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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名字太陌生了,胡天明露出疑惑的表情,吴承简慢条斯理地道:“老宋,天明非我朝堂中人,总得分说清楚。”转向胡天明:“你可知道咱们大明有十三道,每道皆有监察御史一职,代天子分巡天下,考察官吏。”
胡天明愣愣地道:“是不是钦差大臣?”
吴承简一怔:“你也可以这样说,潘从右便是这监察御史,分管江南一带,手握生杀大权,金陵城中无论大小官员皆在其督察范围之下,只要被他拿住了,丢官事小,就怕连性命也都交待了。”
胡天明壮着胆子问道:“难道他已掌握了我等机密?”
宋宪瞪眼道:“他要有那个本事,老夫的脑袋割下来给你当球踢!”
这人说话直戳人肺管子,胡天明不敢回嘴,宋宪又道:“这人官名不佳,以冥顽不灵著称,我们一直小心提防着,不让他觑到半点空处,这厮即便有所动疑,但奈何金陵已被经营得铁桶一块,他又人地两疏,始终抓不到把柄。可前些日子不知哪里出了岔子,这厮如有神助,竟追查到南松的身上。”
胡天明愣住了,王南松的买卖做得向来波澜不惊,不仅因为其组织严密行事低调,更有白如冬掩护,他一直想不通杜奎海如何知道此事,以雷霆之势抢先动手,此时才知道他的背后竟然是潘从右,愣了半天才道:“原来如此。”
宋宪瞥了他一眼:“下一个就是你。”
胡天明再一次愣住:“我?”
杨伯道:“白如冬已经彻底投了潘从右,这位潘大人想必受到高人点拨,收拢杜奎海,策反白如冬,一气呵成。接下来便是要拿你开刀,期望找到你背后的人。”
胡天明看着两位老者森寒的目光,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慌忙道:“老大人放心,天明晓得分寸。早已做好杀身成仁的准备,绝不敢拖累老大人。”
吴承简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人生在世,好不容易来此走一遭,何苦轻言生死?”
胡天明心中鄙夷,面上诚恳地道:“能为老大人效犬马之劳,天命三生有幸,”他顿了顿又道:“老大人想要如何处理这潘从右?”
吴承简道:“现在还不知对方究竟掌握了多少,当务之急要尽快找到这位御史大人。”
他说到此处,杨伯忽地抬手,两掌相击发出清脆的声音,自门口转出一人,却是纱帽峰来人,护法汤有亮。
他迈入门槛便站定身子,向堂上诸人行礼,又向杨伯行礼道:“大护法,咱们的人都已进了城。”
护法?胡天明瞬间明白了对方的身份,震惊地看着杨伯,在他的印象中此人沉默寡言不苟言笑,乃吴承简手下的幕僚,哪知此人在大乘教中竟然有这般举足轻重的地位。
杨伯点了点头,转向胡天明:“杜奎海和白如冬两师徒既然决定对你动手,那你身边的人也不再能用,能遣散的尽快遣散。神教教众甚多,又有正当身份,在城中行动不易被人察觉。这些人分作几路,由你单领一路查找潘从右,你认为如何?”
胡天明能说“不”吗?他已经在船上太久了,下船的瞬间也是他身首异处的时候,他拱手道:“遵命。”
胡记粮店,白如冬抱着肩膀站在门口,后院中鸡飞狗跳,响个不停。他出神地盯着风中摇摆的幌子,脑子里纷乱如麻。公务和生活每一件足以令他焦头烂额,他很想不顾一切地骂个痛快,但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分明是自己。
老武手中拎着一个鼻青脸肿的小子走了出来,捕快紧随其后,将六名店中伙计一名掌柜压到门前跪成一排,街上早已被闹哄哄的粮店吸引了注意,将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掌柜的五十左右年纪,一把花白胡须,两手因恐惧而抖缩个不停。
白如冬俯视着他,掌柜回避开他的目光,嗫嚅道:“官爷,您是不是误会了...”
白如冬向老武努了努嘴:“带回去审。”
老武愣了愣:“全带回去吗?”
白如冬点点头:“不要放走一个。”
老武向捕快招呼道:“全部带走。”
巷角,胡天明冷冷地注视着白如冬的背影走远,目光中的火焰熊熊燃烧。杨伯站在他身后:“辛苦经营多年的基业毁于一旦,胡员外不心疼吗?”
胡天明平复着心情,冷冷地道:“有什么可心疼的。十几年前我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也是一无所有,现在总比那时好得多。”
杨伯笑了笑:“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解决了眼前的麻烦,还怕老大人不会再赏你一番富贵吗?”
胡天明道:“胡某爱憎分明,老大人的恩情要还,白如冬也要付出代价。”
杨伯道:“他毕竟有官身,这个时候招惹他殊为不智。”
胡天明的嘴角浮现出一丝诡谲的笑意:“总有不带官身的人。”
白如冬的身影已消失不见,杨伯转换了话题:“你可将潘从右的样貌记熟了?”
吴承简、宋宪与潘从右打过交道,自然知道他的长相,画师将其绘影图形,分发至各个搜索队伍。胡天明出发之前带了一张在身上,途中反复琢磨,早将此人的样貌牢牢记在脑海中,闻言点了点头,随即面露难色:“金陵城中大海捞针,不知何时才能找到此人?”
杨伯道:“潘从右又不是陆地神仙,既然身在城内,总会留下蛛丝马迹,有我神教万千教众,总会教这老匹夫露出行藏。”
胡天明喃喃道:“其实有更好的法子,你明明知道。”
杨伯淡淡地道:“老大人岁数大了,求稳。”
胡天明表情一滞:“找到潘从右之后该如何处置?”
杨伯道:“老大人惜才,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顺者昌逆者亡的道理你总归是懂的。”
胡天明惊道:“钦差你们也敢杀?”
杨伯没说话,沉默的态度说明了一切。此时已过正午,天边骄阳如烈火,胡天明却只感到遍体生寒,好半晌才缓过神来:“夜长梦多,该我们行动了。”
率先走出巷子,街上忽然起了微妙的变化,原本懒散的行人渐渐向胡天明身后聚拢,胡天明右手举到半空中比了个手势,教众顿时烟消云散,化整为零扑向各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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