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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是真正的林莽世界,真正的原始激情。”史德平素苍白的脸色泛起一阵潮红。“我真羡慕尚喜仁这位老兄,喝醋吃馒头长大的小车轴汉子精力那么充沛,自信心爆棚,觉得自己就是暂时蛰伏的潜龙,贫困时期的毕加索,谁不定还以梵高自比呢。”
“不会吧,我看他也就会从电脑里照着香港出版的设计书和盗版资料意念,设计个书皮、罐头包装以及卫生巾包装什么的,最多混个本地著名广告设计师当当,基本的艺术理念和创作技巧什么他也不会呀。工艺美术专科毕业的大专生,会有一天成为毕加索、莫奈、比沙罗?我不信!”我猛地摇头。
“英雄莫问出处,富贵甭提原有。没准这老兄哪天一鸣惊人。你瞧他上窜下跳多么活跃,今天和小报女记者睡觉,明天又和什么经济界要人谈心,后天还会找来一帮男女不分的艺术同行开Party,这可是个博出位的年代,在这个沙丁鱼大缸里谁先跳出来谁就能得道升天呵。”
“或许吧。”
看见史德越讲神色越认真,我也就不好再和他争论。在我心目中,他也属于那种难以捉摸难以深交的“怪人”中的一种,就不想和他过多在普通话题上纠缠过深。
“我们这个世界是一个奇怪的世界。如果研究科学,就会发现已经十分细小的原子中间也是空的,轰击它能产生异于常想的爆炸,而这个中空的细小分子在旋转和奇妙的相对静止状态中构成,也就是说每一种物质,包括我们的肉身,实际上都是无数微细的相互作用的并不相连的’物质‘组成的,奇妙吧,一个肉体,实实在在的肉体,其实就是’空无‘,empty,是一种由无数微细颗粒互相围绕旋转而成的’粘合体‘,仔细想下去,这就又到了哲学的层次,有次我想到佛教的’空‘,两千年前没有电子显微镜,没有今天的科学推理理念,这些人的智慧真是超出常人,难怪被称为’佛‘、’圣人‘,不寻常,真是不寻常。”史德恍然间又陷入了哲学、神学以及宗教的思索。看了一场活春宫,竟然能如此感慨万千,形而上至我都不太理解的境地。
我又忽然想到了客厅里面那面巨大的穿衣镜,住了将近一年也没发现如此的秘密。平素史德房门也不上锁,尚喜仁常趁其出差在外时潜入其房间从冰箱偷取吃食以及盗穿件名牌衣服什么的,怎么就不会发现厕所浴盆后的墙上有这么大块窥视窗口呢。也许是那巨大的双重浴帘遮掩,也许是那个淡黄色的木制掩门同墙体颜色接近,不仔细观察就看不出来。“君子必慎其独”。此时忽然想起先人们的睿语,以为天不知地不知鬼不知,说不定隔面墙就有人在瞪大眼睛仔仔细细观察你的一举一动。想一想这将近一年的功夫,自己是否也有在镜前失态的举动?除了每日上下班“顾影自怜”正正领带、捋捋头发以外,确实还想不起我什么出格的举动,总不会对着镜子掏出老二做手枪状比划一下吧。正在释然之际,史德仿佛能看穿我的心思,说,“那镜子我是第一次站在那里往厅里看,我也刚发现没多久,如果不是客厅里响动太古怪,怎么我也不会从镜子后面偷窥别人……”
第五章文/梅毅
(9)
颓废,在古汉语里是男人“阳痿”之意。人年青的时候,平素稍做一些放任自己的事情,或表述一些新潮、激进的想法,总会有年纪比你大的白痴或看上去比你年纪大的白痴痛心疾首地说你“颓废”。青年人对“颓废”一词颇有好感,五十年代“垮掉一代”,六十年代的嬉皮,七、八十年代的“旁克”都被冠以“颓废”的称谓,当然,如果人们知道古汉语的“颓废”是阳痿,大家非要暴跳不可,我们这个时代“颓废”的人们不仅性欲亢进,精神上也不阳痿,他们自称已经洞悉了所谓历史、强权、正义、高尚、勇敢等等品质形容词,“颓废”已成为一种近乎纯洁道德,一种杨朱不拔一毛以利天下的真“小人”心态。宁如此,也不愿作吃亏受累最终目的想沾大便宜的伪君子。
出门逛逛街,在黄昏时分,总会发现刚刚出了牢笼的小职员们那张张愁苦的脸、呆板的脸、畏惧的脸、强颜欢笑的脸和不怀好意的脸。过了二十五岁,岁月将按日地侵蚀肌体,毁损容颜,内心的忧郁和愁苦会象钢刀一样戳残光洁的脸蛋,岁月之手慢慢地一根一根拔掉浓密的长发,使腹部长出过剩的赘肉,从各个孔洞和腺体排出岁月腐蚀的臭味。被命运鞭打,忙忙碌碌、营营苟苟,为了不被鄙视和轻蔑,饱受尊严受挫的耻辱,强颜欢笑地继续生活下去,在钢筋水泥的城市中苟延残喘,灵魂日趋干瘪,无形的桎梏锁住渐行渐远的美好意念,学会了乞求、逃避、出卖周遭的同类,日趋驯化和服从,所有的嚎叫和诅咒都埋藏在心底,以避免潦倒、穷困和被排挤的命运。每当午夜我失眠,从一扇窗子中放眼望出去,观察并眺望这半梦半醒的城市,总能觉察到白天的戏剧是多么荒谬、可笑,那一栋栋鬼影幢幢的摩天大厦那样脆弱不堪,象堆松脆的卡夫饼干,不用载满油料的飞机,用仇恨的意念手指似乎轻轻一推就会立刻崩塌幻灭,梦如云烟……
在我年青时代,大约在二十岁左右,从意识深处一直觉得有一天自己会成为“somebody”,不会一事无成以小人物的身份碌碌终生,但生活的打击使无数年青的梦幻逐一被灭。倒不是因为周遭太多的强人而失去信心,而是由于当你看见那么多智商低下、行为卑鄙、长相猥琐的傻B依次地命交华盖、飞黄腾达、吆五喝六之时,那种灰心真是无法言表。终于有一天我会坚信,自己永远是Nobody--当然这就是成熟的标志,还证明剩下一些做人的良知,还在内心深处有一挂对与错的无形天平。只有当一个人只追求目的并毫无道德感时,才有可能在投入其中享用其中的过程中获得这个世界的“优待”--终于成功了。当然我只会觉得自己逐渐被“侵蚀”,并没有什么肝肠寸断、痛不欲生的自悟。我很会随波逐流,这是我惟一的生存智慧。进化论者说得多好,最后在林莽中生存下来的不是最优秀者,也不是最强壮者,而是最适应者,而我,在雄心大志飞速毁灭之后,抱定了决心要做一名“适应者”。
“啊,真好,sonice,soattractive,真是企业家和成功人士的《圣经》。”沈飞燕啧啧称奇。
“什么书,那么让你着迷。”从新西兰留学归来的麻上游博士一脸坏笑,放下手中砖头一样的《资产治理》,大灰狼一样问沈飞燕。“……噢,《谁动了我的乳头》,嗬,哈哈,好名字,好名字,写什么?”
“流氓!流氓!”沈飞燕马上作气愤状,啐地一声摔书出桌,小姑娘似地撅起嘴,肉脸蛋子挤出愤嗔的表情。“是《谁动了我的乳酪》,瞎搅什么呀,瞎念什么呀,臭流氓!”
“啊,你看,不怪我嘛,你末指头遮住了最后一个字,我看不见吗,按逻辑猜的嘛。”已经三十七八岁年纪的麻上游毛头小伙子一样故弄玄虚,嘿嘿朝沈飞燕坏笑。
“为什么不猜是《谁动了我的乳牛》,嗯?看来你骨子里下流人种,脑子里百分之八十都是下流意念。臭流氓!臭流氓!”沈飞燕得理不让人,坐在外联部的接待用大沙发上愈发大声嚷嚷。
麻上游脸上有些挂不住,他左右望了望外联部正副总监在开放式大办公室两边的小房间,悻悻地半自言自语半骂大街似的低声抱怨:“Fuck,我又不是谁动了你的乳头,着哪门子急呀。”
“说什么?说什么?”
沈飞燕甘肃小镇的执拗和京片子不饶人的脾气又混窜上来。她肯定没听清麻上游刚才低声骂她的话,只是凭直觉认定麻上游又在说些不该说的话。
外联部另外两个“海龟”和我均坐在各自的座位上低头窃笑,抱着幸灾乐祸的心理听这一老一少斗嘴。麻上游也归属那种老不正经之流,见了女人,不管大姑娘小媳妇,他总是或明或暗开些不咸不淡的下流玩笑,三十岁以上的老娘子们很受用,爱听,爱借此言辞同他打情骂俏,像沈飞燕这样年纪青青的小女人精从来嘴上面上都不吃亏,沾她的便宜肯定是没门儿的事情。
麻上游一米七五左右的个头,胖胖的腰身,很壮肥的那种,只是由于驼背家加上短脖子,侧影望上去象一头肥壮的猩猩。老哥们一身的气味十分难闻,可能是在新西兰的几年一直在牧场边剪羊毛边自学,羊骚羊脂已渗入他每个细胞,回国近二年了也没有挥发干净。平时和老哥们聊天,他喜欢翘起二郎腿边讲边摇腿,两只大皮鞋的内侧总是沾着小便时溅滴的尿水,点点滴滴,显然前列腺已经老旧,已淋漓不尽地四散喷射。在新西兰、澳洲混了十几年没混出人样,好不容易趁“海龟”潮扑腾上岸,找到如许养老混吃的好部门,还不加倍珍惜,大庭广众之下和号称“领导小棉袄”的丫头片子沈飞燕天天唇枪舌剑,我真替麻上游这老英雄捏了一把汗。沈飞燕在哪个领导面前吹吹桌上风枕上风,肯定够麻上游喝一壶。
沈飞燕对麻上游一顿抢白之后,心情舒畅,已自又摇头晃脑地捧着那本《谁动了我的乳酪》细读。我也真佩服外国骗子和中国骗子们声势浩大的联手炒作,这么薄薄一本两三万字寓言类的故事,不过是讲两只耗子怎么有危机感,以及怎么有忧患意识,最终能天天吃到新鲜奶酪,无非是“须未雨绸缪,毋临渴掘井”的意思,楞能排成一本书,十八块一本,一印就是上百万,几乎一夜之间每个傻B总裁经理二道贩子都人手一本,甚至电视台还组织了几个知名大企业的老总在屏幕上出洋相,哼哼唧唧地讨论个不停,暴露出极其低下的智商和凭直觉和经验做事的真实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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