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斜阳照耀下，一弯山溪在青翠的山间蜿蜒而来，潺潺流动。

    十几头山羊悠闲的在山溪旁喝水吃草，发出咩咩的叫声。

    “悠闲日子过完了，烦心事情也就多起来了。”

    阿青有些慵懒的笑笑，拾起丢在一旁的青竹棒，蹲在溪水旁，用竹棒轻轻拨打着水花：“既然来了，就出来吧。”

    “吱吱！”

    下一刻，天地之间忽有一道锋锐之极的剑意生成。

    一只巨大的白猿从群山之中跃下，出现在溪水的对面。

    看了阿青一眼，白猿眼中似乎露出一丝惊讶，也伸爪折下了一节竹枝。

    一人一猿，隔着小溪大眼瞪小眼，气氛显得有些诡异。

    “一开始是我男朋友教的，后面就是我自己想的了。”

    “嗯？”

    “……”

    “听得懂。”

    良久，阿青轻轻吐出一口闷气，横棒挥出，在空中连点两下，将青竹棒放回身边。

    “别走啊……”

    白猿呆了一下，又想了片刻，叹了口气，将竹棒抛在溪水中。

    “……我说了我是猿！”

    没有剑气，也没有剑意、剑心，只是单纯的剑招比拼。

    白猿有些气恼：“再说，就算是猴子怎么了，谁规定的猴子不能说话？”

    “我是猿，不是猴！”

    “唐……，呃，以后有個叫杜牧的诗人，写了一句诗，叫‘授图黄石老，学剑白猿翁’。”

    白猿有些不甘：“刚刚你的剑法，是谁教你的？”

    阿青微笑道：“其实我觉得，我还是挺适合练剑的。”

    甚至给人一种不著边际，不成章法，胡劈乱刺的感觉。

    “嗯？好像是没这个规定。”

    白猿愣了几秒钟，脸上露出怒意，向前一扑。

    但一人一猿的神情都变得凝重起来，动作也逐渐变缓。

    阿青嫣然道：“是我少见多怪了，猴哥莫怪。”

    “你的剑法很好，我教不了你。不必说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为啥不行？你也有喜欢的母猴子吧？”

    “两岸猿声啼不住？”

    阿青犹豫了下：“啊不对！你听得懂我说话么？”

    阿青微微一怔，反手挥动青竹棒，宛如行云流水一般，徐徐一格。

    白猿沉默了下，点了点头，声音沙哑。

    “好的，猴……算了，不争这个。”

    “？？？”

    “……”

    白猿眼中诧异更甚，向后退出一步，虚踏在溪面上，竹棒换了一个玄妙无匹的角度，再度刺落。

    阿青收起嘴角噙着的笑意，青竹棒变幻，隔空挥出。

    阿青看了那白猿几眼，似乎有些难绷，抿嘴笑道：“可惜只有你一只，也不喜欢叫，不太应景。早知道我多背几首诗了。”

    “哈哈哈！笑死我了，以你的修为还会有心上人？”

    “嗯？”

    “……”

    “好剑法！”

    凄厉无比的长啸声中，白猿一个纵跃，已回到溪水对面。

    “哦，这词是他教我的，伱可以理解成心上人。”

    阿青莞尔笑道：“所以说，我原本应该向你学剑的？”

    仿佛缩地瞬移一般，白猿在刹那间出现在阿青的面前，竹棒带着呼呼风声，骤然刺落。

    阿青反而呆住了：“你不是猴么？这年头猴子也会说话了？”

    “男朋友？这是什么？”

    白猿笑声戛然而止，似乎有些抓狂：“不要胡说八道！”

    “好了，不开你玩笑了，看你这样子，应该不是一般的猴子吧？”

    阿青想了想：“你没什么恶意，甚至还打算教我剑法，但我是人你是猴，咱们素不相识，非亲非故；你专门过来，肯定还是有求于我的吧？”

    “本来确实有事相求，是个白胡子老……老神仙让我来找你试试的。”

    白猿叹了口气：“我原本也最多教你一些剑法，现在剑法你比我厉害，当我没来好了。”

    “认识我的白胡子老头，那是白公公或者老夫子了，你是他介绍来的，那也算是自己……自己猴。”

    阿青沉吟了下：“你原本打算，让我帮什么忙的？”

    “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做到……”

    白猿的声音有些缥缈：“但你若能回到封神之时，还请将我从封神榜上除名吧。”

    “封神榜？”

    阿青一怔：“你是袁洪？”

    “……你怎么知道？”

    “我男朋友跟我说了这故事啊，上榜的猴子就你一只。”

    “我说了我是猿……，算了，猴子就猴子吧……”

    袁洪叹了口气：“如今我这猴不猴，鬼不鬼的样子，实在羞于提及当年。”

    “这就有点意思了……”

    阿青心念微动，面色有些凝重。

    她印象里，《封神演义》应该是一本。

    可里的猴，居然在她面前活蹦乱跳的……

    阿青觉得，这个世界多多少少有点问题。

    “什么有意思？”

    袁洪愣了一下：“我可没觉得有意思……”

    “没什么，天机不可泄露，知道的越多，下场越惨的，你继续问下去当心猴子都当不了。”

    阿青恐吓了两句：“我先确定一下，你能教我八九玄功么？”

    “不能……，我眼下也根本施展不出这门神通。”

    “好了，那你没用了。”

    阿青点点头：“如果能回到封神时代的话，我抽空去见你一面。如果你是只好猴子，我就帮你一把。如果你是坏猴子，那我就不管你了。”

    “……什么样的猴子是好猴子？”

    “我男朋友说你是，你就是。”

    “岂有此理！嗯？”

    袁洪猛然一愣，眼神变得怪异无比：“你你你……”

    “你这猴到底想说什么？”

    “小猴刚刚理解错了娘娘的意思，实在是惭愧！”

    袁洪吐出一口闷气，朗声道:“娘娘明鉴，小猴誓死忠于我大商啊！”

    “莫名其妙……”

    阿青一摆手：“你大商都亡了几百年了，说这个作甚？况且，眼下我也没机会过去。”

    “这个无妨，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也不急于一时。”

    袁洪喜笑颜开，对着阿青拜了拜：“多谢前辈。”

    “……你这猴也一把年纪了，不要随便叫别人前辈。”

    阿青有些嫌弃的一摆手：“去吧。”

    “晚辈告辞！”

    袁洪长啸一声，化为一抹白光，消失的无影无踪。

    山谷间唯有猿啸回声，良久不绝。

    “这猴子不是说挺厉害的么？怎么感觉傻里傻气的？莫非上了封神榜，脑子会变傻？”

    阿青有些无语：“老夫子，你也别看热闹了，出来吧。”

    “哈哈哈，我刚过来就看到你在打猴子，这种事情换成你，也要看个乐子吧？”

    笑声响起，一位身形高大魁梧、头发花白的老人出现在阿青面前。

    “那猴子是你喊来的么？”

    阿青眼睛一瞪：“以前说过这里不让外人来，你可好，找只猴子过来。”

    “我是老老实实的读书人，哪会钻这种小空子？”

    夫子苦笑道：“这猴子一身玄门神通，猜也猜得出是谁喊来的。”

    “也有些道理。”

    阿青点点头：“白公公呢？”

    “他说他想起一件事，要出趟远门。”

    “什么事？”

    “他说要赶紧骑青牛西行，去函谷关写一篇《道德经》，省得过两年这书算不到他头上了。”

    “稀罕么？我也把《道德经》背下来了。”

    阿青琼鼻微皱：“里面有几处我没想通，本来我还想跟他聊聊。”

    “就是因为他知道你知道，他才赶紧走的吧……”

    夫子叹了口气：“还好我这边没什么影响，才敢留在这里。”

    “想不想听听理学心学之类的东西？”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听一听当然好。”

    夫子微笑道：“不过以你的性子，八成是讲不好的。”

    “你们这些高人也真是不好骗。”

    阿青嘟起小嘴：“行吧，我听了一半就睡着了，确实讲不好。白公公啥时候回来？”

    “他倒骑青牛的时候，压根不会理会青牛怎么走的，说不定过个十年八年，还没到函谷关呢。”

    “好吧……，既然白公公指望不到，那问你吧。”

    阿青叹了口气，伸出白皙的小手：“这是什么？”

    “这是手……，嗯？”

    夫子微微一怔，聚精会神的注视着阿青的小手。

    虚实交错间，一只体长二十多厘米的小黑鸟出现在少女的手心。

    小黑鸟睁开漆黑的大眼睛，转过脑袋看了看夫子。

    然后，毫不在意的垂下头，在阿青手心啄了几下。

    “……想吃东西自己去找吧。”

    阿青有些无奈的指了指周边：“草籽、松果、毛毛虫，爱吃什么吃什么。”

    小黑鸟眼睛闪烁了下，似乎开心起来，“叽叽、啾啾”的叫了几声，化为一道黑色的闪电，出现在树林中。

    “这鸟就是轮回空间给你的奖励么？”

    夫子沉默了片刻，眼中满是求知欲：“这鸟真的会吃毛毛虫么？”

    “好像会的，呃？为什么你关心的是这个……”

    阿青黛眉微皱：“这鸟到底是什么？你不要跟我说，空间奖励我召唤乌鸦的能力。”

    “这鸟就是你的本命法相啊。”

    “本命法相？我的本命法相是一只乌鸦？”

    阿青满头黑线，仿佛看到一群乌鸦怪叫着在她面前飞过。

    虽然，她还没机会接触到法相这么高端的东西。

    但“法相”这个词很通俗易懂，她还是理解的。

    嗯，这玩意虽说实用为主，但多少也要讲究一点逼格的。

    构建出龙凤麒麟，跟构建一只大乌鸦还是有点区别的……

    前者威武霸气，不用多说。

    后者估计会把对手活活笑死。

    阿青没打算往搞笑路线发展。

    “这鸟虽然跟乌鸦一样黑，但长得应该偏向于燕子……”

    夫子两眼放光：“也可能，这鸟跟燕子本身也有些关系。”

    “燕子么？”

    阿青吐出一口闷气：“是个好消息，燕子听起来，比乌鸦正经不少。”

    虽然燕子不算什么高端的鸟类，但比乌鸦还是好一些。

    相对于阿青而言，已经算是一个好消息了。

    “还有一种传说中的神鸟，据说也长的类似燕子。”

    夫子意味深长的看着阿青：“看那猴刚刚的模样，我怀疑你的法相就是那东西。”

    “嗯？是什么？”

    “虽然这世上已经没有人真的见过，但昔日商朝的图腾就是那只鸟。”

    夫子若有所思道：“天命玄鸟，降而生商。”

    《诗经》的《商颂》里面，有三首成型于商代，其中便有一篇名为《玄鸟》。

    开篇八个字便是：“天命玄鸟，降而生商”。

    玄鸟落，而成就殷商六百载气运。

    商朝人也将玄鸟，看成是自己的祖先。

    于玄鸟的传说，甚至可以追溯到商朝之前。

    当时的人们，把玄鸟当成最为厉害的神兽来崇拜，地位比起龙凤还要高了一筹。

    可惜，殷商覆灭之后，玄鸟始终未曾再度出世，展现神迹。

    才逐渐在朝代更替中，被其他神兽所替代。

    “真的是玄鸟啊……”

    阿青神色认真起来：“好吧，我到底是谁？真的是玄女么？”

    “有人说玄鸟是玄女的原型，其实我也没找到相关出处。”

    夫子沉吟道：“不过神话传说中，玄女也展现过人头鸟身的模板，玄鸟的地位倒是可以与之匹配。”

    “就是说，空间给我这法相，是真的准备让我变成玄女么？”

    “这个问题其实也不重要，你觉得你是谁，你就是谁。”

    夫子安慰道：“想点好的，搞不好你真就是一只鸟，不是那位的化身。”

    “你才是一只鸟！”

    阿青轻啐一声：“林轩让我先想想最坏的情况，她不会找上我，跑来夺舍我之类的吧？”

    “我虽然没跟九天玄女打过交道，但传说中她行事孤高出尘，应该还不屑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老……白公公说你体内神魂合一，也无什么所谓上古大能留下的暗手。”

    夫子无语道：“依我之见，玄女若是真要谋划这种事情，也不至于让你出现在白公公身边。”

    “你这么说，倒也有些道理……”

    阿青沉吟道：“难道九天玄女真的神形俱灭了，留下我这具化身没法管？”

    “我又不是九天玄女，哪知道她到底情况如何……”

    “相对而言，这轮回空间行事才更加高深莫测吧。”

    夫子微笑道：“其实你也不必多虑。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等你胜过原本的玄女，也就不必在乎这个了。”

    “你这话说的我居然无言以对。”

    阿青吐出一口闷气：“那好，我不管这些了，如果以后我被人欺负了，你可要帮我哦。”

    “哈哈哈，这个自然。”

    夫子微笑起来：“我辈文人虽说讲究以德服人，但别人若是不肯听人话，咱们换个法子说服他也就是了。”

    “若是神仙不听呢？”

    “神仙么？”

    夫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拳头:“神仙的道理也未必有我的大，有什么好怕的？”

    “白公公你也不怕么？”

    “这个……”

    夫子愣了一下，似乎有点尴尬：“人家一大把年纪，我总得礼让老者……”

    “好吧，不用解释了，我知道你不怕他的。谢谢你啦，老夫子。”

    阿青莞尔一笑：“我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见到白公公。”

    衣袍翻滚间，阿青背后已然伸出一对黑色的羽翼。

    双翼展开的瞬间，阿青便化为一道黑光，仿佛穿梭虚空一般，消失在夫子面前。

    “飞的倒是快，可那老头若是不愿让你见到，你就是上天入地也无济于事啊。”

    “不过玄鸟法相闻所未闻，这轮回空间确实也有些耐人寻味……”

    夫子沉吟了片刻，摇头失笑道：“行吧，有这东西终归不是坏事，就算逃命也可以快人一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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