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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兰汤兮沐芳,华彩衣兮若英。巫山峡水的神韵情致继续滋养她的女儿,天空呵不再是一口四方的大井,不再没有旭日,不再只有一个月亮。黎明将要出现在东方,照耀那扶桑神树和太阳神东君的华美殿堂,东君骑着红鬃披拂的火龙驹安稳地行进,皎皎长夜已变得透亮。昭君看到了那棵羽冠蓬密光芒飘灿的天的神树!一切并没有远去,神在注视她,长天在簇拥她,还有奶奶嫫……昭君也看见了她,坐在五彩祥云上正暖洋洋地笑望着她的嫱哩……
公元前33年莅临了,这一年对汉元帝来说真是个吉祥的年份,刚入正月,就接到来自西域的捷报:那与呼韩邪在匈奴对峙二十余年的其兄呼屠吾斯郅支单于终于为汉朝驻西域的都尉甘延寿和副校尉陈汤斩杀。这实在是个天大的喜讯,那郅支可令元帝伤透脑筋,先前,宣帝朝时,郅支看到呼韩邪归附大汉,深恐双方联合起来对付他,亦遣使入朝奉献,并送子为质,以表诚意,且伺机大行挑拨离间之能事。后见汉朝与呼韩邪的友谊坚不可摧,朝廷又准许呼韩邪北归单于王庭,郅支无隙可乘,自度无力同日渐强大的呼韩邪相抗衡,遂率部放弃漠北王庭,西走伊犁河,破坚昆诸部,将汉使江乃始等人抓获,以其为质要求换回仍在朝廷的儿子。这时,宣帝早已驾崩,到了元帝朝,国内时常发生的天灾人祸已搅得元帝心绪烦乱,仰望天空,常见日有蚀之,天象大异,永光二年秋七月,西羌反,右将军冯奉世领兵击之,用了近半年时间才平定叛乱,十万大军死伤有半。紧跟着,永光三年冬十一月,中原诸郡连绵不绝的雨水,大雾,盗贼并起,横行郡国。元帝便哀叹皇天不佑自己,"阴阳错谬,风雨不时,朕之不德!……"因此,帝似乎已没有强硬的心气儿来与郅支较量,答应了单于的要求。汉使谷永送质子还归,不料,郅支背信弃义,得到儿子后,杀掉谷永,又进兵乌孙、大宛,再准备降服康居。元帝震怒了,他竟然占了大宛?!那是出产千里马的地方,武帝将那里的马儿称做"天马",为了得到天马,曾命工匠铸了一匹金马,派车令为使再另带一千斤黄金跋山涉水去大宛,大宛王收了金马却拒绝给天马,武帝一怒之下,封李广利为将,率十几万兵马先后两次进击,费了四年工夫,损失了十余万人才最终收取了大宛。如今,却叫郅支这恶蝎吃掉,大宛在西域诸国中占着举足轻重的位置,失去大宛便等于失去了整个西域。元帝感到洪水地震固然使饥民遍地,百姓房屋俱毁,但不会夺去他大汉一寸疆土,那郅支却在遥远的地方一点点蚕食着,此人不灭,终有一天,他会膨胀到一个可怕的程度,与大汉分庭抗礼。元帝为郅支做了许多噩梦,流了许些虚汗。今甘延寿、陈汤竟如此轻巧地就将郅支杀了,说来也是那郅支多行不义,寿数已到,被匈奴天父抛弃,那日,甘延寿与陈汤只带了小队人马出巡,在一条无名湖边与匈奴的一队骑兵遭遇,双方一声未吭地厮杀起来,领头的匈奴人力大能搏,挥舞的长戟足有百十斤重,甘陈二将双骑迎战,数十回合后才擒杀他,后发觉,此人原是郅支。
真乃人心大快!不久,元帝又接呼韩邪单于的上书,言:"今郅支已伏诛,愿入朝见。……婿汉氏以自亲。"
这更是一桩喜事,郅支死了,呼韩邪单于再无劲敌,整个大匈奴属于他了,他便即刻摆出如此友好亲密的姿态,愿做大汉的小婿!元帝无比欣慰,匈奴,这北部草原的狂飙劲旅曾愁煞了历代汉帝,便是那雄才伟略的武帝为抗击匈奴也弄得"海内虚耗,伏尸流血,百姓流离,户口减半",纵使武帝也没法儿彻底压服匈奴啊!今呼韩邪大单于真心诚意入汉求亲,愿与大汉永结亲好,如此一来,大汉在元帝这一朝终于圆了边塞安宁之梦。大匈奴呵,叫武帝用尽毕生的精力,让骠骑大将军霍去病慷慨悲歌:
第34节:第八章 草原呼唤(5)
"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建昭四年春,元帝传旨京师,将郅支之首级悬蛮夷邸门,告祠郊庙,大赦天下。军臣上寿置酒。翌年春正月,兴奋的元帝再将年号改为"竟宁",取边塞宁静和平之意。
呼韩邪求亲之事,比春风更快地传遍了长安城,求亲,自然是求取大汉公主,但人们都明白,皇上是不会给亲生女儿的,元帝仅有一女,平都公主,母为聪慧伶俐的傅昭仪,那公主简直就是其母的绝妙翻版,皇上对她疼爱至极,怎舍得远嫁漠北,住毡房,饮乳浆,逐水草而居?于是,刘姓诸王侯们惊恐万分,他们的身上亦流着高祖刘邦的血,他们的女儿亦是名正言顺的汉家公主,以往皇上与匈奴和亲,哪一次不是挑刘姓诸王的女儿呢?昔日,冒顿来求娶鲁元公主,吕后日夜对高祖哭泣:"妾唯太子、一女,奈何弃之匈奴?"高祖只得以宗室女嫁之。后来,高祖驾崩,冒顿派使者给吕后带来一封侮辱性的信,大意为:寡人生长在广阔的牛马成群的草原上,几次游猎到贵国的边境,很想牧马中原,听说陛下死了丈夫,独居寡欢;我也刚死了阏氏,单身一人,郁悒不乐。你我鳏夫寡妇身为君王,却两主不乐,无以自娱,今愿以我所有,换取陛下之所无云云。吕后大怒,要斩杀使者,发兵匈奴,后采纳季布谏,给冒顿回信:单于惠赐书信,我深感惶恐,我已年老气衰,发齿脱落,步履艰难,非单于想象的花容美貌……如此一番诉说倒叫冒顿十分羞愧,派使谢罪,以后的时间里,不断有大汉宗室女嫁往塞外,充当和亲使者。武帝曾把江都王刘建的女儿细君嫁乌孙王昆莫,塞外的风沙中,悲愁的细君作歌唱:
吾家嫁我兮天一方,远托异国兮乌孙王;
穹庐为室兮毡为墙,以肉为食兮酪为浆;
居常思土兮心内伤,愿为黄鹄兮归故乡。
此歌在宗室女中传唱不衰。后,乌孙老王将死,又要细君嫁自己的孙子,细君宁死不从,上书武帝要求归汉,而武帝竟断然命其:从胡俗。
一连多日,待字闺中的刘姓女们悲悲啼啼,深恐可怕的命运降落自己头上,但这些显贵的王侯们却无法自行做主将女儿迅速完婚,因为她们的婚姻都是由皇上指配的。这几日上朝时,刘姓王侯们如同惊弓之鸟,皇上已逐一问询他们的女儿生辰,是否已到"及笄"之龄,诸王跪伏在地,上气接不上下气,几乎要晕厥过去。
也许是皇上亲近的某位大臣的主意,也许是绝望的刘姓诸王通过皇上喜欢的某一位宫廷宦官为皇上出了这个主意,反正元帝决定要从后宫待选家人子中择一女子以大汉公主之名嫁与呼韩邪。
刘姓诸王松了一口气,刘姓王女们亦转悲为喜。
后宫的掖庭深巷乱了阵,这些长年幽闭后宫的女人们对长安以外的事熟知得不比太史公少,她们不仅对皇上某夜临幸哪一个嫔妃、某日赠给某妃何样的礼物了如指掌,也知匈奴和匈奴单于是怎么回事。她们都会哼唱那细君公主的悲愁歌。
"听说漠北草原刚进十月就雪落三尺,寒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一般。"
她们议论着:
"夜半野狼撕扯着毡帐,野狗在嚎叫,还有黑糊糊的狗熊,常与牧人相遇,一巴掌抓过来能抓下人的头皮,伸出舌头一舔就舔下半个脸。"
"那些匈奴单于,脸像生铁,巴掌像熊掌,吼声像虎啸,他们称妻子为阏氏,单于的阏氏很多,她们的帐子像星星围绕月亮一样围在单于的大帐四周。单于对他的阏氏们没有柔情,匈奴人即使对所喜爱的女人也不会像咱们的男子一样作歌赞美她,他们没有文字,没有诗歌,匈奴男人们从小就与虎狼为伍,他们的脑袋里塞满了厮杀角斗,想想吧,这样的一群粗蛮人怎么可能对一个女人吟诵: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多么可怕,没有情,没有诗,漠野风沙,住帐篷,食兽肉,伴着虎狼和虎狼般的君王!"
"更可怕的是匈奴的习俗,单于死后,他的儿子要尽娶他的后母,为的是不使宗族灭绝,财物流失,女人在匈奴被当做财产。"
"天啊!子蒸其母,伦常混乱!"
后宫那些年轻的列在候选对象中的女人们愈说愈觉恐怖,她们虽然想跳出这深宫苦海,可这里与匈奴比起来却像天堂一样温馨美好了,至少这里没有狂风大雪,没有野狼扒你的房屋,饭食也合口味,而不是肉为食酪为浆。宫女们每日的俸银相当于一斗二升米钱,一年下来,也是挺可观的数目,我们可以托那些能出宫的太监帮我们去繁华的街市里买所需的物品、漂亮的锦绣和精美的首饰。想想,生活在大汉宫中倒自有舒适之处。我们可以安心地等待皇上召见,我们都还年轻,并且十分美丽,我们会见着皇上的,哦,柔情的皇上,会吟诗弄乐的大汉君王。
昭君倾听着这些议论,这几天,宫里到处是私语和交谈,宫女们谈罢合掌祈求上天垂怜自己,千万别给选中。
"可是,我们当中肯定得有人被选去,不是你,便是我。"
于是,绝望的情绪笼罩掖庭,不知是哪个聪明的宫女最先想出主意,一时间,大家竟争先效仿:给掖庭令大人赠金送银。
云裳匆匆赶来找昭君,对她说道,入宫这么几年,想来你也有了一笔不小的积蓄。
昭君点点头,说:"是的,云姊,我从不随便花掉一文钱。"
"那你还等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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