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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筷子,筷子没给客人拿过去!”
孙雨荟一声惊呼,好像自己发现了许传奎和秦昊两个人之间对话的奥秘。
许传奎站起身,接过秦世勇递给自己的一双筷子,松一松裤带。“啊哟,来时将系紧子没系好,勒得肚子难受。松一松,或许要好些!”说完,他坐下,继续进入酒席的角色。
林浩诸也突然明白了什么:“哦,我也知道了,系紧子原来指的是裤带!”
其实,这些都是江湖各门派之间交流的黑话,筷子叫叉叉子,裤带叫系紧子。
小伙子称之为小金刚,小姑娘称之为金丝笼。夸一个小伙子长得帅,她们不说长得帅。如果说长得帅所有人都会听明白,所以,跑江湖的人,总要将自己至于神秘莫测的地位。
他们挖空心思,给自己的人编造出一整套与众不同的语言沟通形式。
小金刚麻面一级;指的是小伙子长得挺帅的意思;那么称之为小姑娘长得漂亮的话,他们跑江湖的人是怎么说的呢?告诉你,那叫个金丝笼马面噱嬢。钞票,叫烂头;河兰子,那是酒的称呼。住的地方称之为窑冦子,枪称之为喷子,而刀则称之为清子。
小偷,称之为干“高买”;偷盗成功工称之为“巧拖”。
那可是二东成的拿手好戏。
甭管遇到什么人,只要双拳一抱,道一声:先生辛苦。
然后,听对方怎么回答,露出一副什么样的面部表情,就知道对方是个什么角色。江湖人关键是识人在先,用人在后。如果对方听到来自辛苦的问候,知音人,即同行人,就会回礼。“西北玄天一枝花,天下绿林是一家,单枪匹马走天涯,借用宝地混口饭。”
这代表着外地人,初来乍到,人地两疏,哪怕身怀绝技也不得不因为强龙难斗地头蛇,而屈尊于下,低调,谦虚,任人唯贤是出门在外跑江湖人的规矩。接下来,作为外地人来本地混口饭吃,即做生意买卖也好,花拳绣腿卖艺也罢,必须给本地人一个自我介绍。
“得罪,我乃马门买卖,我只是个挡阳的,祖师爷在窑口坐等挖到烂头进贡。三日不进油盐,迫在眉睫,还望额下高抬贵手,容小的摆场子捞点油水,切勿砸场子,揭底子。”说完,来人怀抱双拳,弓腰低头,以示诚意。
此时此刻,你会看到那位手里拿着一面大锣敲打着,招揽人群的时候,手里不忘拎一条大黑鱼。
那一只手拿着一面大锣,一只手拿着棒槌,同时,还拎着一条黑鱼用红线穿挂着,那意思非常明显地告诉同行人,我已经穷凶极恶,急需找到吃饭的家伙事,切不可招惹我。那黑鱼代表着祖坟茔,谁今天如果跟我过不去,谁就是在挖我们家的祖坟茔。
挖人家祖坟茔的买卖,谁敢去做这缺德事?
正常情况下,知音的人见得来人手里拎着大黑鱼,就会远远地躲开。如果,你不想触霉头的话。因为,穷凶极恶的人并不好惹。所谓落水狗不能再打的原因,就是害怕它在生死存亡的最后一刻,垂死挣扎。
到了这份上,本地江湖人等便会提出要求,正常情况下,收点保护费做个过场,也就相安无事。
“像不吃像,你挡阳(游手好闲的人)也好,祖师爷也罢,跑腿子就得卖命。我也是受祖师爷委托,烦请老兄不必为难跑腿子的辛劳,给几文地租算是回窑冦子交差便万事大吉。”说完,静候对方拿出主张。
只要是江湖人,他会知趣地从腰包里拿出银两不问多少,递给本地地头蛇。
然后,大家各自做自己的事!
甭管你是干什么买卖,也甭管你是王侯将相。
只要能听懂江湖话,到什么地方怀抱双拳,道声辛苦,便是走遍天下不会吃苦。说个大家最常见的马戏团,你如果不信我说的这一套,不妨你装个傻,走到大门口,对他们怀抱双拳礼之后,道声辛苦二字,然后告诉他:我是岳门买卖,挡阳的。
那收门票的绝对双拳一抱回礼:“得罪!”
然后,恭恭敬敬邀请你入内。这就是江湖规矩的魅力所在,国外是个什么样子我不知道,但在国内,无论你在天南海北,天下江湖人都是一家。就好像现在的银行、国企、民营、公检法司,直至上层建筑,只要你话一出口,就知道你是什么身份,什么身价。
干哪一行,都有哪一行的行家话和那些不为人知的规矩。
酒过三巡,许传奎开始倒出心里话:“我说妹夫,今儿个这和兰子女儿红有点后劲,我,我骇坑了!有些纲口我不得不现在加满你一下。恐怕,等一会我无法接地(喝醉了一个人没办法走,接地,走的意思。)你,你得差人架我回去。”
许传奎大脑有些不做主,有可能是酒精的作用。
可别小看女儿红是种老坛黄酒,标明酒精度只有十二度。
喝多了,不上头,但喝醉了很难醒过来。秦世勇和孙雨权也是面红耳赤,看得出,今天喝酒的氛围的确气氛和谐,情绪饱满。每个人都在畅所欲言,各自找到自己合适的人,谈笑风生。马秀奎和孙雨荟,更是一会两个人头靠头,偷偷地说说悄悄话。
一会儿两个人搂着对方,笑得刹不住车。
秦昊和林浩诸也不例外,多年来的邻居第一次坐在一张桌子上聚餐,或多或少彼此对对方都有一种相见恨晚的心理因素在里面。所以,双方都有说不尽的话,道不完的翘起古怪的小道消息。喝酒的人都知道,情绪好的时候,多喝两盅绝对不成问题。
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的确有这么回事。
“关住,关住,我在和空把叙旧,你的事回到本窑冦在吐也不迟。”
秦昊提醒许传奎,可是,许传奎因为酒喝多了。再好的酒,也得有个分量不是,嘴里打啰嗦。“不不不,我说妹夫,你把大舅哥喝得失拖了,回到你,你窑冦我就爬桥了。(爬桥,就是睡觉的意思)到那一会,我可就什么事都记不清了!”
秦昊,在应酬和林浩诸的对话,许传奎动不动来一句打岔,令秦昊有些不舒服。
“啊哟,你和滥害坑得了呗,走不动有的是人,抬你回去不就得了。到了你妹妹窑冦上,难道能让你爬桥在露天地里?不过我建议你和滥还是廉坑(慢慢喝的意思)为妙,不要骇坑了在人家窑冦上失拖(喝醉了的意思)那就掀摊子(丢人丢大了),廉坑,廉坑,好话说三遍,接下来别打搅我和空把的对话啊!”
秦昊点到为止,意在提醒许传奎,在别人家里,自己再怎么一手遮天,也要放下身段,这是给对方一个面子,也给自己留有余地。做人退一步,日后好相见。江湖人等提倡表面上从容,背地里睚眦必报。恶化善说,是江湖人等做人诀窍,切勿当面较真,反倒给对方有个准备的提示。
所谓江湖险恶,闻听江湖,人人敬而生畏,是因为江湖人等手段诡诈,诡计多端。
正常人,避而远之,不是因为惧怕江湖人等不可一世,而是敬畏跑江湖的人,心胸狭隘,甘冒斧钺,无拘无束。神不知鬼不觉,不知道那一天你就会莫名其妙的栽在他们手里,甚至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弄死的人,在那个年代层见迭出,数见不鲜。
事以密成,言以泄败,成于心计,谋于深思。
行走江湖,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闻声惜败,避而远之。惹
不起,躲得起,成了众多人对江湖人的忌惮。林浩诸之所以跟秦昊不向往来,无非是忌讳江湖人反目无情,心狠手辣。再亲近,生死存亡关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总有各自为了既得利益而放弃滴血盟誓的誓言,海誓山盟时的豪言壮语。
义气,对江湖人来说,只是在自身利益不受侵害情况下的高谈阔论,是迷惑和麻痹对方的迷魂药。
一旦发现自身利益受阻,眼睛一眨,老母鸡变成老母鸭。
拿刀的手,江湖人等不会念及往日的磕头拜把子的情深意长,而是有你无我,生死决绝。森林定律的生存逻辑,到了那一会,便是淋漓尽致的流露。人性的丑恶,瞬间得到彰显和暴露。因此,任何一种从人嘴里说出去的话,在生死存亡关头,变得不堪一击,说服无力。
再好的人情世故,也变得苍白无力,回天无术,这就是人性的残忍一面。
都说虎毒不食子,当人性和良知眠没的一刹那,维保自身,卖儿卖女在华夏远古时期,不是没有被记载过。不要总是将光鲜的一面,展现在人们面前。肮脏的华夏历史,人吃人的年代不是没有过。之所以我们看不到,还不是因为记载历史史实的人,都是成功人士的化身。
博览群书,我们之所以看不到历史上的丑恶现象,那是因为被统治者删除了不堪入目的部分。留下来的,必定是好的一面。所以,不要相信从人嘴里说出来任何承诺。因为,在恶毒的承诺,盟誓面前,在涉及到切身利益的紧要关头,海枯石烂的盟誓,不过是放出来的迷惑人的烟雾。
江湖险恶,就是从诸多方面得出来的结论。
“唉,我说妹夫,今天我可是带着大杆子的手令来此一聚。有些话,我还是剩自己和滥没有骇坑之前跟你挑明。事关马家荡孙家窑冦复仇计划,你必须在十日之内准备就绪,以便我回去给大杆子马占奎有个交代。”秦昊听到这里,倒没什么反应。
因为,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林浩诸身上。
倒是孙雨荟,听到许传奎嘴里吐出马家荡的孙家什么窑冦复仇计划,心里立马像触电似的“咯噔”一下,整个人打个寒战。为了不被马秀奎看出来,孙雨荟没有立刻追问。她看一眼林浩诸,只见得林浩诸和秦昊两个人谈得交头接耳,情绪煞是兴奋。
她不动声色,可心里开始敷衍着马秀奎的每一句话,将注意力集中到许传奎的一张嘴上。
不知道为什么,许传奎见得秦昊好像对自己的话不感兴趣,他失望地瞟一眼秦昊,心里对这位后妹夫有些不悦。苦于在林浩诸府上,许传奎居然有百般郁闷,也不会在别人家里对秦昊兴师问罪,因为那么做不是对秦昊的不客气,而是打的是主人家的脸。
打狗看主家,既然他们俩是老邻居,往日也听说过两家人从不往来,但也从不针尖对麦芒,大姑娘踢毽子,一脚来一脚去,而是克制有加,相敬如宾。所以,许传奎虽然不知道孙雨荟即马家荡的人,她娘家即他口中所说的孙家大院的千金大小姐。
对林浩诸怎么娶了孙雨荟作为自己的第一夫人,许传奎还真的没听人说起过。
不知者不遭罪,幸亏,他的话没有引起秦昊和马秀奎的重视。
自然,马秀奎也不知道自己的亲弟弟已经被孙家大院的孙雨晴劫杀。而那孙雨荟,即孙雨晴的本家姐姐,俗称堂姐。虽然不住在一个孙家大院,但孙雨荟也是正儿八经的孙家人啦!你在孙雨荟的府上提到要为马书奎报仇雪恨,这也未免太不当孙雨荟是回事了吧?
等呀,等呀......
尽管孙雨荟全神贯注注视着许传奎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那许传奎好像知道自己耍口毽子(满嘴跑火车的意思),始终未能如愿。唉,孙雨荟很是失望。没有不散的宴席,直到酒席散去,孙雨荟再也没等到许传奎接下来说些有关于马家荡孙家大院的挫事。
她失望至极!
不日,孙雨荟见林浩诸头脑清醒,酒性以散去,心里久久不能平静的她将咋晚听到的许传奎的一席话告诉林浩诸。
“什么?许传奎真的说了要对付孙家大院的话!”
孙雨荟摇摇头,说是男人喝了酒就是马大哈,难怪昨天许传奎说的时候没一个人听进去,连林浩诸那么细致入微的一个人,也难免在酒席上,频频举杯,忘乎所以了。
“你,你在责问我说的话的真实性吗?我,我,恨不得撕烂你的耳朵。那许传奎说得掷地有声,字字句句人家可是大声囔囔的呀!你看看你们这些男人,见酒就贪,连人家要对马家荡的孙家大院下手你都漠不关心,你,你以后让我怎么走娘家这条路?唉,索性,我,我不回去你开心了吧!”
孙雨荟狠狠地撂下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可把林浩诸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呀!
难道,老丈人家里和江湖暗八门有什么过激?
“不不不,夫人,你仔细说来,我细品细品。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是不是听岔了啊!江湖人说的是江湖话,可不能张冠李戴,说话轻过话重啊!”孙雨荟仔细回忆着,她不想拿出大太太的排掉,对林浩诸兴师问罪。
何罪之有?
对呀!去问秦昊他们家,人家能告诉你吗?
干嘛不去娘家一趟,问个明白,不就知道许传奎嘴里说的话是无意中说漏嘴,还真的是江湖人说的是江湖话,被自己误解了,那可是吃力不讨好的事。
想到这里,为了安全起见,孙雨荟咬语林浩诸几句,只见得林浩诸连连点头,然后,大声对着门外对喊道:“小菊啊!快去叫管家过来,我有事要找他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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