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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衍中的决绝,让整个应帝大军中营的人都惊动了,尤其是被裹挟着的那些世家,他们是知道的,姬衍中素来以宽和为人所知,如此宽仁老者,为何在最后爆发这样的决绝?
一名世家之中的年轻人脸色挣扎扭曲。
忽而叹了口气,摘下发冠,道:「赤帝一系,我辈世食赤帝之禄,功名官爵,不曾少了,今国家衰亡,你我之辈,安能如此爱惜几身。」
言罢不顾周围同族长辈的面色骤变。
披头散发,跃下山崖而亡。
复又有二十余青年跃下赴死。
惨烈的氛围让握着长枪大刀的应国士卒都神色变化动容,贺若擒虎知道,人并非是简单的善恶,坚定和软弱那么简单,九重天的神将,目力极远,看到了那血泊之中漂浮的尸骸。
看到了穿着女童衣裳的公主,和姬衍中。
贺若擒虎这等境界,一眼看出来那不过只是稻草人。
但是见到君王如此,他默许久。
【赤帝之女】的身份已经死去了,而且是众目之下。
忽而有人低声喊:「公主还在,还在,或许有救——”」
「带入宫中,也是正统名分的——”
贺若擒虎摘下弓,拉开弓弦,玄兵级别的战弓鸣啸,纯粹元气汇聚成一枚箭矢,好神将,只一张弓,一射箭,箭矢贯穿数里距离,直接将姬衍中和那女童的‘尸骸’射爆。
赤帝之血染红了河流。
在神将的气焰之下,稻草瞬间消失,
姬衍中和‘姬宁儿’之‘血’混在一起,被河流汹涌冲散开来,贺若擒虎眸子平静,无悲无喜,只是,在这波涛大势之下,彼此皆无什么选择。
如此的话,就算是之后有擅长潜藏搜寻的高手,也再寻不出什么。
彻底的死亡,也是一种温和怜悯。
就让我送你最后一路,姬衍中。
那些世家低语的声音,还有应国军队里面的将领们的想法在瞬间凝滞住了,
只有江流汹涌,只有风中的烈烈肃杀,还有被贺若擒虎拦截的江涛继续拍打河岸发出的声音。
生于八百年的赤帝世家,当真悲怆贺若擒虎放下了弓,半跪在地,道:
「陛下,姬衍中并姬宁儿自尽。」
「末将担忧其不死,已诛杀。」
应帝看着这位老将,摘下自己的战袍,道:「赏。」
贺若擒虎道:「谢陛下。」
他起身双手接住了应帝的战袍,应帝安静注视着波涛,然后收回视线,一步一步重新回到了本营,他脚下踏着的地面上,自是鲜血淋漓,也不回头。
史载,贺若擒虎狠厉,亲诛赤帝血裔,姬衍中并长乐公主跳崖自尽之后,仍以重弓重箭射其躯体,辱没之,这位肃重神将,名声便多添加了许多的狼藉。
应国的大帝则是从容地走在自己的道路上。
他没有遮掩和压制消息,将姬子昌,文婉儿,姬衍中等人的事记录于青史之上,去流传于天下,更不曾以文字,将那些给姬子昌做传的读书人下狱。
甚至于亲自去翻看了这些传记,最后将做传的年轻人唤来,道:「你写的不够啊,吟诗作曲的文字,怎么能写得出这样人物的凛然烈气呢?」
那年轻人惬住。
毁誉参半的应国大帝低笑着,在灯烛下看着那几张泛黄的纸张,道:「你该要写,姬子昌之恐惧,姬子昌之眷恋,姬子昌之决绝,还有最后他的那一把火。」
「赤帝是名姬子昌,但是姬子昌不该是赤帝,他拼却最后撕裂的锁,等到他死了之后,却要让你们这些读书人,跪着双膝又奉上他的身上。」
「他不该是这样的待遇啊。」
「把他写成了这样刻板雄烈的君王。」
「又和这千年青史上那些神像,有什么不同呢?」
应国的大帝将这些手稿平淡的放在了火烛上,任由烈焰将这些文字吞噬了,
火焰映照他的眼睛,道:「孤怎么会,被这样刻板如雕塑的人,将了一军呢?”
「重写罢。」
那年轻人壮着胆子道:「陛下不怕天下人称呼您为叛逆吗?」
老迈的君王大笑:「孤曾听闻一句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既然有此气概,岂能够一直把前朝之人当做正统,难道世世代代,就只是他们能为君王吗?」
「叛逆?」
应帝淡笑:「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天下,岂能有覆灭前朝,更为得国之正吗?」
而姬子昌,赤帝一系的剧变,犹如长风波涛,在之前,中州的消息都被应国大帝和两位神将压制住了,没有谁敢,也没有谁能够有能力去把这些消息传递出去。
应国大帝离开。
这些消息就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迅速地掠过了天下。
传递到了江南的时候,也恰好是秦王要求为姬子昌取谥号的旨意抵达的时候,天策府的众人默许久,那位中州一系的礼部大名士曲翰修也安静了很久。
然后就继续若无其事地完成了这个任务。
南翰文多少有些担忧这个老者,虽然这老家伙看似正经,实则颇有些小心思,还蹭他许多饭菜吃,但是也自有三分风骨和心境。
他提着些东西去拜访曲翰修的地方。
敲门许久之后,那老头子还是不回应。
南翰文心里面压着石头,一脚就要端门,就在他要端门的时候,那大门却打开来,里面一个小小书童一一虽然说,曲翰修这老家伙穷到了经常来蹭饭,但是又在很多地方讲究。
比方说文房四宝的水平。
比方说一身衣裳的制式。
比方说,堂堂大儒名士,怎么能够没有书童?
南翰文心中稍稍松了口气:「曲老先生呢?」
小书童道:「曲老去吃饭了,鸭血粉丝汤。」
南翰文呼出一口气,失笑骂一句:「老家伙,胃口倒也是还不错,白让我担心了。」说着就要把已经放下来的礼物都拿起来,打算直接带回去。
所谓上行下效。
秦王陛下的节俭美德,有如病毒一般在整个天策府扩散的趋势。
那书童讶异,然后道:「是南翰文,南学士吗?」
南翰文疑惑,道:「是我,我之前没有来过,你为何认得我?」
那书童回答道:「曲老今日出门之前,曾与我说,若他走之后,有一位年岁比起他稍少十几岁之人来这里,然后口中还颇不客气,带着礼物,临走又要把礼物带走的人。」
「便是南翰文先生了。」
南翰文的嘴角抽了抽。
那书童却只道让南翰文在这里稍等一等,他自己回去了暂租的屋子里面,不一会儿,就又捧着东西走出来了,道:「这是曲老给先生的信。」
南翰文的心中一沉,把东西放下来。
那书童就趁机。
遵照曲翰修之前拉着他耳朵说的要求,立刻就把南翰文带来的东西拿在手里,蹭一下往后调回院子里面,把门关合,警惕的像是流浪的小黑猫一样盯着南翰文。
但是,这位因为经历而节俭惯了的南翰文却没有在意这个了,他打开信笺,
只是看了几眼,就已经面色大变了,什么都顾不得,只是转过身去,朝着那熟悉的地方狂奔而去。
中间还摔倒了一次,却不顾,爬起来,跟跟跪跪奔跑,
手掌紧了那信笺。
【南小子,你应当是来寻老夫,哈哈,小子往日嘴巴老实,心里面却桀骜,
如今倒也算是关心老夫,哈哈哈,不错,不错,所谓礼,当发自于内心】
【你算是个有礼之人】
【赤帝陛下已去了,你难道以为老夫会去殉国,或者说为陛下尽忠吗?说实话,这是不会的,我年少的时候,修行儒门的典籍,学子路先生,刚直勇猛,
行己路】
【后来发现,诸多事情,大多不由人】
【悟到了一条真理】
【江湖险恶,不行就撤】
【已经腐烂的赤帝一系,不值得老夫去死,君子之死,岂能够如此简单呢】
【老夫倒是有一个问题,你还记得你我第一次吃那什么鸭血粉丝汤的时候,
你我交谈,我说当日,老夫被秦王陛下那一句,请天下赴死而震动,因兹而慌乱失措】
【是因为只是破坏的话,天下陷入毫无秩序的混乱之中,百姓更如刍狗,更无半点的太平日子可言,但是秦王陛下的秩序也在同时铺开】
【断决过去,开辟太平,鼎定天下,才是正道】
【只是·—】
南翰文脚步匆匆,他在这个时候,却恨自己不是那些高明的武者,没有那种身法和手段,还得靠着这两条腿。他冲出街道,前面的人好多。
秦王的治下,尤其是江南这个最早推行政策的,实在是繁华。
有下学的蒙童,笑着谈论着今日要做的事情;也有买菜的老人,有谈笑着进城的男女,热闹的红尘犹如长河,把南翰文阻拦住了。
「借过,借过!」
「抱歉,请让一下。」
「让一下..—
南翰文夫子在人群里面,逆着这人群往前面穿行。
可是红尘如同长河,却拦在他的前路上,心中焦急,进不得。
而在那街道的小巷里面,还是那个摊位,热热闹闹的,店家看到了那个老人又来了,倒也不是他的记性好,虽说做这样的买卖的,都得要记住来往的客人,
说实在的,记性差了不行。
可是如今人来人往的客人太多,若说是能够把所有的客人都记住了,那也实在是不现实得很,但是他对这个老人记忆很深。
他实在是太特别了。
一方面是他那种一丝不苟的老顽固的气质。
是那种饱读诗书带来的学识之感。
一方面是他极为固执守旧,每次来此吃的都是一样的东西,从不曾变过。
最后就是,无论什么时候,那老者都要穿着一身,在这时节看着就热的衣裳,这几个特点,让他「脱颖而出」,说实在的,想要忽略过去都有些做不到的。
于是店家擦擦手,迎上前去,乐呵呵道:「老先生来了。」
曲翰修一丝不苟,道:「嗯。」
店家道:「还是老样子?」
曲翰修微笑看着外面的街道,道:「不。」
他看着店家,道:「今日来点新东西。」
店家愣住,却也不以为意,只是笑着道:
「好嘞,您稍坐。」
店家麻利的上了一碗萝卜老鸭汤,一碗米饭,一叠咸菜丝,倒也是爽快下口,曲翰修一丝不苟地池着,却见到那边一桌老少,似是刚从别处来,听说话,
却似是别处口音。
第一次来这江南之地,对这里的特色吃食,不那么熟悉。
从穷苦地方出来,却又到了繁华地方的孩子,往往倔强,却又容易被周围的环境影响,总也觉得什么人都在看着自己,都在笑话自己,自然就会有许多局促的感觉。
越是局促,越是做不好。
正在他急得头上冒汗的时候,却听得一声笑,身子都紧绷了,却听到了一句乡音:「不是这样吃的。」
他愣住,抬起头,看到一个老人笑呵呵看着自己,口里用的是自己家乡的话,甚至于算得上是附近的口音,不由得多出了许多的亲近感觉。
那孩子疑惑道:「你,你也是赵县五里屯那里的人吗?」
曲翰修笑:「你和你爷爷离开家乡是———
孩子和他爷爷对视一眼,那比起曲翰修要小不少的男人道:「啊,这,是孩子他有出息,解开了墨家夫子们留下的那些谜题,那位墨家夫子留下谜题离开之前,说是能解开的话,就有墨家机关的天赋,可以来这里试试看。」
「秦王陛下说读书有用。」
「所以,就带着孩子来这里试试看。’
「也不求什么大富大贵,总不能让孩子和俺们一样,在土里面刨吃的啊。」
「就是今儿才来这里,没见过这儿怎么吃,倒是闹了笑话。」
曲翰修笑:「有什么好笑话的?」
「世上这样大,哪怕是你是天才,拜访名师,学到了像是我这样,头发都白了的时候,也有很多东西都不懂的,不懂却又害怕别人说你不懂,然后不去问,
就永远不懂了。」
「可问了的话,不就会了吗?」
那孩子下意识道:「可是会被笑话啊。」
曲翰修笑着道:「笑一笑又怎么样?」
那孩子愣住。
曲翰修道:「我们就是不断被笑着才往前走的,想要学怎么吃吗?」
那孩子迟疑了下,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衣裳,也不顾这些衣裳上的破补丁了,
认认真真一礼,道:「请先生教我。」
曲翰修得意的笑起来,抚须道:「孺子可教。」
「你想要学的话,我就教你。」
老者拿着这饼子,眉飞色舞地讲解,道:「这饼子呢,可以空口吃,可以泡着吃,怎么吃都可以,就拿起来放在嘴巴里咬就行啦。」
「还有的人,会空口吃,吃饼子里面粮食的香味。」
「然后下来一点点,放在鸭血汤里面泡着吃,吸饱了鸭子的味道,吃起来,像是鸭肉,却又不是鸭肉,颇为妙。”
「另外,我还有一个从一位小先生那里得到的绝妙的吃法。」
曲翰修眉毛扬了扬,得意洋洋拿着半个饼子,把饼子竖起来,就在中间柔软的饼身那里戳了戳,然后用力一捏,捏出了个空洞然后把鸭血,鸭杂,还有腌渍的萝卜一起放进去,递给那孩子,孩子咬了一大口,入口的时候,坚韧有麦香的饼身,柔软的鸭血,脆爽的鸭杂,萝卜,各种口感都出现了。
眼睛一下就瞪大了。
又啃了一大口。
曲翰修抚须得意笑道:「怎么样,好吃吧?」
那孩子用力点头。
「所以,不要害怕问,不要害怕不知道的事情。”
「你如果不开口的话,就不会知道这样美妙的机会了。」
「脸面,重要吗?」
那孩童住许久,道:「可是总也有人不愿意开口的。」
他沉默了下,道:「若是可以把这些东西和秘密都记录在一本书里面,告诉所有人,那就很好很好啦,哪怕是不能开口的人,也可以从书里面学会很多。」
曲翰修笑着问:「你叫做什么?」
孩子回答:「宋大。”
曲翰修道:「这名字太粗糙了,不合乎礼数。」
孩子就起身一礼,道:「请先生教我。」
曲翰修住,大笑:「你倒是个有趣的性子,难怪能解开墨家夫子留下的东西,好吧,那老夫给你个名字—————」曲翰修抚须,思索许久,道:「古来英豪,
应星而生。」
「你便唤作宋应星罢。」
「群星列宿,长庚星为辰星启明,正照亮黑夜,就希望你可以如你所言,写出这样一般包罗万象的书卷。」
「唤作宋应星,字长庚。」
那孩子恭恭敬敬道谢了,曲翰修笑着离开,看着天地之间的风景,脚步从容,走到了江南城池左近一座湖泊那里,老者看着湖泊,神色温暖平和,起身缓缓步。
南翰文跟跟跪跪奔到了那吃饭的地方,不见曲翰修。
店家认出来他,道:「是南先生。」
南翰文道:「曲老来过吗?」
店家笑着道:「来了,来了,才走一会儿,对了,他给你点了些东西———-」南翰文惬住,看去的时候,只是见到常常坐着的地方,一碗鸭血粉丝汤。
南翰文证惬失神,双目泛红,转身迈步,跟跪奔出。
曲翰修迈步走入湖泊,神色从容不迫。
【但是,建立新礼,没有那么简单,古语有云,不破不立】
【如何破呢,老夫想着,断无什么比起在原本的礼结束之后,再往上走,而如何能破得彻底,也没有什么比起象征着过去之礼的人物倒下更为直观】
【老夫已借秦王及冠之事,彻底成为了旧礼最具代表之人,过去之礼,尽归于老夫决断,算得一句权威独断,然,你等以为,这就是老夫求的名望吗】
【笑话,这样的人物,历朝历代都有】
【老夫追名,岂能因此而满足呢?】
【如今,赤帝陛下殉国,代表着旧日礼法的基础崩塌,而现在,就应该让在这旧日礼法基础之上建造的高楼也随之颠覆,如此之后,新礼法可以更自然更彻底】
【不破不立,若破不彻底,则立不彻底】
【然而老夫,终究要给你泼一句冷水,今日之旧礼,亦是曾经的新礼,或许再过数百年后,汝等的道路也会变成旧日的,彼时亦要被破,千百年来,不过如此】
【老夫不是为了旧礼去死的愚忠之辈】
【只是,愿为了开新礼而死的第一人,吾死之后,旧日礼法最后锁,彻底可断,小子,之后,有劳了】
曲翰修抬起手掌,扶正君子之冠。
神色肃穆从容。
老夫,当有千秋大名!
而非欺世盗名。
南翰文握着那绝笔信,四方找不到那老者所在,额头冒汗,狼藉不堪,但是却又听得惨呼声,又有麒麟军调动,他面色煞白,意识到了什么,冲过去,从人群里面挤进去,惬惬失神。
有老者尸骸平静躺在水中。
白发苍苍,一丝不苟,穿着全套的旧朝礼服。
南翰文跟跟跪跪,坐在地上。
前半生老师,弱一国而平天下,天下激进毒士。
后一年亦师亦友,腐儒,顽固,冷静,漠然「小子,可知,何为【名】?!」
南翰文握着那信,张了张口,只是无言。
赤帝姬子昌死,姬衍中背姬宁儿跳崖,赤帝一脉王朝血脉尽数断绝,曲翰修上书,谥号曰烈。
秉德尊业曰烈。
明明是赤帝一脉断绝之帝,却拥有【尊业】的凌厉谥号。
礼部之主,天下礼学名士第一人曲翰修投湖。
他有两封信,一封给南翰文,一封给天下其余名士,一封说自己的真心,另一封则言是因为赤帝被叛贼所害,为国而亡。
旧日礼法崩塌,但是最后的力量却令舆论化作漩涡。
皆言应帝为叛逆,秦王当为正统。
秦王的礼法因曲翰修死前推崇,自然拥有了正当性。
只一人之死,可汇聚天下大势,亦是礼法的作用。
绝笔信中所言。
愿秦王讨应帝,开国称皇,以得国最正。
南翰文上书,谥曰文忠。
短暂时间里面,变化,生死,极多;有雄阔,有勇烈,亦有从容,可终究不过只是一个时代掀开,另一个时代却马不停蹄,犹如波涛一般滚滚而来带来的冲击和动荡罢了。
时代变化如此。
八百年赤帝秩序的崩塌,这代表着过去的一切秩序都坍塌了,哪怕是最基础的秩序,整个时局都有些混乱起来了,而在这个时候,有两件大事彻底爆发,如利剑般劈碎此事。
一则,姜万象彻底越帝皇之礼,称帝。
一则应帝姜万象,军神姜素。
不宣而战。
挥军百万,讨秦王李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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