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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内阁”一词真正定型的,出于明成祖之后明仁宗始,“内阁”权力逐渐加重。最初明朝大学士共“四殿”、“两阁”。四殿者,中极殿大学士(原为华盖殿),建极殿大学士(原为谨身殿),文华殿大学士,武英殿大学士,严嵩即以此名。两阁者,文渊阁大学士,东阁大学士。
严嵩入阁后,引起很大争议,给事中沈良才和御史童汉臣等人文章劾奏这位新相爷奸险贪污,不堪大任。严嵩以退为进,自己上章求去。嘉靖帝当然不允,手诏百余言慰留,并亲书“忠勤敏达”四个大字赐于严嵩。
为示殊宠,嘉靖帝又为严嵩家中藏书楼赐匾曰“琼翰流辉”,道教祈祀阁匾曰“延恩堂”,并加严嵩“太子太傅”,旗帜鲜明地支持这位青词老臣。为了安慰严嵩,嘉靖帝不久又把上章弹劾的童汉臣等人外贬。
花甲翁入阁后,精神亢奋,天天朝夕在内宫西苑简陋的报房值班伺候皇帝,从前不请假。风中黄叶树,灯下白头人,老严不停奋笔疾书代替皇帝“创作”妄天的青词,达宵不寐。当时的名义首辅是翟銮,但嘉靖帝总是把严嵩当首辅对待,崔銮唯唯而已。很快,严嵩又进吏部尚书、谨身殿大学士、少傅兼太子太师,“组织”大权落于严老头手中,也算是“天道酬勤”吧。
翟銮虽是个木偶,严嵩仍不能容他,嘱心腹言官以其二子有罪弹劾他,老崔竟被削籍而去。这一点,严嵩确实不厚道,刚拗如张璁,激越如夏言,都容得老翟当摆设,轮到严嵩,竟对这个“老实人”也不相容,显然过分。
严嵩入相的这年冬天,嘉靖二十一年(1542年)阴历十月二十一日夜,皇宫中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谋弑事件,以宫女杨金英为首的十多名小姑娘,竟然在深夜准备把皇帝勒死,幸亏几个人慌乱之间把绳子结成死结,踏进阴曹半条腿的嘉靖帝才最终得活。
对于此事的经过,《明史》中的《后妃传》中简单记叙了几句,《明实录》中也是草草叙述,大概是为尊者讳,不想多说。记载此事最详细的,当属当时任刑部主事的张合。张合文人,退休后着书《宙记》,记载了此事的详细经过:嘉靖二十一年十月二十一日,奉懿旨(方皇后的命令):“好生打着问!”得(逮捕)杨金英,系常在、答应(低级宫婢)供说:“本月十九日,有王、曹侍长(指王嫔、曹妃即端妃,这是方皇后冤枉她,此人因貌美被嘉靖帝宠幸,对谋弑之事根本不知情)在东稍间点灯时分,商(量)说:‘咱们下了手罢,强如死在(皇帝)手里!’杨翠英、苏川药、杨玉香、邢翠莲在旁听说,杨玉香就往东稍间去,将细料仪仗花绳解下,总搓一条。至二十二日卯时分,将绳递与苏川药,苏川药又递与杨金花拴套儿,一齐下手。姚淑翠掐着(嘉靖帝)脖子。杨翠英说:‘掐着脖子,不要放松!’邢翠莲将黄绫抹布递与姚淑翠,蒙在(嘉靖帝)面上。邢翠莲按着(嘉靖帝)胸前,王槐香按着(嘉靖帝)身上,苏川药拿着(嘉靖帝)左手,关梅秀拿着(嘉靖帝)右手,刘妙莲、陈菊花按着(嘉靖帝)两腿,姚淑翠、关梅秀扯绳套儿。张金莲见事不好,去请娘娘(方皇后)来。姚淑翠打了娘娘一拳。王秀兰打听(当作发)陈菊花吹灯。总牌(宫女官名)陈芙蓉说:‘张金英叫芙蓉来点着灯。徐秋花、邓金香、张春景、黄玉莲把灯打灭了。’芙蓉就跑出叫管事牌子来,将各犯拿了。”
嘉靖帝被数个宫女这么一勒,当时处于休克状态,方皇后唤来数位御医,没一个人敢用药,都怕担责任被诛九族。最后,太医院使许绅颤巍巍调了一副“峻药”,给已成死人的皇帝灌下。就这样,数个小时后,嘉靖帝吐淤血数升,缓过命来,静养多日,才能视朝。
其间,方皇后自作主张,认定曹妃和王嫔二人率宫女作逆,把数人凌迟辟割处死。嘉靖帝病好后,听闻自己美貌的曹妃被片片割肉而死,心中对方皇后产生极大怨恨。五年后,皇宫内发生火灾,宦官们请示皇帝要去救方皇后,嘉靖帝不吱声,任由方皇后被烧成一截人肉炭。这位方皇后,是嘉靖帝第三个皇后。他第一个皇后是张氏,因妒忌失礼遭夫君足踹,流产血崩而死。他第二个皇后也姓张,以色得幸,嘉靖十三年,色衰而废,两年后郁郁而死。这样,方后得以立为皇后。想当初第一个张后被废,正是因为方皇后和第二个张皇后(二人当时为妃)伺候嘉靖帝喝茶,淫帝起淫心,抚摸二妃玉手玩弄,惹得坐在一旁的张后投杯而起,结果嘉靖帝暴怒下猛踹一脚。方妃成为方皇后,小老婆变大老婆,比从前大老婆更狠,竟能趁乱令人把美貌情敌绑缚法场刀刀碎剐,真是天下最毒妒妇心!
对于几个宫女想谋弑嘉靖帝一事,后世学者或历史研究者往往忽略其因由,一般人读到此处,也总觉是事起仓猝的“忽发”变故。其实,细细钩沉当时人的笔记,才发现真实原因:嘉靖帝希求长生,身边聚集了不少道士为他炼丹药,这些丹药中有不少属于春药。中国古代春药配方很奇怪,其中一味名叫“天葵”,即少女处女初潮经血,此物可提炼出一种名为“红铅”的粉剂。嘉靖帝后宫“饲养”了不少这种产“药”的少女,为了大量采集她们的经血,御医、道士们又强迫她们吃药,使她们经血过频过量,以供皇帝“炼丹”。最有可能的是,宫中已经为此祸害死许多少女性命,杨金英等人觉得反正是死,不如先弄死这魔头皇帝再说,情急之下,才想出用绳勒帝的下策。只可惜,死结不能收勒至紧,又有人临阵逃脱告密,数位奇女子终于未得成功。
试想一下,十几个十五岁左右的小姑娘,齐心合力在大龙床上想勒死一个三十六七岁正当壮年的皇帝,此情此景只能用“壮烈”二字来表示,但是如果上镜头上文学剧本的话,就稍显暧昧。所以,即使在极左年代,也很少有人渲染此事。
严嵩当政三年多,同为阁臣的有礼部尚书张壁、吏部尚书许赞,张壁病死,许赞又被严嵩排挤,削籍而去。
嘉靖帝是昏君,绝非庸君,他逐渐觉察到严嵩在朝内遍植党羽,行事蛮横,便又于嘉靖二十四年(1545年)底重新启用夏言。夏言自回老家后,当地小官待他也傲凌不礼。老夏悒悒不乐,每逢元旦、皇帝生辰之日,他肯定上表称贺,自称“草土臣”,嘉靖帝“惭怜之”,便又召回了这位昔日宠臣。
夏言卷土重来,不仅尽复原官,又加太子少师,位在严嵩之上,重新成为首辅。
经过一次大起大落,夏言根本不吸收教训,以为大权重掌,对严嵩的态度变本加厉。
朝上,凡是军国大事草章拟旨,根本不和身为次辅的严嵩商议。同时,他大兴报复,逐个搜捡严嵩安插在政府内的心腹,尽数逐去,且声言要追查深究。
慑于夏言声威,严嵩不敢出面相救,内心衔恨至极。特别让严嵩感到可怕的是,严嵩之子严世蕃当时任管理财赋的“尚窦司少卿”,招财纳贿,克扣贪污,被夏言侦知得一清二楚,凑足证据后准备自己直接上奏给皇帝。
严嵩闻之大惧,领着儿子亲自到夏言府上乞求首辅放自己父子一马。
夏言称病,不见。多亏严嵩以大笔金银买通夏言门人,父子二人直入夏言榻下,长跪泣谢,一把鼻涕一把泪哀求首辅手下留情。夏言妇人之仁,见老乡这么低三下四的孙子样,心一软,又想把此把柄捏住日后更好调度严嵩,便把案件置之不报。严嵩父子心内愈恨。
另一方面,锦衣卫都督陆炳因触猛法禁,夏言准备严办,吓得这位特务头子也不得不亲自入宅跪求夏言法外开恩。大学士无长虑,挥挥手斥出,表示这次就算了。
鹰犬小人当然得罪不得,陆炳由此深恶夏言,并渐渐和严嵩父子搭上线,时刻准备着搬倒夏言。
夏首辅为人自视甚高,嘉靖帝常遣小宦官们来递送文件,他对这些人爱搭不理,视如奴仆。反观严嵩,每次有小公公到来,无论官阶高低,他一定亲迎出门,执手延坐,并信手把几大锭黄金塞入公公们袖中,让诸人感觉如沐春风。
这样一来,皇帝身边的太监们平日家长里短,没一个人讲夏言好坏,但皆齐口赞颂严嵩“仁德”。
嘉靖帝小人心态,时时遣小宦者们偷偷去看阁臣们在干什么。严嵩自然事先知悉,每每大半夜还正坐于值房,挥笔凝神,白头发丝乱动,为皇帝撰写“青词”。至于夏言,小宦者们便回报说,夏大人总是早早回家,与宾客饮酒欢宴。长久已往,嘉靖帝日益对夏言不满。
严嵩本人的“处世为人”,并不属于嚣张狂妄类型。特别是对于内廷宦官,老严竭尽“礼貌”。一宦者曾对朝臣讲:“我辈在大内日久,见时事凡有几变:昔日张璁先生进朝,我们要向他打恭;后来夏言先生入宫,我们只平眼看他。今日严嵩先生来,都要先向我们拱手拜礼才入宫。”
这一记述,一直被各种史书转载,以证明明朝太监的日益跋扈。其实,转载者大多不明就里,因为他们弄不清楚如下事实:嘉靖朝是除朱元璋时代以外,宦官最“老实”的时代!那位宦者所说,不过是从一个侧面表现出严嵩为人的阴柔罢了。
过了两年多,严嵩看准时机,以“河套之议”的机会,终于扳倒夏言,并把这位比自己年岁小的“老”上司送入鬼门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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