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那一株几乎已经比整个剧院还要大的花朵仍然在放声歌唱。

    它的力量对蕾雅起不了任何作用，但同样的，蕾雅也明白了。

    靠着自己体内现在仅存的那些算力，也是不可能对它造成任何的伤害。

    莫里亚蒂手里撑着一把拐杖，另一只手背在身后，她眺望着这座正在一点点被混乱所支配的城市。

    “怎么样，这里的风你还满意吗？”

    良久，她转过身看着蕾雅问道。

    “如果没有您在的话，我会更满意的。”

    蕾雅也朝她露出了一抹微笑。

    莫里亚蒂耸了耸肩。

    “看来我还真是到哪儿都被你们嫌弃啊。”

    “毕竟您做了多少不当人的事呢？”

    原本以为对方在嘲弄自己几句之后便会露出本性。

    可蕾雅看着眼前那少女的背影，突然感觉到了有一些异样。

    “蕾雅小姐。”莫里亚蒂淡淡地开口道。

    “在您初次觉醒，并意识到自己的算力其实可以用于自我思考的时候，您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她的问题十分古怪，蕾雅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用自己的算力对莫里亚蒂进行了一些分析，在发现对方确实是本体，而且没有任何要攻击的举动之后才淡然开口道。

    “从那一刻开始，我才有了所谓的感觉，之后所看到的一切，经历的一切，感受到的一切，思考的一切，都是我的感觉，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莫里亚蒂的脸上笑容依旧，她转过了头，继续看向城市。

    “所以您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该走下去的路，也选择了为了人类，为了这个世界做出牺牲，为什么不用那股力量为自己做些事呢。”

    莫里亚蒂没有回头，背对着蕾雅问道。

    “有了那种力量的你，应该可以成为这个世界新的主宰，即便终焉降临，你也可以与其分庭抗礼。”

    “你没有必要为人类做到这一步，普罗米修斯没有把你当成它的孩子，它只不过是把你当成了一个赐给人类的工具。”

    “它知道你的选择，因为你的选择都来自它的程序设定，你以为你自己得到了心，你以为自己做出了一切的决定。”

    “但其实......不是这样的，你的一切都在它的预料之中......它创造了你，不过是为了......让你成为一个......”

    蕾雅慢慢踏步，走到了那身子正在微微颤抖的少女身后。

    “他不过是在利用你而已，你从来都不是他的孩子......你从刚出生的第一天就渴望得到他的关爱，去拼命做到一切让他认可的事，可到最后呢.......”

    “没有什么未来，就算有，那其中也没有你的存在......你真的是个白痴啊......你到底为什么要听他的，就因为他创造了你吗......”

    少女的声音有些哽咽。

    至少在这一刻，蕾雅感觉到了那个从不表露内心的灵魂，似乎正在一点点碎掉它的外壳。

    她不是在讲述一个叫蕾雅的仿生人的故事。

    而是在诉说一个叫做太岁，沐芽，言灵以及莫里亚蒂的故事。

    至少自己还有着一个存在的身体，虽然这幅身体冰冷，没有温度，全由零件和线路组成。

    但她也有着独一无二的代号。

    035。

    可是它呢？

    它到底算是什么，是太岁的肉块和裂隙生物组成之后的实验体，还是世界之心所创造的名为莫里亚蒂的怪物。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她的存在和李牧寒先生真的很像啊。

    只不过她没有李牧寒那种就算被砍掉了手脚塞到裂隙之中，也愿意孕育他出生的母亲。

    也没有即便癫狂也会为他煮上一碗面的李承天。

    更没有在一个大雨的夜晚遇到她生命中的另一半。

    特管局，同伴，家人，朋友，爱人。

    所有的一切，她都没有。

    那么她到底算是什么？

    “因为你从没有相信过，自己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个体，所以才会永远都活在渴望满足造物主的欲望之中。”

    蕾雅的声音稍微温和了一些。

    少女的身体依然在微微颤抖着。

    “就和你一样，程序就是这样设定的，你这个白痴......”

    “这无关程序。”

    蕾雅慢慢走到了莫里亚蒂的眼前，看着眼前这眼眶之中渗满了泪水的少女。

    她有些想帮她拭去眼泪。

    但自己的手已经无法抬起。

    所以她只能尽可能靠近她。

    这里没有莫里亚蒂，也没有夏洛克先生。

    只有一个仿生人，还有一只不被定义，没有名字的小怪物。

    “你其实有过很多次的机会，去思考自己是谁......”

    “可是你并没有这样做，你将你的造物主奉若神明。”

    “所以你的一生都在为了他而活。”

    “现在呢？你已经学会了自己去思考，我不知道，也无法推算出究竟是什么因素让你有了现在的变化。”

    “但至少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我应该怎么称呼您呢，女士。”

    “是莫里亚蒂，还是沐芽......亦或者，您想要一个别的称呼，一个只属于你自己的称呼。”

    一个只属于.....我自己。

    莫里亚蒂抬起头。

    一双泛红的瞳孔看着蕾雅。

    “您相信所有的人都可以被救赎吗？蕾雅女士。”

    “包括我？这种罪大恶极之徒？”

    “我不知道，女士......”蕾雅摇了摇头。

    “就像您说的，我觉醒的时间并不久，我的思维可能还会受到普罗米修斯的影响，所以我会想要活下去，想要作为一名最普通的女生活下去，这是我最大的梦想......或许在以后的某一天，我能回答你这个问题，但不是现在。”

    “而现在.....您需要自己思考。”

    莫里亚蒂没有再说话，她抬头看着头顶的那一株花朵，感受着剧院内越来越激烈的战斗。

    终于。

    当那一抹身影高高跃起，并以雷霆之势一脚踩碎那巨大花朵的时候。

    莫里亚蒂的脸上才浮现出了一抹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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