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镇守署。

    烛火驱散黑暗，窗外寒风呼啸。

    此间气氛微妙。

    “厂公，一定要这么做吗？”

    穿着大红蟒袍，头戴三山帽的曹化淳，不知沉默多久，皱眉对魏忠贤道：“您要明白一点，当初我等来东番，是出于种种考虑后，才向南洋诸地治下的汉人海商，甚至海盗，授予职官的。”

    “只要交割的海船越多，缴纳的金银越多，授予的职官就越大，为此东番水师，乃至澎湖水师得以快速扩建。”

    “可这件事不是没有造成影响啊，就派往南洋诸地的东缉事厂暗桩，这先后递交的情报汇总，有不少顶着我大明水师名号的人，在各地是烧杀抢掠，甚至是威胁所在藩属国。”

    “这些咱家会不知道？”

    魏忠贤倚着官帽椅，似笑非笑道：“这帮家伙，咱家早晚要将他们都给灭掉，其中还有不少是咱家的干儿子干孙子，呵呵，来东番一个个很老实，离开东番了，就成混世魔王了。”

    “既然厂公知道，那此事就不能做。”

    曹化淳皱眉道：“何况这件事，要叫皇爷知道，皇爷会怎样想？”

    “不做不行啊。”

    魏忠贤却轻叹一声，伸手揉着太阳穴，“咱就不说大明怎样，也不提东南，就说咱眼下所处境遇。”

    “琉球是夺回来了，但东倭那边却贼心不死。”

    “为了夺琉球，叫祖大寿他们外派了，眼下西班牙、荷兰这两股势力，已经在明里暗里合流了。”

    “今日曹履泰在的时候，咱家也讲了种种，你也清楚是怎么回事，眼下咱们是缺金银，却粮食，缺木料吗？”

    曹化淳眉头皱的更厉害了。

    “都不是！！”

    魏忠贤伸手重点桌案，“是他娘的缺人啊！！咱们的根是东番，咱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围绕着东番展开的。”

    “沿海诸城要建吧，环岛驰道要修吧，各府州县驰道要建吧，还有造船厂，甚至是别的产业，这需要多少人？”

    “咱家不知你算过没有，咱家算过，要他娘的数十万，只要赶在天启五年，也就是明年，把提到的这些都建成，这之间发生任何状况，东番才能从容应对，你明白吗？”

    时下魏忠贤所领的这支庞大队伍，看似围绕着东番，继而在很多地方，都已经取得不小的成就，甚至使很多人感到忌惮与害怕，一切都在朝着好的一面发展。

    可实际上不是这样。

    根基还是太薄弱了。

    “从福建、两广、江西等地迁移的人口，是填充东番各府州县的，他们是我大明子民，要干的肯定不是这些脏活累活。”

    魏忠贤继续道：“所以这些要谁干？那只能是东番的土著，还有南洋诸地的土著，可这些靠郑芝龙、祖大寿他们，还有那帮汉商的输送，根本就满足不了东番的需要。”

    “直娘贼的，这东番有太多险峻之地了，每天都有人死，咱家想叫他们死吗？不想，他们死了，还要重头教他们，这前后耽搁多少事？”

    “或许…”

    曹化淳有些犹豫，看向魏忠贤开口道，但他那话还没讲完，就被魏忠贤给打断了。

    “或许什么？”

    魏忠贤道：“你是想说或许东倭不会来犯琉球呢？还是想说或许西夷不会来犯东番？再或是或许一切没必要那么急呢？”

    曹化淳沉默了。

    “哈哈！！”

    见曹化淳这样，魏忠贤大笑起来，笑的连泪都流了下来。

    “老兄啊，你还是太顾及名声了。”

    魏忠贤笑着，突然严肃起来，盯着曹化淳道：“这件事咱家没有对曹履泰讲，而是跟你讲，就是想叫你明白一点，作为天家的家奴，咱们的一切，那都是天子给予的，没有天子的信赖与倚重，那谁会把咱们当人来看？”

    “文官有过吗？”

    “读书人有过吗？”

    “他们要真有，你觉得东南那边，会出现那么大的事吗？咱家不否认在他们之中，不乏一些正直之辈，心怀社稷的，但你别忘了，咱们输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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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番是咱们的根，咱们奉旨南下，是为皇爷分忧的，不是为了别的，所以这骂名咱们背定了，关键是不能叫任何人在任何时候，在这件事上敢向皇爷身上泼脏水！！”

    曹化淳的眼神变了。

    “厂公说的没错。”

    在魏忠贤的注视下，曹化淳缓缓起身，“眼下皇爷遇到那么多事，朝廷又有那么多事，咱们在东番，除了多给皇爷报喜，至于忧，那就要咱们自己解决。”

    “不管怎样，不能叫这帮西夷，对咱大明有不该有的想法，要是他们老实行商，那随便他们北上，但要是敢有别的想法，那就把他们挡在东番之外！！”

    “这就对了！！”

    魏忠贤拍案而起，“咱家就是这意思，咱家不止要把他们挡在东番之外，今后也要叫他们惧我大明海上力量。”

    “所以东番的种种，必须要赶在明年前干好。”

    “不就是卖官鬻爵嘛，接下来不止对汉人这样，对南洋的那些群体，也都开始卖，谁给的多，不管是船，还是粮，亦或金银，再或木料跟土著，他们给，咱们就卖！”

    “在南洋的那些地方，有不少土著势力也很强，一个个坐拥宝山，咱们拿些衣服，铜印去换，这买卖做的太值了！”

    曹化淳心里暗叹一声，事情又怎会这样简单，接下来真要这样做，只怕要不了多久，南洋就彻底乱了，甚至此事传到大明去，也会引起轩然大波的。

    ‘先把东番搞起来，剩下的再慢慢解决！’

    瞧见曹化淳的反应，魏忠贤怎会不知他是怎样想的，只是此刻的他，承受的压力太大了，如果有选择的话，那他也愿意选别的，可问题是他没有。

    ‘今后这大明啊，魏忠贤是回不去了，想回去，那也是别的人了，不过这算得了什么，老子还就想在南洋拼一次，给我老魏家搏一份大好前程！！’

    魏忠贤的眼神凌厉起来，这赌注他下了，他倒想要瞧瞧，就东番周遭，南洋一带的这帮势力，一个个能蹦跶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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