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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带着他的残兵败将逃进我们的一个部落,当时,男人都外出了,每顶帐篷里只有老人、孩子和妇女,他们就杀了老人,把女人和小孩绑在马背上向西边的深山跑去。一个勇敢的姑娘,她弄开了束绑双手的绳索,猛然扑向马背上的武士,把他掀下乘骑,然后拉住缰绳,掉转马头逃了出来,我接到这个姑娘送来的消息后,就带着我的人马抄近路追上了他们,那呼揭已成困兽,他完全疯了,号叫着抡起他的长刀左右劈砍,毫无章法,我与他没战几个回合,就一刀削下他的脑袋。这些人统统是他的亲随,他们看到呼揭已死,就失去了斗志,向我们献降。"
呼韩邪走过去,挨个看着这群耷拉着头显得狼狈不堪的武士。
突然,他用拳头猛砸一人的肩背,一声大吼:"挺起来!大匈奴武士的脊背从不会弯曲!"这人吓得一激灵,一群人即刻拔起自己的腰板。
第16节:第四章 沐血王庭(3)
呼韩邪单于由腰间抽出寒光闪闪的虎头金刀。
"父王,杀了他们!他们是一群恶魔!"
"杀死恶魔!"河岸上站满了呼韩邪的武士,他们擎举着火把,火焰在风中蹿跃,把夜空舔得歪歪倒倒。
呼韩邪用刀割断了俘虏的绳索。
怎么回事?单于难道要放了他们?人们惊奇地睁大自己的眼睛。
"单于!"一声清脆的嗓音,一个姑娘从人群里站出,她清秀的面颊涨得通红,愤怒的黑眼睛喷着火,"这些恶魔杀了我们的祖父祖母!"
"你是谁?"呼韩邪问道。
"父王,她就是那位勇敢的夺马姑娘。"雕陶莫皋说。
"那匹马属于你了,你还将得到一套漂亮的白貂皮袍和五只羊。"呼韩邪道。
"尊贵的天所立大单于,吉拉塔不要丰厚的赏赐,只求单于能让我亲手杀死他们!"
呼韩邪注视姑娘,"吉拉塔,在这片大草原上,匈奴人彼此追逐着,杀戮着,仇恨越结越深,我们相互的血债永无止境!你杀了我的父亲,我便要你父的血来偿还,要你母的血来抵我母的仇!那么,我们就只有一直不停地杀下去,直到杀到最后一个匈奴人倒在血泊里!"单于抬起头转向周围的将士,提高声音,"这场愚蠢的五单于争战已让多少匈奴人失去亲人,为什么呼韩邪的军队不能率先忘却仇恨?稽侯珊的部众不能第一个宽容敌人?"
"大单于!"被松了绑的俘虏们扑扑通通地跪倒在地,"您有瀚海一般宽阔的胸怀,白鹿般仁慈的心,您就是光耀大匈奴的太阳!我们愿意听命在您的鸣镝之下,跟随您的马蹄驰到天边。"
"起来!"呼韩邪对他们说,"但我不会率领你们打到天边,我要你们就在这片草原上支起帐篷,娶妻生子,牧马放羊!天父在上,匈奴不能再征战不息了,否则我们就会像东胡人和月氏人一样,整个种族彻底从世上消失掉。"
人们仰望他,仿佛在仰望太阳。
呼韩邪单于率领他的大军就在卢朐河西岸驻扎下来,等待着那最终必将到来的最后一战。
这年冬天,东部的车犁单于打败了乌藉单于的军队,而薄胥堂单于乘势出兵消灭筋疲力尽的车犁。在王庭盛大的欢宴上,薄胥堂斩杀了俘获的车犁的所有部将,然后尽情地狂饮起来。他还剩下最后一个敌手,消灭了他,整座大匈奴帝国就是他薄胥堂的了,但是,这个敌手可不像那几位单于一样不堪一击,他兵强马壮,军心一致,足智多谋又意志坚强。薄胥堂绝不能轻易出兵去进攻,为次,他要精心准备一番。
冬去春来,春又很快过去,到了草原水草最茂盛的夏季了,薄胥堂令将士们换掉各自衰老病弱的乘骑,从缴获的马群中挑选出眼大有神、腰背平直、腹背平行、前胸开阔、姿势英武的三岁良驹,并且进行战前严格的"吊马",控制马的饮食,不许它贪吃肥美的草儿,适量饮水,使其减少膘分,收缩腹部,成为最出色的战马。
草木枯黄之时,薄胥堂大军浩浩荡荡地开到卢朐河东岸,与呼韩邪对峙着,只等冬雪飘落河水封冻的时候,抖缰打马,冲荡过来,一鼓作气灭掉呼韩邪。
薄胥堂的人马几乎两倍于呼韩邪。
在等待会战的日子,有一天薄胥堂的一个部将率十余名兵士去狼居胥山打猎,突与呼韩邪的一位部将遭遇了,这部将率了一支五十人的马队,不出几分钟,战斗便分出了胜负,薄胥堂的人被团团围住,击落下乘骑,束手就擒。
"杀吧!呼韩邪的狼崽!"薄胥堂的人高昂头颅,视死如归。
呼韩邪的人却微笑着割开他们的绳索,问道:"杀你们?为什么呢?"
"因为……"战败者们怔住了,一时摸不清对方的意图。我们是敌对的两支队伍,逮住了就杀,还要问为什么吗?千百年来,匈奴武士就是遵循着这项法则,草原、丛林法则--弱肉强食。
战胜者的眼里飘着一种辉光,一种令战败者们十分陌生的善良辉光。
"你们瞧,咱们都是匈奴人,彼此实在不应该仇恨。"
"可是……我们是你们的敌手呵!"薄胥堂的部将道:"今日放了我等,明日的战场上,依然要兵刃相见。"
"为什么一定要有明日的战场?呼韩邪单于并不想要同匈奴人开战,是薄胥堂要在草原上掀起杀戮!一千年了,匈奴武士从未停止过驰骋的马蹄,我们要享受和平,你们也一样。"
薄胥堂的人被放归后,陷入了深深的思索,难道世上还有这样贤德仁慈的君王吗?他们突然想到,在昔日追杀呼揭和车犁时,有几次薄胥堂的大军几乎倾巢而出,王庭兵力空虚,只遗下妇女、老人和孩童,而呼韩邪的军队就在不远处驻扎,他本可以乘机杀入王庭,抢夺走我们的帐幕和妻儿,可他没有这样做,他并不是一个傻瓜,而是真正爱护匈奴百姓的君王!
薄胥堂的军中开始扩散着一股厌战情绪,我们为什么要进攻呼韩邪?天父在上,并没有深刻的仇恨驱使我们的马蹄!我们疲惫了,我们要守着娇妻爱儿过安宁的日子。
暴怒的薄胥堂斩杀了那领头厌战的部将,又一连砍了许多兵士。战前杀将是极不明智的举动,结果,将士们纷纷逃跑,他们乘夜黑跳进水流湍急的卢朐河,奋力游到对岸,加入了呼韩邪的军队。在冬雪降落时,呼韩邪的人马已大大超过了他的对手。
薄胥堂气疯了,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同他作对,卢朐河刚一封冻,就率领大军踏上还不很结实的冰面,急骤的马蹄终于踩塌了一处地方,好些个人马滚进幽深的冰窟窿里不见了踪影。薄胥堂毫不理会,一口气冲过河,与呼韩邪在西岸的开阔地面对面站定了,他放眼望去,呼韩邪的大军浩浩荡荡地沿长长的斜坡铺展去,千万匹战骑有如海洋,左面是一望无际的红色马像滚涌的红色波浪,右面是一展无边青色马似荡动的青色波浪,中间是一望无涯的白色马如起伏的白色波浪。数千面绣有苍鹰图案的旗帜威严地刺向空中,与初冬凛冽的寒风相搏击,发出呜呜的响声。
第17节:第四章 沐血王庭(4)
太阳到达一日中最鼎盛之时,高空阳气顶足,一片晶莹灿烂。而端立在白色千里驹上的呼韩邪,面目亦焕发着一种神采,他身着金甲,生牛皮头盔也为黄金宝石装饰,肩披一袭以红狐皮缝制的火红战袍。薄胥堂盯着他,他是这般庄严和高贵,薄胥堂猛然记起他的出身,天父呵!他身上滚动着纯正的冒顿王的血!而骨头亦是冒顿王的血滋养着的骨头!他薄胥堂是承袭了哪一个伟大君王的血呢?他甚至说不清自己的父亲是谁?他在一个凶残嗜杀的部落里出生、长大,从来就被人唤做"一只下贱的野兽"。如果说呼韩邪是天上的朗日,薄胥堂不过是地下的一潭浊水;如果说呼韩邪是夜空的明月,薄胥堂则是莽原上的一簇荒火。
他,薄胥堂,单是这么看一眼呼韩邪,就觉着大匈奴的天父已彻底抛弃了他。他内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登时暴怒起来。他吼道:
"稽侯珊,滚下马来就擒吧!"
冒顿王的子孙于唇畔飘出一个淡淡的微笑,用沉钟一般的声音道:
"薄胥堂,不要做野狼的号叫吧,稽侯珊有几句话要对你讲。这许多个春夏,五单于为了争夺大匈奴的王座,有多少八尺之躯的武士倒在这茫茫的草原上,夜风吹过时,天父的殿堂上挤满了屈死的冤魂,还有随着这冬日的大北风飘来的匈奴母亲的哀泣声!难道你不觉得风格外沉重?空气中饱含着多么浓重的血腥吗?"呼韩邪突然激愤地扬起眉毛,高声道:
"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呵!匈奴武士的血不能再为你我愚蠢的争位而流了,匈奴母亲的泪水也不能再淌!薄胥堂,就让你和我,只有我们两人在今日,在此时决一死战吧,我败了,我的大军统统属于你。你败了,你的军队便属于我。"
"好!呼韩邪,看刀吧!"薄胥堂放马冲过来,抡起他那口百十斤重的弯月刀。
呼韩邪拨马迎上,举起他的鹰爪长戟,二人激烈地厮杀起来,四周,数万双眼眸焦灼地注视着,双方大军向前驱动了一步。
几个回合,二人谁也没有占上风,两匹战骑彼此重新拉开距离,怒目相对着。
这时,呼韩邪的大军举起手中长刀,一起高喊:
"呼韩邪!呼韩邪!……"
呼韩邪为之一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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