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的位置非常好找。

    当一行人吃过早饭，陆清在白奶奶的指路下顺利开车来到目的地时，时间已是上午。

    乡镇里赶上集市，今日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教堂位于第二个拐角，毗邻一家古老的杂货铺。

    杂货铺门口坐着一个老太太，据说是白奶奶的好友。

    此刻她正在屋外叼着旱烟吞云吐雾，见有规模庞大的房车停下，不禁好奇之余走上前来不断打量，想看看里面都是什么样的城里人。

    果然，陆清把车停好，便带上白星几人走下车来，朝着她询问道：“你好，我想咨询一下，隔壁这个教堂是可以进入的吗？”

    他看见教堂的破旧木门把手上被人缠了锁，以为如今已禁止进入。

    谁知老太太却道：“当然可以，锁是俺的，怕总有野猫往里窜，扰人清静。”

    “诶？”陆清微微一愣，旋即简单道出来意，表示想进去瞧瞧。

    “哦，你是想用这里的场地办些事情是吧？行，你等下，我回去拿。”

    老太太笑眯眯的转身去取钥匙，看起来和蔼可亲，相当好说话。

    不多时，她将这条类似于三节棍模样的厚重绳索给解开，并往里引着路：

    “这里很久没人来了，落得全是灰，如果要办正事，可能得找人收拾收拾。”

    “我明白。”

    陆清若有所思，迈步进入教堂内部。

    熟悉的环境将他环绕，几乎顷刻间将他的记忆带回了多年之前。

    青砖绿瓦，白墙藤蔓，每日低沉不停的祈祷，以及窗外偶尔冒头的野猫。

    过往片段如幻灯片般自动在脑海当中播放，陆清身后的二女也几乎一样。

    “哥哥，这里……”

    苏灵眉头深蹙，小声说：“我好像也有些印象。”

    “是吗？”

    陆清回头。

    “嗯，感觉好像来过。”

    苏灵面色郑重，不似胡说。在她身边，白星也是有些小脸恍惚，仿佛在用力的回忆着什么。

    “学长，我……我……”

    她有话想讲，但又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因为在她的脑海里，这样的环境，确实会带给自己一丝亲切感，哪怕它荒凉阴冷，杂草丛生。

    “我有一种在这里生活过的感觉。”她说。

    “是吗。”

    陆清逐渐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目光转向最后跟进来的琉衣，见她摇了摇头，说道：“我倒是没有。这样的地方，我是第一次来。”

    果然。

    第一次接触这样的环境，是不会出现似曾相识的既视感的。

    结合白奶奶昨天提到过的事，陆清忍不住揣摩着，有没有一种可能，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的三人，是自己、白星和苏灵呢？

    询问一旁的老太，老太给到了惊人答案——

    “唉，当年神父确实在这里抚养了三个小孩，一男二女，只不过最后都被人给抱走了。两个城里人，一个乡下人。这三个孩子的命数从那天开始，就完全不同喽……”

    陆清听得神迷，也开始琢磨，假设当初的男孩是自己，那么是不是抱走孩子的一名男子就是老爹本人？

    老爹对于这个话题从来没有提起过，甚至连建立起沟通的次数都屈指可数，这不禁让从小被放养的陆清觉得事件有些扑朔迷离。

    但是，无论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的人是谁，无论从神父手里领走孩子的人是谁，现在距离当年都已经过去了将近二十来年，一切已成定局，追究已无意义。因为，大家都有了自己新的人生轨迹。

    在陆清眼里，若拿自己三人举例，白星或许算是过得最差的，毕竟之前她扛下了太多不属于她的责任，拼尽全力想要让抚养过她的白奶奶痊愈。

    苏灵过得也不能算好，哪怕从小养尊处优，但那舒服日子的持续时间不过寥寥，很快就演化为苏母远遁海外，养父消失人海。

    她一个人过活，染上心疾，孤独与无助感与日俱增，显然也相当辛苦。

    至于自己，若非儿时有大姐姐时不时的来探望，若非初中时有了新的爱好、高中时遇到了这辈子初次能够让自己内心砰砰狂跳、感到自己还存活着的那个对象，或许自己大概率会沦为三个人里最先走到人生尽头的存在，谁也不比谁过得更好。

    三个自小受苦受难的人，遍体鳞伤的汇聚在一起，重新回到了原点，想要在这里举行一场典礼。

    典礼无需盛大，但需让人内心安稳，找到难能可贵的归属感。

    “学长，我挺喜欢这里的，我们就选择这儿吧。”

    白星最先开口了，她认为，若是预演，这里再好不过。安静、幽凉，又能让人沉浸其中。

    “真的可以吗？”

    “嗯，找人收拾一下，完全可以的。”

    “那好。”陆清点了点头，询问一旁的老太，“这里如果想要租用的话，需要多少费用呢？”

    老太听完哈哈大笑，“什么费用？这教堂是神父的，你们又像是神父的孩子，回到这荒郊野岭来看看，还能收什么费用？我倒是可以出力帮你收拾一下里头，找几个做农活儿的一起来把这些废墟砖瓦给清掉，到时你给俺出个辛苦费就成，怎么样小伙子？”

    “！那没问题，那就辛苦了，我大概夏天就会正式用到这里。”陆清立刻说道。

    “成，那我等你消息好了。”

    老太接到了活计，留下了电话号码。

    镇子里很多农户用的都还是座机，费用便宜，但只能接打电话。

    陆清松了口气，心说解决了一大难题。

    再次环视这里，发现苏灵已经不知何时走到了最前方的小礼拜台上，入神的观察着摆在上面的一本落满尘土的厚重的东西。

    陆清以为是做礼拜用的某些典籍，谁知，竟是一本古早的相册。

    翻开相册，里面是失真度极高的掉色老照片，有神父年轻时风姿勃发的影像，也有三个婴孩被抱到这里后，尚不适应环境、睡在一起时的全家福。

    陆清上前观察，见其中最清晰的一张照片里，左侧表情沉稳的早熟女孩死死的搂着中间的小男孩，不让另一个哇哇啼哭的小女孩触碰，

    而哭着的小女孩看上去很娇弱，面对这种情况束手无策，只能被被子隔开，一脸委屈。

    陆清看乐了，很容易就能从中分辨得出，男孩差不多是自己，而左边的女孩则是妹妹。

    然而抬头一看，绷紧小脸盯着照片的苏灵，却是再也笑不出来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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