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这领导身边的人或许就走上去了，或许一个不小心就打落下来了，连翻身都难。
　　明天就是有成新型建材的开业典礼了，下午三点钟的时候，清水市的边界上，一排小车朝着清水市的方向停着，其中一辆车上，清水市市委书记宋之杰正靠在车上闭目养神，他正率领着一帮人来接省里的领导。这规矩也许是中国古代就传了下来，上边来了人，下边要到边界上迎着，否则那就是不尊重领导，文革把“四旧”都破了，可这规矩就是没破掉，排场倒是越来越大了。本来按理说，虽然凤副省长是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就是加上另一个常委何援朝，宋之杰也只需要在宾馆迎接就行了，但是这次宋之杰考虑到是市长戴斌主汇报，自己在整个事情里面不能太被动，于是就亲自来边界接车了。
　　车队最前面是一辆警车，钟鸣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这次市里面安排的是二级警卫，还给了个括号，叫加强。其实就一般的省领导来也要不上二级警卫，但是在中国的道理是，你把规格往上提点没人怪你，但你不小心把规格弄低了，碰上讲究这个的领导你可就得兜着点儿了。再说中国人向来理解国情，你不是嫌二级低了嘛，我也不敢给你上一级，那就来个二级加强，就像职级一样，有副处职，有副处级，还有享受副处待遇等等，之间的奥妙大概也只有发明这些称谓的人才知道吧。
　　钟鸣其实是不需要来的，但是市委书记都来了，他也只得跟着开道车来了，这就是官场规矩，一把手出动，带的自然都是各部门的一把手。
　　市长戴斌在另一辆车上坐着，他这个市长也不敢托大，叫市委书记来边界接车，他在宾馆等着，也只好跟着宋之杰后面来了，宾馆那儿就丢给了刘子寒安排。
　　等了有三十分钟左右，省城的方向来了一支小小的车队，一共三辆车，前面两辆是小车，自然是两位领导的，后面那辆是些随行人员和记者。司机都习惯了此道，看见这边进清水了，路边一溜车自然是清水市里来接的，于是不用领导招呼就把车靠边停下来了。宋之杰和戴斌还有市里的一些人都站在路边等着了，凤副省长和何部长下来之后分别和宋之杰、戴斌握了握手。凤副省长见宋之杰也来接车了，觉得市里对自己够重视，于是对宋之杰说：“之杰啊，我们之间这么客气干吗？”宋之杰说：“老领导，您亲自来清水视察，我小宋能不来接您吗。”于是两人就哈哈大笑起来。凤副省长高兴地说：“来，上我的车，我们聊聊。”于是宋之杰就上了凤副省长的车。上车之前，宋之杰故意回头看了一眼戴斌，意思是在省领导面前，你这个市长还是要靠后边站点儿，戴斌装作不在意地躲开了宋之杰的眼神，把眼神投向了何援朝，但何援朝却没接戴斌这个茬，自顾上了自己的车，戴斌只好上了自己的车。何援朝是个精明人，绝对不会在这种公众场合做一些举动使人认为自己和哪些人走得近。
　　领导们都上了车，于是警车就把警灯亮了起来，后面的车就按职务的大小跟在后面把双闪打开呼啸着奔清水市区而去。
　　车队鱼贯而入了市委招待所所在的藕香园宾馆，市委副书记刘子寒早已经在恭候了，凤副省长和何援朝下车后在清水市市领导的簇拥下进了宾馆。虽然行程安排上是下午一到清水就听取清水市有关利用本地企业资源解决困难企业清水钢铁厂的工作汇报，但宋之杰还是客气地询问凤副省长是否先到房间去休息一下。凤副省长手一挥说：“不了，还是先听汇报吧！”于是宋之杰对刘子寒一示意，走在前边的刘子寒立刻在前面把众人引向会议室。
　　会议室早就布置好了，简单的客套之后，戴斌就开始了主汇报，汇报材料自然是经过精心撰写的，凤副省长很认真地听着，他带来的省经济和发展委员会、劳动和社会保障厅的人也认真地听着。戴斌汇报得很精彩，凤副省长一边听一边点头，偶尔还用笔在笔记本上记上几笔。戴斌大约汇报了四十分钟，汇报完之后，凤副省长把目光转向宋之杰说到：“宋书记，你有什么补充？”宋之杰微微一笑说：“在有成钢铁厂的改制工作中，我们曾经走了弯路，就是引进了外地企业来零资产收购困难企业，但是由于企业的原因，结果很不理想。这次通过本地民营企业收购困难国企应该说是比较成功的，戴市长倾注了大量的精力，应该说是有功劳的。我个人认为，这次收购的关键是通过本地民营企业的资源安置了大量的工人，而且企业在这方面也很负责，和政府一道把企业退休工人的问题也解决了，我们应该从中吸取一些经验，在以后的企业改制工作中完全可以把给外地或外资企业的政策同样给予本地的民营企业，而且利用民营企业在本地的资源，对安置下岗工人更为有利。我们不否认有成集团收购清水钢铁厂的案例有其特定的条件，但是我们希望能够通过这次案例的成功操作为下一步工作打好基础，一是开拓我们的思路，二是积累一些经验。当然，我们清水市能够为全省在这方面提供一些经验也是很乐意的，希望凤副省长和何部长此行能给我们清水市多提供点这方面的特殊政策，为我们探索路子撑撑腰。”
　　听完宋之杰的话，凤副省长哈哈笑了起来，对着何援朝说：“我就知道这个宋之杰比猴都精，这不，刚干了点事，就找我们要政策来了，我说之杰啊，我回去都给常委们通报一下，叫他们下次都别到清水来，清水这个宋之杰见了领导就是要政策啊！”
　　凤副省长的话引起了与会人员的一阵笑声，会议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看自己的话达到了调节会议气氛的效果，凤副省长开始发言了。
　　“这次省里安排我和何部长到清水来主要是调研一下清水钢铁厂改制的事情，刚才听了戴市长代表市里作的一个汇报后，对清水钢铁厂整个改制的过程也有了较为清晰的了解。就清水钢铁厂而言，它是个个案，但是通过它的成功运作，就像刚才宋书记说的一样可以打开我们的思路，积累一些经验。我个人认为，打开思路更为重要，我们省虽然不是工业大省，但是国有企业还是比较多的，特别是进入市场经济以后，相当一部分国有企业走到了倒闭的境地，在企业改制工作中，我们一般首选的是外地的资金，但是许多改制企业在安置工人的问题上做得不是很好，留给了政府和社会很多不稳定的因素，特别是一些投资机构，采取收购企业包装然后转手出售的做法，更是损害了国家和群众的利益。省里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既要把一些困难倒闭企业改制工作做下去，又要把工人能够安置起来，但是政府不能也背不起大包袱，所以，清水钢铁厂这次改制工作值得省里关注，省里主要领导也在关注这件事情，希望清水市在这方面为全省创造一些经验，今天我把省里一些相关部门人员也带来了，等会儿就他们感兴趣的地方提出交流……”
　　42
　　有成新型建材的开业典礼办得很隆重，市长戴斌主持了这次开业典礼，在众人的掌声中，常务副省长凤静诚、省委组织部长何援朝和清水市委书记宋之杰等省市领导为开业剪了彩，省里的主要媒体都到现场进行了采访，清水市电视台更是作了直播。对一个民营企业来说，这样的开业典礼可以说是太豪华了，所以在台上时，李有成是春风满面，心想，这下在清水市，就冲这个台面，不管哪个部门大概都要对我掂量一下了吧！中午的宴会上，凤静诚副省长特意还敬了李有成一杯酒，说是感谢李总安置了这么多下岗工人，为社会、为政府作了贡献啊，是典型的致富不忘本啊。一番话，把李有成说得很是激动。
　　在李有成激动的时候，另一个主角，清水市市长戴斌却没那么高兴。虽然省里来了两个常委，但是李省长没来，令他很是失望。而凤副省长对整个事情的评价是将功劳计入了清水市的领导集体，这样一来，倒是让宋之杰拣了现成的便宜，唉，书记就是书记，想到这里，戴斌不由得叹了口气。同桌的刘子寒很敏锐地发现了戴斌的情绪，于是借着向戴斌敬酒时微微地摇了摇头，示意戴斌注意自己的情绪，戴斌也是个聪明人，端起杯子作状抿了口酒后，神色立刻恢复了过来。
　　凤静诚副省长在清水的调研很快就结束了，他和何援朝要赶回省里，毕竟这些省领导的事情都很多，于是当天下午，他们两个就回省城去了。而和他们一起来的各个厅局的人却没有回去，凤副省长叫他们留下来继续调研，多掌握一些材料，因为李省长去中央开会之前打过招呼要求调研要深入一点，他回来之后会看调研材料的。
　　送走了两位省领导，宋之杰在藕香园客气地招呼了厅局里的那帮人，代表市里欢迎他们留下来作进一步的调研，然后对戴斌说，这样吧，戴市长负责具体安排各位领导的调研，有什么需要尽管说，跟我说和戴市长说都一样，晚上，市里还在这里宴请各位，下午我还有点事情，那就不陪各位了。省里这帮厅局的人都知道这是客气，省领导走了，指望市里主要领导会留下来陪他们那是不可能的，估计待会儿宋之杰一走，戴斌也会溜的。
　　令他们没想到的是，戴斌不但没溜，反而热情地陪着他们去调研，和他们称兄道弟。对这些处长级别的干部来说，很少有这样的情况，所以大家都十分感动，说戴市长没架子，够哥儿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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