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默的话让林异感到了巨大的压力，他思索了一下便问道：“既然这样，为什么没人帮守夜人掠阵？”

    老默道：“王对王，将对将，兵对兵……只有下位的某种战力呈现出压倒性优势的时刻，才有资格为向上一层的单位提供帮助。”

    “但是在这种时刻，三位守夜人勉强与在根源中蓄势待发的「天使」分庭抗礼，艺术老师们又各自在自己的瞭望台上击杀靠近艺术楼的诡笑天使……”

    “在这种情况下，有少量的天使雕塑进入艺术楼区域实属正常，而能够一步步到达这里的，已经是凤毛麟角了。”

    “很多时候，有这份力量来钟楼帮助守夜人，还不如去守瞭望台——就是因为这点我才生气你懂吗？”

    “牧大贤那小子，还是太心急了。”

    “那小子的天赋的确好，但他却不舍得稳扎稳打，取得了一定的进步，只是夯实了表面的基础，就开始向下一步进发，却不知道，真正的厚积薄发应该是水到渠成的，而不是搏一剑开天门。”

    “我在食堂的时候，预感到了他的死期，我赌八成概率他会在瞭望台死战，想着救他轻而易举，却没想到最后的那二成还是发生了，他跑了钟楼！”

    林异下意识咬了一下牙齿，腮帮子的肌肉鼓动了一下。

    老默的潜台词其实是，他本以为只需要自己陪他到艺术楼，接下来他就可以开无双，甚至还可以干点别的事情替守夜人缓解压力，却没想到目的地发生了变更，使得副本从中等难度直接拉满到了最高难度。

    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老默原本所笃定的可以让林异安全返回校区，也逐渐掺入了极不稳定的因素。

    钟楼楼梯间里逐渐开始出现了稀薄的水汽，墙壁上的上青苔已经爬上了烛台的根部，墙缝里也开始渗透出一些暴雨带来的水渍，缓慢地向下滴落着。

    有时候，林异甚至感觉到他可以听到墙壁外那暴风雨冲刷在楼梯间外墙上的声音。

    「哗——哗——哗——」

    一阵又一阵，令人越发感到不安。

    老默突然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林异看了一眼手表：“1:14了……”

    “得抓紧一点时间了，不然你就来不及回去了。”老默没有隐瞒林异，直接坦白的将危机感说了出来。

    林异微微皱眉，抿紧了跟着老默的脚步。

    很快进入雾区，整个楼梯间一下子就像是蒙上了一层灰暗的阴影。

    突然，他在前方的台阶上看到了一道、不，好多道身影！

    “诡笑天使！！”林异心头一颤，前方的道路上竟然出现了大量的诡笑天使！

    但他仔细一看，却又发现那些诡笑天使有种说不上来的诡异感，很古怪……而且，他的潜意识里没有对此感到多少威胁。

    “静止的那些，不用管它们，还能扑腾的那些，稍微看一眼不要紧，及时收回注意力就行。”老默脚步不停，提醒的声音却再度响起，“看看有没有提灯的诡笑天使，实在没有的话，手里拿着沙漏的也行……非常时刻，没有运动自行车，二八大杠也能勉强用。”

    他们很快接近了第一只诡笑天使。

    这诡笑天使……远看是诡笑天使，近看，竟然是被画在了墙上的诡笑天使！

    “这不是真的？”林异一愣。

    老默扫了一眼，脚步不停地向上走着：“牧大贤干的。”

    “某种速写法，需要极强的艺术天赋，能够利用画笔沟通图层，在图层里作画，等诡笑天使进去之后就把它们锁死在图层里。”

    “诡笑天使是图层渗透的产物，利用图层打击它，效果会非常好。”

    “比起我的那种做法，牧大贤的做法更加省力，但……对天赋要求极高，画上的牢笼，想要骗过诡笑天使的感知，一般人可不行。”

    「骗过诡笑天使感知的画作……」林异曾经从梦境里感受过牧大贤的画作，当时他只用了有限的材料就完成了对空间的覆写，带着毛子安全度过了一夜。

    很难想象，在艺术楼这个大本营，准备充分的牧大贤去主动「约架」诡笑天使，该是一件何等令人感到心神荡漾的事情。

    他突然发现他对牧大贤的认知似乎还停留在H漫的线索那边——牧大贤折断了诡笑天使的翅膀。

    但那时候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而今夕又是何年啊？

    隔了那么久一段时间，以牧大贤那种连老默都认可的天赋和发育速度，现在必定不是折断翅膀那种水平啊！

    认知……还是太肤浅了！

    但这就好解释了，为什么这一路过来，他发现牧大贤在自己心中的含金量一直在持续高涨！

    原因就出在这里了！

    他对牧大贤实力的预期估算还是太低了！

    正在这时，林异忽然眼睛一尖：“咦！有了！”

    “老默，那儿！”他指着前方不远处那布满了苔藓的墙壁说道，“那边那个诡笑天使，手里抓着一个沙漏！”

    “哦？”老默实时望去，随即老脸一黑，尼玛太远了，根本看不清……

    这小子……「视力」也这么好？

    他看了一眼林异，随后意识到，这或许不是「视力」，而是一种「感知」。

    感知到了，也就「看」到了。

    心眼吗……？

    “机会难得，过去看看能不能用。”

    老默说着就突突突上了台阶，没几步走到了林异刚才指着的地方。

    钟楼的楼梯间有个很诡异的现象，如果你东张西望的上楼的话，就会发现四周的墙壁除苔藓之外还有一些栩栩如生的壁画。

    可如果你不仔细看，反而会感觉到墙壁上布满了一些立体的诡笑天使，在关注与不关注之间，墙上的诡笑天使就呈现出一种「如在」的诡异感。

    你感觉它是画，就会发现它不是画，可你要是感觉它不是画，那么它反而就是画。

    如果有一个误入这里的艺术生或者是其他人，很容易因为这点而被混淆认知，从而使得诡笑天使利用反向的锚定挣脱出这个画中的图层。

    这就是牧大贤所说的不要被诡笑天使所吸引。

    而这种问题，对于林异而言，已经完全不是问题了，因为只需要对图层与覆写具有一定的认知，就会知道「天使被困于画」这个概念。

    老默观察着这幅“画作”，那画作里是一个作掩面而泣状的诡笑天使，那苍白的双手有着一种将要从面前挪开的动作趋势，却被画作定格在了那一幕上。

    而是它的手中，则是挂着一只石化的沙漏，那沙漏的底部，则是有着一个尖锥模样的沙堆，但也同样全部石化了。    “这个……勉强能用，但是不合适。”老默思考了一番，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林异跟上来不解地问道：“不合适？可它既然勉强能用，要不要先拿了再说？”

    “应该还有更合适的。”老默沉吟道，“沙漏是备用方案，而且这个……更是备用方案里最下策。”

    “嗷……看来沙漏的学问也很多……”林异认真地点了点头，一开始老默说，实在不行的话沙漏也可以，他还以为是个沙漏就行呢。

    老默解释道：“沙漏可以，不代表每个沙漏都可以，笋好吃，但没人会啃竹子。”

    “你的意思是……这个沙漏太‘老’了？”

    老默点了点头，不再多看这诡笑天使一眼，继续向楼上走去。

    “诡笑天使手中的沙漏，是煤油灯被超凡力量覆盖之后，逐渐石化而形成的东西，你注意到沙漏里的沙子没？”

    “嗯。”

    “那就像是老旧煤油灯的灯芯，如果沙子还在往下漏，就表示老旧煤油灯的力量还没有彻底耗尽，但那个沙漏不行，它油尽灯枯了。”

    “那种灯，拿到食堂去还可以修理一下再用，但是在这里我就没办法了。”

    “灯芯没灭的话，加灯油就可以续航，但是灯芯没了的话，想要把它重新点燃就会很费力气了。”

    林异听明白了，便不再质疑老默的决定。

    两人继续在雾区里上行，几乎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出现一只诡笑天使，而这些诡笑天使，则基本上都被困在了墙壁的画作之中。

    墙壁缝隙里渗透进来的雨水，歪七扭八地向下流淌着，却在流经墙上被画困住的诡笑天使时，出现了一些轻微的扭曲倾向。

    在林异走出了一段距离的时候，他忽然是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应，便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那一段已经走过的台阶。

    这一看，他便觉得有一股寒气直逼天灵感，让他的身体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

    只见沿途走过的螺旋阶梯周围，一双又一双的手臂，像是从监狱的牢房里挣扎着探出来的手掌一样，朝着过道的空气里虚抓着，那些手臂全部都凝固成了某种形象，然而当他眨过眼睛之后，原本凝固的画面却又凝固成了另一幅画面。

    「诡笑天使似乎冲破了画作的封锁！难道是因为我？我最终还是成为了它们锚定逃离的罪魁祸首？！」

    正在这时，前方的老默也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不禁皱了一下眉头：“咦……画作的效果似乎开始削弱了！”

    “老默，都是因为我……”林异有些愧疚。

    “因为你个锤子！”老默挥手打断，“没事别什么都瞎几把往自己的身上揽。”

    “你只要不犯原则性的错误，它们绝对没办法利用你逃离。”

    “画作失效，多半是牧大贤这个「原作者」要撑不住了……”

    “一旦他彻底死去，以他的超凡力量覆写出来的东西，就会逐渐消散。”

    “时间不多了，走！”

    老默加快了脚步，向着那无尽的斐波那契数列楼梯上方冲去。

    林异很想问难道就这么硬着头皮往常冲，一点技巧都没有的吗，但见到老默如此果决，自己便也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走了没多久，雾区的深处居然出现了一点微弱的亮光，仿佛是某种出口。

    而那下沉的钟声，也似乎变得清晰了一些。

    呼啸的风声，更好似就在那儿盘旋一样。

    “快到了！”老默道，确信出口就在前方。

    林异的表情一下子凝重了许多。

    就在他们快要接近出口的时候，一道身影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里。

    那是一个艺术生，穿着墨绿色的斗篷，面露凶狠之色，半个身体嵌入了墙壁之中，犹如一尊雕塑。

    而在那墙壁里，则是一个诡笑天使。

    那诡笑天使被艺术生摁着头，挣扎着想要出来，但那艺术生却像是一根钢钉一样将它死死地钉在了画里。

    “那是怎么回事？”林异吃惊地问道。

    老默道：“那应该是曾经来过这里的艺术生，已经牺牲了。”

    “不是每个人都有牧大贤的那种本事的，因此一旦遭遇诡笑天使，往往需要以付出生命为代价才可以将它困在画中。”

    “咦，这只诡笑天使……”老默似乎注意到了什么，眼中蓦然燃起了一抹金色的火焰，“果然是个提灯的天使。”

    他看了一眼那近在咫尺的出口，沉默着犹豫了几个呼吸的功夫，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伸向了那幅画作。

    尽管牧大贤那边刻不容缓，但这个诡笑天使要是错过了，可就真不一定有更合适的了。

    但就在他将手触碰到了画作的时候，那已经「牺牲」的艺术生却忽然像是活过来了一样，已经灰暗下去的双眼里猛地绽放起了璀璨的光火，犹如夜空中极致绚烂的烟花。

    “休想释放诡笑天使！”

    那艺术生咆哮一声，原本已经凝固的身影，忽然是活跃了起来，紧接着这周围的环境就一下子变得扭曲了起来，空间仿佛被拉长，某种神奇的场域似乎正在被构建出来。

    「是牢狱！」林异大惊，仅仅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竟然不知不觉间已经坠入了艺术生的覆写之中。

    老默叹了一口气，领域展开，直接以碾压的姿态撕开了艺术生的手段，他伸手拨开了那艺术生。

    “安息吧。”

    恐怖的吸扯力瞬间落到了艺术生的身上，将其直接榨干成了粉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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