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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二十几日,郗铨都闭门谢客。
连郗潜、郗淮都不见。
而言青忠与周禾的婚礼也因言青忠受伤而推迟。
祝延曲举着油纸伞,从长乐街回来,手中提着的竹篮里,横七竖八地摆着的夏笋。
郗铨喜欢,夏季的笋发苦,他这口味还挺古怪的。
在油纸伞檐下,雨水滴滴答答坠下。
看见在门楼下站着的郗潜。
祝延曲脚步微顿,将油纸伞偏开,望向手臂还挂于胸前的郗潜。
这场战争中,他也受了重伤。
蛮荒土著都没什么招数,全都蛮拼,靠吼。
竹门打开,祝延曲偏眸望向在那焦急等待的郗潜。
“你等等。”
郗潜知道大哥的脾气,轻微颔首,面色有些白。
自受伤后,气色就没好过,越发憔悴,感染风寒。
沈恻与他说,不可外出,夏季是多雨的季节,怕他感染风寒,引起咳嗽。
连郗潜都咳嗽以后,沈恻肩上的担子加重。
郗潜是趁着沈恻外出,他才溜出来,不然又得被他念叨。
沈恻絮絮叨叨的,也只有大哥能忍受。
“嗯。”低低地应一声,郗潜视线追随祝延曲而去。
祝延曲将竹篮放在厨房,回眸看了一眼,才沿着屋檐往堂屋走去。
孩子们去了学堂之后,家里就静的不像话。
到底是这的生活太过于单调。
除了日常生活,就是下地干活,一点娱乐活动都没有。
这么久了,也没个打发枯燥生活的。
思绪轻微一晃,连之前要举办的中秋节日,也没能如期执行。
这场战争,是一场大换血。
死伤无数,村子里传的,大多是村民的不满。
为什么要结交周庄,给村子迎来祸端。
就连周庄都想不到,为什么云部落的目标会是郗铨这边的村子。
走到书房门口,门没关。
里面传来磨墨细微的声响,雨后的凉风也吹拂过来。
祝延曲抬手,轻轻按在冰凉的竹门上,瞧着坐在桌案前的郗铨。
桌面上的纸页翻飞,清幽的墨香味。
屈指,轻敲了门。
郗铨闻声回眸,搁下手中的墨块,起身时,因用力猛了些,腿上的疼痛钻心,不得不得不又坐下去。
祝延曲黛眉皱起,跨过门槛,迅速走到他身边,抬手按在他肩膀上。
“在想什么呢?”
以往的郗铨,在自己还没走进院子里,就知道她回来了。
今天很是反常,都到书房门口了,一点反应都没有。
郗铨唇色是有些微白的,没什么气血。
他安静地坐在那,低着头,顶着后槽牙,眼里的光泽很亮。
祝延曲看过被冷落后的郗铨所有神态,失落,悲哀……
几乎,所有的悲情都在他面上看过。
也对他心有愧疚。
在时机一到,就对他付出,给他想要的。
他想要的,不多,就是真心。
很少看见他这样悲天悯人的状态,像一个拥有着最大权利的人。
在做一种很难抉择的难题。
在想,他的声音很轻,抬头的缓慢,眼里的暗淡。
在他抬头的那一瞬间,祝延曲搭在他肩上的手被握住。
触碰到手的掌心,有着少许的冷汗。
“在想,冷血无情的帝王,会怎么处理这样的外患内忧?”
“你知道要怎么做,何须问我?”祝延曲轻叹。
“郗潜在外面,要见你,这次,你还不见他吗?”
“你是因为我的存在,才这么难以抉择?”
郗铨微怔,坚定地点头,“是,我要考虑周全。”
面上露出惋惜,“可惜,我的考虑周全,换来的,是满天飞的流言蜚语。”
“律法是管不住一个人的行为的,更别说,种族混居的蛮荒时代,那些村民,既要和平生活,又要不与蛮荒土著生存。”祝延曲抬手轻轻拍着他的肩膀。
“我去叫郗潜进来,你们商量,怎么去解决一个国家大事。”
“而我,只关心我的玉米有没有长大,还会不会发苦?”
“还有,我不是云盈,我不会怂恿你去做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君王。”
“我只想,你平安一生,陪在我身边,而我,寿命有限,等不了,真的天下太平。”
“郗铨,你只做,县令该做的事情,断案,鼓励农桑,劝学,护家人安全,就足够。”
说得差不多,祝延曲收声,对上郗铨那双深邃有着微光的眼睛。
给他一个浅浅的微笑,又轻拍他的肩膀,给予安慰。
才转身出去,抬手轻抚在小腹上。
于她而言,没有任何金钱上的物质需求的时代,最重要的,是生死,陪伴。
郗潜左顾右盼,终于见到祝延曲出来,焦急地上前一步。
“嫂子,如何,他可见我?”
“去吧,在书房。”祝延曲侧身,示意他进来。
伸手去关门,在关上门的那一瞬间。
姜评与姜规大步流星跑来,而言巧心在后面抱着小孩,慢步跑来。
“我收集到很多意见,想要和郗铨商议。”姜评话刚说完。
祝延曲就索性把门打开,抬眸瞧向他们,“在书房。”
姜评迟疑了一下,留意到祝延曲的神情,“你——还好吗?”
“没什么大事。”祝延曲转身去看了院子轻声说,“倒是他,被困在仁义,礼法四字上了,”
稍许停顿住。
“你们,去劝劝他。”
上一世的郗铨,可不是这么优柔寡断,而是一个杀伐果断的县令。
说来说去,最大原因是在自个身上。
兴许是历史轨迹有了变动,他经历过人命如蝼蚁的时代,想要挽救生命,不可亵渎生命。
偏偏,生不逢时,又因为她这个孤女的出现,让他束手束脚。
越想越头疼,祝延曲伸手按住太阳穴,偏眸去看整个院落。
这里,有着和他生活这么多的回忆,不开心与开心的,都刻骨铭心。
说话声逐渐从书房中传出来。
祝延曲坐在屋檐下,静静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听着听着,靠着椅背渐渐沉睡。
孕期的嗜睡,和身子的逐渐沉重。
刚眯上一会儿,就又猛然起身。
跨进堂屋,书房里的声音还在持续。
见到她出现,说话声戛然而止。
视线都纷纷看过来,伸手扶在门框上。
祝延曲露出浅笑,“我来瞧瞧,你们商议得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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