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事啊，就跟六月的天似的，说变就变，没个准儿。有时候，倒霉事儿就跟那下饺子似的，噼里啪啦，一件连着一件往你跟前凑。刘松风刚解决了一个危机，还没缓过神，又来了一个。

    万里浪这个投靠过来的人，精得跟成了精的狐狸似的，鬼点子一箩筐，哪怕是芝麻大点儿的简单任务，到他手里，都能给你折腾出五花八门的花样来。

    就拿监控个 “死信箱” 这活儿来说吧，按常理，在街面上悄咪咪安插几个暗探，再把对面房子盘下来，布置成监控据点，这就齐活了。只要有人敢靠近那信箱，保管让他插翅难飞。

    可万里浪呢，他干的事儿远不止这些。他倒好，还把原来特高课那套 “老古董” 传统给继承下来了，玩得那叫一个溜。

    那陈列着洋装的橱窗，外表看着普普通通，里头却暗藏玄机，隔着一层幕布，后面跟藏猫猫似的躲着个人，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透过小孔，死死盯着街面，手里还攥着个相机，一刻都不敢松劲儿。但凡有人往这边不经意地瞟上一眼，那快门 “咔嚓” 一声，立马闪起来，跟闪电似的，一点不含糊。

    这招儿啊，又费工夫又烧钱，底下那帮干活的兄弟，一个个苦着脸，嘴里直嘟囔，叫苦连天。可万里浪却跟中了邪似的，觉得这法子用处大了去了，能像筛子似的，把那些隐藏得极深、警惕性贼高的老牌特工给筛出来。这次，他又把这 “大招” 给使上了。

    再看看万里浪手底下的特工总部行动总队，那可是兵强马壮，下辖 8 个组呢，每组就跟棋盘上的棋子似的，分布在不同区域，各司其职。要是碰上大行动，又跟大雁南飞似的，齐刷刷往总部聚拢，统一行动，那阵仗，可不小。

    每到一个地儿，这些组的成员就跟变魔术似的，把当地帮派势力、社会闲散人员，还有那些三教九流的各路 “神仙” 一股脑儿拉拢过来，七拼八凑，织就一张铺天盖地的大情报网。这下可好，街面上哪怕吹过一阵微风，动了一根小草，都逃不过他们的 “法眼”，第一时间就能知晓得清清楚楚。

    有时候，他们还玩起了 “抓壮丁” 的把戏，威逼利诱一些特殊行业的人帮着干活。就拿小程来说，一开始，他在枪口底下，吓得腿都软了，满心不情愿，跟个受气包似的。可时间一长，也不知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甘之如饴了。小程的身份，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个“劳务派遣”，亦或是“临时工”。

    小程开了一个照相间，他是在照相的时候被枪顶在脑袋上拉走的。从此以后，小程成了他们“御用的”照相师傅。

    照相间还是开着，完成76号的任务后有时也会有些赏钱，最重要的是有了一个靠山，这让小程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有时看着在后面喝酒聊天的特务，又想了想自己蹲在这个犄角旮旯，竟也会生出一种奋发向上的激情。

    白天拍完照后，晚上他就到自家的照相间冲洗，第二天上交。

    照相里他最爱的就是女性，他认为女性是世界上最好的图画。恰好这些特务要求的就是拍女性，但凡有女人往橱窗张望或是靠近，一定要拍下她的正脸来。

    每一张照片上的女性都是他的意中人，她们在暗房的显影液里泡着，罩着红光，被镊子夹着，像出水芙蓉一样浮了上来。

    这天，小程夹出了他的梦中情人。

    照片中的女人穿着花布旗袍侧立着，微斜着头，只能看见大半张脸，像是画里走来的仙女，只是有些清冷。

    “俊眉修眼，顾盼神飞，文彩精华，见之忘俗。”小程本能地想起了这句唱词。

    这张照片被他留在了暗房，他把她挂在绳子上，发誓永远也不会交出去。

    本以为仅能冲洗出这一张照片，未曾想，在随后的几日里，又接连有三张照片显影而出。画面同样透着清冷之感，照片中的女子身着不同款式的旗袍，却各具风姿，一样的明艳动人。

    直至此刻，望着眼前摆放整齐的四张照片，小程才后知后觉，自己已然完成了 76 号交代的任务，他们苦苦寻觅的人，已然现身。

    “怎会是你，不知名的小姐。” 小程轻声呢喃，心口竟泛起一阵酸涩的刺痛，“我断不会将你交出去。”

    又过了一段时间，小程前去交照片时，一个特务怒不可遏，顺手操起烟灰缸，狠狠砸向他的额头。刹那间，鲜血喷涌而出，瞬间糊满了他的整张脸。

    “没用的东西！都半个月了，连一张能用的照片都拿不出来，小赤佬……”

    “你发什么火，这活儿本就棘手，消消气，喝口酒。” 在场的其他特务赶忙上前劝阻，又动了恻隐之心，对小程说道，“去清洗一下，包扎包扎，今儿个就别照相了，歇一天吧。”

    小程双唇紧闭，一声未吭，抬手捂住脑袋，踉跄着走出门去。毫无缘由挨了一顿打，他也有些生气，只是不敢表露出来。

    从医院出来后，小程失魂落魄地在街头游荡，仿若被鬼魅牵引一般，竟意外瞧见了那位令他魂牵梦萦的 “梦中情人”。

    在这满心憋屈的当口，这身影仿若一道暖光，成了他唯一的慰藉。小程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小跑着跟了上去。

    “跟着我做什么？再不走，我可要喊人了！” 张静雅柳眉倒竖，出言警告，只当是碰上了街头垂涎美色、意图搭讪的登徒子。

    实则，她此刻的心情亦是烦闷不已。自从听了刘松风的那番话后，她便再没涉足过那里，与军统的联系就此中断。马伯初又叮嘱她安心潜伏，暂且莫要再管伪币之事，这般无所事事，让她顿生孤寂之感，仿若自己成了无用之人，对组织毫无建树。

    “我…… 我不是坏人……” 小程舌头打结，慌慌张张地解释，“小…… 小姐，我是个照相的，能否帮您拍一张照片？您别误会，我只是觉着您生得极为漂亮，理应留下一张更为明艳的影像。”

    在那个年月，照相尚属时髦玩意儿，他们叫“摩登”。小程平日里也算是个摩登青年，着装时尚、剪裁合体，若不是头上那块醒目的纱布，倒真有几分潇洒。

    “不照。还有，请叫我太太。” 张静雅毫不留情，一口回绝。

    小程满心茫然，仿若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驱使，只管一路跟着，直至跟到了幸福里，站在街边上驻足良久。

    刘松风回来的时候，瞧见这个形迹可疑的陌生人，瞧模样既不像特务，也不似帮派成员，便随口问了一句：“有事儿吗？”

    小程仿若一个犯错被老师逮个正着的孩童，面红耳赤，嗫嚅着应道：“没事儿。”

    话落，小程仿若受惊的兔子，仓皇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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