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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轩将电话挂断,又关了机,然后拉着我的手,将我扯到床边坐下。他一眨不眨的看着我,双眉紧锁。眼神中充斥着无法言说的一种痛。这种痛,源自两个他最爱的人,一个威胁另一个离开他,另一个软弱的妥协,而所有的一切,谁都不去告诉他。我们都觉得这是在为他好。却没想过,当有一天他知道真相时,会比我们任何人更加痛。
我们谁也不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剥夺了他一切的决策权。他被蒙在鼓里,只能去承受我们所给予的结果,却丝毫不知道他所承受的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宁轩看着我,声音中有着难言的痛,他问我:“苏雅,为什么?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望着他笑。笑出满脸的眼泪。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来着?
六年前,在校长办公室里,那个唐秘书长,我看着隐约觉得眼熟,却又记不起在哪里
见过的陌生男人,他恩威并施的将我从学校带到一座小白楼前。我对他说,我家里没有钱,绑我没用。他对我说,他压根不是干那一行的坏人。
我说请问你带我来这里,究竟有什么事。他说要见我的不是他。
我问是谁,他回了我一句电影里的经典对白:你进去就知道了。
于是我走进小白楼。于是我知道了要见我的是谁。
推开门走进去,第一眼,我见到一位英气勃发的中年人。我礼貌的同他问好,小心的询问是不是他有事想要找我。我试探的表达出这样一层意思:先生,我好像不认得你,不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坐在大书桌后面的中年人,笑着对我说,他叫程远天。我觉得这个名字特别耳熟。偏偏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我使劲的回想我究竟在哪里听过他的名字时。这时他对我说:他是宁轩的父亲。
我立刻“啊?”的一声愣住了。我说:“不对啊,宁轩的父亲不是应该姓宁玛?”
程远天笑呵呵的告诉我:“为了低调,读书期间让他随了他妈妈的姓。”
我点头说:“哦,原来是这样”然后愣住。然后寒意漫上心头。然后觉得前方好像有很大很大的一条沟壑挡在我面前,而宁轩站在沟壑的对面。至于这条沟壑,就叫做父母之命。
忽然我看到他桌面上有一些信件,隐约的觉得信封上好像写着“程副省长亲启”。
然后我的认知有如遭到雷击一般,豁然清明。
他叫程远天,它是本省的副省长!他是老爸老妈前几天曾提到过的,参选省长最得势的候选人。
而他,也是宁轩的父亲!
他对我开门见山,要求我离开宁轩。他告诉我:“我不妨开门见山和你说。我儿子只有十八岁,还是个高中生。而你是他的老师。如果让人知道。我十八岁的高中生儿子正在和比他大的数学老师谈恋爱,这无疑会是一条丑闻。我正在竞选省长,这样的丑闻对我的仕途来说将是致命的打击。所以第一点,从我的利益角度出发,我要求你离开我儿子。”
我浑身发冷。我很想知道这日理万机的堂堂程副省长,他怎么会有多余的闲工夫能够知道我和他儿子在谈恋爱。
我的牙齿几乎打颤。我问他:“那第二点呢?”
他站起来,从桌面上找出一封信递给我,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档案袋,放在我面前,对我说:“看看里面的东西。”
我颤抖的将信封打开,从里面抽出一叠照片。画面的内容,在撞进我眼睛里的那一刻,我羞愤的恨不得自己能够死去。
不堪入目!
我不知道当时我的脸色究竟是惨白还是铁青,我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冷。我觉得我的尊严被生生剥落,在一个陌生人面前,我无地自容。
我恨不得自己可以立刻昏厥过去以躲避过这难堪和残酷的一刻。可程远天却一定要将我敲醒。他一字一句的告诉我:“看照片的背面!”
我按他说的,去看照片背面。那上面,不知道是从报纸上还是从杂志上剪下来的字,一个挨一个得靠在一起,狰狞的向我释放出这样一个信息:我是宁轩的爱慕者。我爱她。我不知道这辈子我能不能得到他。可不管怎样,我绝不容许由这个女人去做他的爱人!假如他们在一起,我会将这些照片公布于众。
程远天说:“你知道一旦这些照片被散发出去的话,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不仅我的仕途将就此完结,你和我儿子的未来也会因此全都毁掉!“
照片从我手中滑落到地上。我呆呆的不知所措。我以为这已经是残酷的极限。然而我太天真。残酷对于一个倒霉的人来说,永远没有极限。
程远天将档案袋递到我面前,对我冷声说:“打开它!”
我机械的照着他的话去做。
档案袋里,装着一大叠的材料,上面触目惊心的一笔笔账目,最后累积成一个庞大的数额。数额旁边,注目那是苏盛强同志因炒股而亏空掉的公款。
看到苏盛强三个字时,我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疯狂旋转。我头晕目眩像在坐过山车一样,周围一切全都变得恍惚而不真实。
苏盛强。
那是,老爸啊!
怪不得老爸老妈最近看起来那么焦虑忧愁,原来是这样子!是这样!
我扶着桌子,勉强站住。
63當年的秘密
程远天的声音像世上最残酷的刑具,一下又一下凌迟我的灵魂:“你知道吗,只要把这份材料交上去,你父亲至少要承受二十年牢狱之灾。言”他说到这,看着我,话音打住,等着我去自行领悟他这番话背后的含义。
而我偏偏愚钝得如同朽木一样,不死心的问他:“这是威胁吗?”
他笑,冷冷的笑,对我点头。他的笑容是很标准的官方微笑,十分有礼貌,却透着说不出的寒意。
我哭,惶惑的哭,对他说不。我的眼泪是对残酷现实的无法置信。想要逃避这结果,却发现根本没有退路,于是惶然落泪。
可我不能离开宁轩。离开他,就像用刀子去割我身上的肉。
程远天将地上的照片捡起来,连同档案袋,一起摔在我面前,对我冷冷说:“你必须离开我儿子。不然你回家等着随时送你父亲进牢房好了!”
我傻傻挣扎:“可你儿子爱我!你这么做,就不怕他同你决裂吗!”
程远天,宁轩的父亲,即将成为省长的副省长,他听了我的问话以后,轻拍着手,笑起来:“问得好!”他说:“苏雅,苏老师,那我也问你一句话,一句同样的话:你就不怕,我和我儿子决裂吗?”
他像一只咄咄逼人的、老奸巨猾的、吃人不吐骨头的千年狐妖,笑眯眯的同我说话,可笑容下声音里却尽是狰狞与胁迫:“你就不怕我和我儿子决裂吗?我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我所做的一切必然都是因为爱他。我可以用我的能力地位庇荫他给他一份好的前程。而你呢?你能给他带去什么?除了你们所谓的空洞的爱情,还有什么呢?身败名裂?与父亲叛离?两人守着虚渺善变的爱情,担惊受怕小心忖度彼此的心情,他将时刻担忧怎样才能让你忘记你的父亲是因为他才被他父亲送进牢房的;你将时刻担忧怎样才能让他释怀他是因为你而同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决裂的。你们这样小心翼翼的过日子,日复一日过下去,然后总有一天,心里的担忧会变成现实中的怨恨,一种愈演愈烈的互相怨恨!你会恨,不是他自己的父亲不会坐牢;他会恨,不是你他不会同他的父亲决裂。渐渐的你们会慢慢分歧,慢慢疏离,彼此憎恶,而你们的所谓爱情最后也终究会不得善果!”
我从来没觉得一个人的声音语言,可以残酷到这种地步,它像挂满了利刃的长鞭,狠狠抽打在我身上心上,不容闪躲的用力鞭笞,一下连着一下,让我痛得几乎麻痹,一下连着一下,让我的心僵如死灰,一下连着一下,让我的眼睛再也看不到幸福和希望。
●︶3︶●
那一天,我恨不得能就此死去。然而那道残酷的声音却并没有到达尽头。它依然在残忍继续:“我爱我的儿子,这种爱是由骨血之中带来的爱。我会尽我一切能力去保护他,让他过得最好。我相信我儿子也一样爱我。苏老师,也请想想你的父亲。你能一边看着自己父亲坐牢,一边与送父亲坐牢的人的儿子谈情说爱吗?与此同时你身上还将背负着男朋友身败名裂和与父亲决裂这两个大包袱,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你能吗?”
你能吗?
这三个字,许多年来,有如一道梦魇,一次次响彻在我耳畔,将我从睡梦里惊醒,让我心如刀割,泪流满面。
你能吗?
你能吗?
是的,是的。
我不能。我不能!
●︶3︶●
从前一中里的老师们都说宁轩家世非凡。他的确担得起家世非凡这四个字。
程远天,六年前是本省副省长,六年后的今天早已经成为本省省长。他是宁轩的爸爸。所以宁轩还有个名字叫程海。其实那才是他的本名。
宁轩问我,信封里装的,是什么照片。
我告诉他,那些照片上照的,是六年前在公园的小树林里,我们接吻亲热和我帮他手渎的全过程。
宁轩静静的看着我,好一会儿后,猛将我抱进怀里,紧紧圈住,声音压抑而喑哑,对我喃喃低语说:“雅雅,你真傻!为什么要一个人承担!”
我靠在他胸前,咧开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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