如无姚贾之游说,合纵必不能成。臣以为,要破坏合纵,着眼点当放在姚贾身上。”
嬴政道:“廷尉的意思莫非是……”
李斯揣摩嬴政的口气,知道他以为自己在暗示对姚贾进行暗杀,于是摇头道:“如今姚贾主持合纵,周围必定防范森严,暗杀恐不可行。”
嬴政叹道:“当年六国有苏秦合纵,而我秦国则有张仪连横,终使苏秦徒劳无功。姚贾,今之苏秦也,而我大秦今之张仪何在?”
李斯道:“大王何不召姚贾,使其为秦所用?”
嬴政有些不悦:敢情你李斯也只能出这样的馊主意,便冷冷说道:“姚贾正得志于六国,岂是能够召来的。”
李斯也不着急,先给嬴政讲了个故事。当年韩国国库空虚,急需用钱。怎么办呢?于是想了个贩卖人口的主意。韩国有美人,天下绝色,诸王皆垂涎三尺,渴望据为己有。韩国向天下明码标价,三千金。如此高的价格,使得六国国君望而却步,只有秦昭王出得起,最终买下了美人。价值三千金,则其人之美,可想而知。今人习惯将女儿家称为千金,也正是由此而来。
李斯接着说,苏秦、张仪、姚贾皆纵横之徒,有才无德,见利忘义。别人看姚贾,以为威震诸侯,一时显贵也。李斯看姚贾,却是头插草标,待价而沽。好比那韩国美人,价高者得之,固其理也。试问,当今天下,还有谁能比秦国更出得起价?况且,姚贾曾在大梁做过盗贼,其利欲熏心可知也。但凡稍有气节之人,是宁死也绝不忍为盗贼的。因此,只要大王能够出足本钱,何患姚贾不来?
嬴政来了精神,道:“说下去。”
李斯再道:容臣先将韩国美人的故事讲完。那韩国卖了美人,确实是得了三千金。后来昭王扬言要攻打韩国,于是韩国只得又乖乖地把三千金原封奉上,以讨好秦国。等于是,秦分文未花,白赚了一个绝世佳人。今大王召姚贾来秦,其利远不止一时也。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使姚贾为秦出使四国,则合纵可破,再令其为秦连横,则又可为秦削弱六国,割地并城,所得必远胜于大王在姚贾身上的花费。
嬴政道:“廷尉所言固佳,寡人还是担心姚贾不来。”
李斯道:“请国尉前来,正是为此。”说完,李斯一拍手,道,“说国尉,国尉就到。”果不其然,尉缭拄杖而入。李斯大笑,道:“又一个大梁人来了。”问尉缭道,“国尉可识姚贾?”
尉缭不解其意,但还是答道:“老夫与姚贾同乡,算是旧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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